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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鈺自是喜不自勝,愛不釋手的來回打量,周振威想了想,隨身拿出一個竹青色的錦緞盒子。

一並遞到他手上,道︰「這盒內是番榴塔香,胡人秘制調配燻的。方才對你妹妹多有失禮,把這贈她,以此表做歉意!」

楚鈺曉得自已妹妹性子,喜愛些旁門左道的物件,當即欣然收下,此時天色不早,他便帶著周振威邊聊閑話邊穿庭過院,慢慢朝楚府外門方向走去。

周振威雖是一介武將,卻是個心思縝密,善于籌謀之人。當下不著痕跡的將這三進院落構局,布設記得八九不離十,亭旁路過一漱芳院,蒼松翠柏,紅梅綻放,頗為風雅,便多看了幾眼。

不經意間,那屋前門簾輕微顫動了一下,卻沒躲過他的耳聰目明,喉頭那份苦澀似瞬間淡了些,唇邊不自主的漾了絲笑意!

周振威沒有听錯也沒有看錯,簾後站的那位姑娘,正是玉翹。

直瞧著他堅硬寬厚的脊背穿過垂花門,沒了蹤影,她才慢慢松開緊握門簾的手。書案上那幅寒梅圖早已不見蹤跡,想來是被父親收去了。

這個周振威十年之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權傾朝野、富貴加身不說,更因其驍勇善戰而威名遠揚,那是怎樣的風光無限。

他也是個頗有些艷福的,娶了曹將軍的嫡女曹鳳華為妻,美妾成群不說,流春院還嬌寵著一位秦惜月。玉翹忍不住彎了唇角,她是經過事的,看他今日模樣,倒像沒見過女人般,那眼神,灼熱放肆,能把人燒著了。

畢竟還年輕呢,有大好的錦繡前程等著他,而反觀自已,前路如履薄冰,必須小心翼翼前行,否則一個不慎,就會跌入無盡的痛苦深淵。

「玉翹?」楚鈺輕輕叫了聲,他已在門邊站了片刻,妹妹不知在想什麼,入了神,恍恍惚惚的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這樣心事重重的妹妹,自個倒還從未見過,就那樣臉色蒼白,柳眉輕顰,眼兒帶著愁躁的站著。有種冰冷死寂的氣息如蛇,吐著信子正興奮環繞著她,那種絕望無助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惜。

「玉翹?」他不安的又重復叫了聲,妹妹總算朝他看過來,眼波微瀾,卻滿含倦倦的疲憊。

「你怎麼了?看上去似乎踫到什麼難事?」

听著哥哥語帶擔憂的關心,她垂眸稍許,再抬起時,已神態自若,挑開了話題問著︰「周將軍走了?」

「嗯!」他讓我把這個番榴塔香給你,算是陪罪!」楚鈺將手中的錦盒遞上。

「他何罪之有?是妹妹過于矯情了。」玉翹好奇地打開錦盒,與一般塔香無異,湊到鼻尖輕嗅,也無甚味道。

看出妹妹有些不以為然,楚鈺便耐心解釋起來︰「這香可大有來頭,也只有周將軍,才能從那胡人一頂一的制香高手中得來。可是個稀罕物,好處不必多說,最最妙的是,放爐中焚時,屋內並無任何味道,一旦出了這門,任你去哪,身上總有一種奇異之香,幾日都連綿不散。」

「難得見哥哥如此欽佩一個人。」玉翹抿著唇笑著打趣他。

楚鈺眼中放光,語中皆是自愧不如的贊羨︰「這世上我最服他,文韜武略,算計籌謀無人能及。這次與胡人交戰,主帥都準備棄城而逃,如若不是他運籌帷幄,膽識過人,還不知那碎花城百姓得受多苦的罪了!哥哥這條命,三番五次若不是他,你今就見不著我了。」

仔細端祥著兄長,听著他娓娓道來,玉翹心驚肉跳之余又衍生無限感慨,不管前路如何,至少這個人,他還好端端的在自個眼面前,還有亡羊補牢的機會。如此一想,便挑眉問道︰「哥哥講講那些斬將殺敵的事給妹妹解解悶子吧!」

「斬將殺敵的事,解悶子?你以為是看戲文?那可是狼煙四起拿命在博!」楚鈺微皺著眉,對妹妹語中的輕漫不敢苟同。

「那哥哥為何要去?難不成就因為周將軍那套男兒志在四方的說詞?」玉翹很是不解,楚家代代書香門第,並無武將慧根,瞅兄長對沙場博弈也未露興奮之色,這又是為了哪般折騰自個的命?

楚鈺沉默半晌,才望著妹妹,臉色浮起一抹苦笑︰「我不如妹妹天資聰慧,自幼就不好讀書,如今年長,無法考取功名光耀門楣,整日里在家愈發無所事事,父親嘴上不說,臉色卻日趨冷淡。倒不如行軍打仗,說不準還能有些作為!」

他說得輕描淡寫,玉翹卻听得心中酸楚,猶帶著些羞慚,曾經的自已又何嘗不是與父親一樣,對這樣朽木不雕的兄長,總歸帶著些許鄙薄。

想至此,她便先溫軟下來,輕聲勸慰︰「哥哥是家中長子,今後楚門上下皆要靠哥哥來撐著的,你的命那可是最最珍貴的,即對投軍從戎並無興趣,還不如回轉來,共同思量著尋個事做?」

「做事豈可半途而廢?那可真要讓父親更瞧不上了。」楚鈺煩躁起來,亦不願多說,便尋著借口,轉身便要離開!

恰此時,門簾被輕輕巧巧一掀,有個女子直直的,不知是撞還是迎,就這麼撲進了楚鈺的懷里,當即「哎喲」甜婉的驚叫了聲。

楚鈺愣了愣,這女子不提相貌,穿得是上好的錦繡緞襖,頭上插著金翠瓖玉的簪子,倒有幾分小姐的姿態來。不由回頭看向玉翹,眼帶些許征詢。

「你不記得她了?從小養在我房里的迎雪。」玉翹淡淡答著,把她那兩腮紅暈,眼含秋水的心機模樣,看得通透。

「哦,是迎雪。」楚鈺便客套道︰「上次見時還是個小丫頭,經久未見,竟出落的越發標致了。」

「謝鈺少爺盛贊,你這一走,可苦了這一大家子的人!迎雪陪著小姐日日燒香禱告,盼著少爺能早日回來,今個這顆懸上天的心總算是能放下,夜里也可以寢得踏實了。」迎雪這話講得頗有玄機,你怎麼理解都不為過,只待有心人去品其中深味。

楚鈺又是愣了愣,有了笑意︰「到底是養在妹妹房里,沾染到詩書墨香,說話都伶俐的很。」便不再多言,掀簾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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