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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2章 我們是一個整體

許霜降瞟瞟陳池,轉開視線,觸及靠窗根兒的腐乳空瓶,便無意識地盯著數那株狗尾巴草穗上的青芒刺。

陳池說到房子,她就會記起那句話。

你為什麼不堅持一下呢?知不知道,我打算買房了?

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她和陳池吵過好多回,互相傷害的話也說了幾籮筐了,那些激憤得聲嘶力竭的話倒沒有記得很長久,就只留下了一個吵吵的大概印象,卻有那麼一兩句,總像落進了心縫里,一直卡著。

「說完啦?」許霜降斜睨過去,說老實話,別看陳池現在說起買房好像沒有多高興,她就是嫉妒這副沒有多高興的樣子,他和她同時畢業工作,以往家用他還支付了房租汽油等大項,現在他都能買房了,她支教回去要重起爐灶,別說自己買套房了,還不知租哪兒呢。

「還有一些。關于黛茜過年的時候到四丫家里去,和我們一起吃飯這件事。」

陳池凝視著許霜降,心中懊悔遺憾大年初二的中午,他們後續一連串大爭吵的伏筆之時,他也曾注意到她在小姑姑家午飯食欲不佳,精神不高昂,卻以為只是家鄉菜重油重辣不和她口味,依舊趕場子似地出外赴了同學茶會,如果當時他陪她休息,溫言細語體貼關懷,是否就有可能讓她當場質問,他也好及時消解她的誤會。

「霜霜,事先我真不知道黛茜會來。你反過來想,按照一般思路,如果我和她真有什麼,我不可能讓她在你面前出現的,即便她自己來了,我也不可能和她在你面前一點不遮掩地說說笑笑。」

許霜降沉默地坐著,半晌搖頭道︰「我不想,」她語速很快,像咬隻果似地蹦兒脆,「我單身了,這種人際關系不是我該費心思揣磨的地方,我有別的事忙,現在不過是听你講故事。」

凍面疙瘩般的許霜降是這樣說話的,陳池瞅瞅她,其他倒還習慣,就單身兩個字,很刺心。他緩一下道︰「我當時猜想,黛茜一則看望四丫,二則也是過來向我打听公司的用人動向。職場上,有些人會很積極維護私人關系,我當時就這麼想的,真的是當她同事在接待。你說的那壇酒,本身不值錢,不收大家面上過不去,收了給個相應的回禮就扯平了,我沒想很復雜。」

「你下午不說一聲就走了,我完全懵了,急得不知道怎麼辦,大年初二很多店都不營業,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吃住怎麼樣,你孤身一人會不會被壞人盯上,你聯系不上時,我不僅要擔憂你,父母親戚面前還要一邊瞞一邊尷尬,所以你回來後,我看見你安全了,火氣就上來了,沒說兩句就壓不住。」

許霜降自顧自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倒了小杯水。

「還溫嗎?」陳池瞧著她喝了一口,關切問道。

「嗯。」

許霜降喝完,抿抿唇,麻溜把杯蓋蓋上,兩手端正捂好。

陳池瞅著她現在寬和淡然,想著他們那夜的大吵,忽而出聲道︰「我和你吵架,一直沒吵好。」

許霜降不置可否。「講好了?」她掀起眼瞼。

「沒有。一直坐著冷嗎?」

「要不我跺兩下?」許霜降斜了他一眼,伸長手撩起窗簾一角,看見對面苗校長屋里的燈已經滅了,立時道,「快點。」

「每天晚上燈不能開太久嗎?」

「四里八荒就剩我一盞燈,招賊嗎?」許霜降沒好氣,今晚她都沒法用熱水燙一燙臉,燙一燙腳,門外老槐樹也只能干憋憋地吹風。

「晚上害怕嗎?」

「怕,怕死了。」許霜降順暢地接話,「還說嗎?」

陳池被她一句接一句硬堵,沉默片刻,柔聲問道︰「怎麼想到來支教?」

許霜降抬眸望向他,又無聲無息撇開去,半晌才道︰「找個地方升華一下。」

陳池皺眉,仔細打量她的面部表情。

「還說不說?」許霜降不耐道。

「……四丫到我們家來,我帶她趁著周末去杭州玩,黛茜確實不是我邀請過來的。四丫和黛茜兩個女孩子路上有話說,我出于禮貌就一起帶上了。從杭州回來,四丫有東西要給黛茜,我要上去給四丫開門,又不好叫黛茜一個人坐在我們家車上等,就叫她一起上來坐了幾分鐘,送她回去真的是因為禮節,那時候天已經挺晚了。」

陳池的目光攏在許霜降臉上,她听到他說黛茜的時候都是這樣木然,听他聊些別的才會表情略微生動些,以前在他面前的似嗔似喜模樣再無蹤影。

「霜霜,我一直在講我當時因為什麼才做了什麼,每一條都有我處事的一些原則,或者待人接物上的一些禮節要求,可是,」陳池凝望著許霜降,輕聲道,「我沒有照顧好你的感受,也許,我太習慣我們是一個整體。」

「霜霜,我沒有照顧好你。」

許霜降斂眸沒出聲,過一會兒,挑起眉道︰「說得我好像沒其他追求,專門坐等你照顧似的。」

「在家里,你照顧我比我照顧你要多,多很多。」陳池搖頭笑道,「每個周末大換洗,我衣服還在身上,你就要叫我月兌下洗。」

許霜降瞥瞥他,沒說話,那是他們吵之前的事了,開吵之後,她積極性沒那麼高,哪會從他身上扒,只有他按規矩放在洗衣籃的衣服,才會給他順手洗了。

「霜霜,那一陣我們一直吵,你糾結的我覺得沒道理,我解釋的你不听,我想我們也許該冷靜冷靜,後來你生病了,我把你接回來,你不吵了,我還以為我們過一陣就可以說開和好了,但你辭職後每天的活動安排得我眼花繚亂,就是不和我提,音樂會、徒步全都一個人去,我特地安排休假,想帶你出去旅游,你都不睬了。我覺得不對勁,我從花展回來那天晚上,正好踫到林虞的車從爸媽家樓下開出來。」

陳池頓了片刻,說道︰「霜霜,你不了解男人在這方面的妒火。」

許霜降不由抬起眉,直愣愣望向陳池。

「傻樣。」陳池突地笑出來,他見她聚起眉頭驟然羞惱,默默地瞧了一會兒,低聲道,「霜霜,你找我吵,一條一條質問,吵了半年自己泄氣了,我找你吵,不到一個月就……離婚了。霜霜,你記著,大部分男人在這方面處理手段粗暴。」

許霜降瞟他一下,虎著臉垂眸看桌面,倒似給陳池翻白眼。

「後來我看了你記密碼的那個小本子,上面有一句話,說你犯了一個錯,回不了頭。」陳池看著許霜降變了臉色,坦言道,「這句話讓我瞎想了很多,都聯系到林虞身上去了。我……是挺混的,找了私人偵探所,但不放心叫外人來跟蹤你,就對你說出差,自己跟了你,然後正好看到你拿魚竿去找林虞。那個時候所有的想法都轉不出那個圈,你在家里和我沒話說,出去卻和他接觸,好像整個邏輯鏈都是通的。我氣你對別人那樣好,把媽媽店里的貨都搬去送給別人。我在操場上喂蚊子,看你們坐在那里,一坐半小時,越看越受不了,把你叫回家就沖動吵起來了。」

許霜降淡定听故事,听到這里氣得臉上表情皸裂,她還不知道陳池竟然去找過私人偵探。

「霜霜,男人有逆鱗。」陳池苦笑道,「你和我吵多少次都可以,你一直揪著黛茜的話題,我讓你吵,你把我和四丫罵得狗血淋頭,我覺得家人無辜受委屈了,雖然非常生氣,但你更是我的家人,所以我強迫自己冷靜,睡到我們家樓附近的快捷酒店,不和你沖突。只要不影響家庭完整,吵架能忍的,冷戰也能忍的,可唯有一點,如果女人為別的人想走,男人很難控制情緒,我一提林虞,你就提離婚,霜霜,當時我控制不了。」

「既然講到離婚了,講完了吧?」許霜降冷聲道。

「爸爸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們來找過我?」

許霜降一下訝異︰「我爸媽去找你了?」她馬上豎起眉頭,「你讓我爸媽吃閉門羹了,還是怎麼了?」

「我哪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許霜降惱道,「我爸媽兩個人的歲數減半,都沒有你年富力壯,你把他們怎麼了?我爸肯定氣著了才不跟我說,我媽要是能佔上風,過幾天就忍不住要透露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許霜降那瞪得如銅鈴大似的眼楮、對丈人丈母娘精準的分析,令陳池眸中隱現笑意。「我以為你當時就會來罵我。」

「爸媽來的時候,我正在公司樓下買面包,那幾天吃飯沒心思,回家就隨便拿點面包湊合。」陳池稍頓,說道,「恰巧黛茜也下來買,我和她正走回公司,爸媽看見了。」

許霜降沉沉地看了陳池幾瞬,才吐聲道︰「哦。我爸媽沒和你們沖突吧?」

「沒有,爸媽走了,沒和我說什麼。我知道爸媽誤會了,但那個時候,我沒太多機會解釋,也不知道解釋的意義在哪里。」陳池輕聲道,「你和我離婚了。」

屋中靜靜地。

「差不多了吧?」許霜降準備欠身。

「霜霜。」陳池忍不住伸手搭在她手腕上,許霜降下意識一掙,陳池的手便落在有坑窩的木頭桌面上,他黯然縮回手,「我麻木了很長一段時間,有時候晚上回家,會幻想你守在門口,告訴我,你回來了,沒鑰匙進不去門。」

「講完了?」許霜降站起來,輕描淡寫道,凳子被她的腳彎抵得往後退,在泥地上蹭出低悶的聲音。

陳池仰頭望向她,半晌道︰「我搬了一個地方,一個人住。」

許霜降微怔,那個地方不住了?她在那里擦了那麼多遍地板,被房東瞞著,一年一年遭遇了白蟻,隔壁的阿姨適度熱情,另隔壁從裝修到搬進都擾得不安寧,那屋主對她從來不打招呼,有一回她發現那人頂著一副千年不變撲克臉和陳池迎面而過,頓時對那人惡感滿滿。關起門來,她吵過鬧過摔過東西……

物是人非,還算是好的。他們這樣,真是散得啥都不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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