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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匆別離

浣兒騎著馬,帶著了然馳騁在京城的大道上。估模著是考慮了然第一次騎馬出門的緣故,浣兒騎得並不很快,卻已經讓了然有了快意馳騁的感覺,心中十分爽快。不過此時畢竟是夏日時分,天氣多少有些燥熱。浣兒見了然兩頰紅潤,額頭微見汗珠,雖更覺朝氣,但畢竟心疼,不覺更是放慢了馬速。如此一來,倆人算是騎馬溜達了。

浣兒似是對京城甚是熟悉,沿途無論經過哪條市井街巷,有什麼名勝古跡,或是熱鬧好玩的,或是什麼有趣的人兒,甚至茶余飯後的市井笑話,都一一為了然道來,倒是個地地道道的向導模樣。其實了然如今對京城倒也並不陌生,但如今見浣兒對京城民風習俗、地方特產、市井傳聞無不知曉,方知自己對這千年古城究竟還是知之甚少。

約模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浣兒帶了然在一酒樓前停了下來。了然見樓上書著「朋來友至」四個大字,心下有幾分雀躍。前些日子帶著碧竹閑逛京城時,曾路過此家酒樓,當時便覺得這招牌有幾分意思,只是不曾進去。卻不想浣兒竟領自己來了此地。

倆人剛進得門,便見一人迎了上來,焦急地道︰「爺,你可算是回來了!」但見了然在旁,便又噤了聲。

浣兒讓人將了然引至一雅間,自己卻向了然告歉一聲,隨那人離開了片刻。

了然等待的期間,已有小廝將各色酒菜端了上來,花色雖多,但都偏清淡一類,想是浣兒還記著自己在柳園時的飲食習慣。不多久,浣兒便也來到了雅間。

「浣兒哥哥可是有事,要不改日再敘好了?」了然見他行色匆匆,而且離開將軍府時明明是心中有事的模樣,生怕耽誤了浣兒。她本不是尋常人家不明世事的小姐,見浣兒與下人對話時的神色,便知浣兒如今是不應得閑的。她雖一直不知浣兒的真實身份,但也知道浣兒絕非成日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

「沒事,陪妹妹吃頓飯的功夫還是有的。」浣兒給了然夾了些菜到盤中,面上不改清朗的笑意,「本來是想今天帶妹妹逛逛這京中夜景的,今天看來是不得空了,改日再補上。妹妹多吃點。」

那雅間本在酒樓的頂層,牆面呈八角形狀,浣兒一一打開各側的窗戶,雅間便頓時成了空中樓閣,涼風襲來,十分舒爽。樓閣四周的廊檐下又掛上了幾只塔鈴,如今在風中叮咚作響,相當悅耳。了然瞧這建築設計,大感其妙,興致不由得又濃了幾分。

席間,浣兒只是勸了然多吃,自己卻不過寥寥動了幾筷子,口中倒是不停地詳問著了然在將軍府的生活。了然如今得義父一家寵愛,心中自是知恩,口中絕沒有半句抱怨之辭。浣兒听聞,倒也放心。

席間,了然也問道︰「浣兒哥哥這一向過得是否如意?」浣兒卻是只言片語,隨口帶過。了然知其必有不便之處,也不勉強,便不再多問。但畢竟久別重逢,一頓飯間,兩人也算是相談甚歡。浣兒雖不過十六七歲,但閱歷頗豐,了然听他講起這鸞國各地的風土人情、趣聞軼事,心知他必定走過了不少地方。但瞧他又非普通商人的樣子,卻不知究竟是何家公子,年紀輕輕涉世便如此之深。

飯畢,有小廝進來伺候二人淨臉。浣兒丟下臉帕後,似是十分快意,爽朗地笑道︰「原本此次不想回京的,卻未曾想能與妹妹共度半日,真正是意外之喜了!」言罷,從腰間掏出一支玉笛,向了然道︰「妹妹靜坐歇息片刻,兄長為妹妹奏上一曲如何?」

了然如今甚好音律,自然是欣然應允。

了然向來听人奏樂,最擅听人心意。如今听浣兒所奏曲調,知他心中雖有少年之快意恩仇,卻也有與之年齡不相符的羈絆和愁緒。曲中有綿綿情意,卻也不乏男兒本色之果斷。笛音雖並不純淨,但听來倒也痛快。

只是浣兒一曲未罷,倆人卻忽然听聞窗外有一「 啪」之聲,甚是輕微。若是旁人,怕是根本無從查覺。了然雖耳力不凡,但也未辨出是何聲音,但見浣兒臉上卻已是變了顏色。他匆匆收起玉笛,朝了然交代了句,「妹妹稍等會兒,我去去就來。」

然而浣兒卻是一去不返。久等浣兒不來,了然正覺無聊,卻見酒樓掌櫃進得包廂,向了然作揖說道「「小姐見諒,少爺因有急事,已經離開了,他讓小人將這兩封書信交給小姐,另外,還遣小人送小姐回府」。了然見浣兒又是不告而別,心中不免有幾分悵然。只是想想自己原本不是如此容易介懷之人,卻不知如今為何卻拖泥帶水了。

隨酒樓掌櫃出得門來,見門外已備好車馬,自己的小馬卻另有人牽著。酒樓掌櫃送了然進了車廂後,又在車外小聲言道︰「小人姓韓,此酒樓乃少爺私產,少爺吩咐,小姐將來若是有為難之事,可以隨時來酒樓找小人,小人必當鼎力相助。」了然听聞此言,心下也感浣兒安排之周到。但如此匆匆一別,心下究竟還有幾分眷戀。

不過,低頭瞧瞧手中的書信,了然卻轉而大喜。原來,其中一封是師傅所書。浣兒先前賣的關子,看來便是師傅的書信了。

信中道,師傅有孕了,且自上月發現身孕後,珣王便有些緊張過度,倆人于是不再雲游,如今已在江南的茅里鎮暫時安居。了然心中暗暗祈禱,願師傅能得一健康麟兒。

浣兒也留下一便條道︰「兄長有事,又不得不匆匆一別,心中多有不舍,還望妹妹多多保重。另外,那玉簫尚另有一用,簫中暗藏煙火,若妹妹將來有應急之需,可吹之使用,自會有人相幫。不過,但願是兄長多事,妹妹用不著才好!」

了然見字跡十分潦草,顯是浣兒寫得匆忙。但字里行間卻又都是對自己的關心和不舍,之前心中的些微不爽便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此後隔兩日浣兒便有信來,他似乎四處游歷,信中細述各地奇山異水、風情趣事。難得他用筆老道,不過寥寥數語,便讓了然有身臨其境之感。而每每讀到信中所述趣事,或莞爾一笑,或咯咯大笑,直嘆浣兒用筆生動。而心中到底艷羨浣兒能快意江湖。了然每信必回,不過訴訴閨中小女兒間的趣事,或是茶肆中听聞的笑話,又或是讀書所得,又或是每日的心緒變化,凡此種種。兩人雖相隔千里,倒似日日相聚,彼此相熟的很。有浣兒書信相伴,了然這深閨中的日子,過得倒並不寂寞。

這一日,了然剛用過早餐,便見紫瑛帶著丫鬟過來了。

「姐姐,剛剛听碧竹說,你昨日有事找過我。了然正打算過去尋你呢!」了然拉著紫瑛坐下。

「姐姐的事哪有妹妹接待貴客要緊啊?」紫瑛滿臉打趣。

「妹妹且莫取笑,那不過是小妹的兄長罷了。」其實這並非了然謊言,在了然心目中,浣兒如今確是一位貼心的兄長。

紫瑛見了然認真了,想想了然身量雖高,但畢竟才年方十二,便不再取笑于她,改說正事。

原來十幾天後,便是京城一年一度的榴花會了。了然听紫瑛一番介紹,知道這所謂的榴花會雖然熱鬧,卻並不接納普通百姓,不過是京中貴族公子和小姐們的聚會,順便就才藝比試切磋一番。照了然揣測,這其實有點像現代的相親大會,只不過形式要文雅含蓄許多,但想必也能成就不少的姻緣。這對于常年深鎖閨中的女子來說,倒是主動尋找心儀之人的絕佳機會。榴花會?怕是要瞧瞧又有多少年輕公子要拜在這些貴族小姐們的石榴裙下吧?

「我瞧妹妹如今的服飾都太素淨了些,得緊著讓裳娘趕制幾身才是,妹妹這兩日就且莫出門了!」紫瑛拉著了然上下打量,怕是已經開始琢磨起該定制什麼樣的款式了。

了然心下對這古時的相親大會,倒多少有幾分興趣。只是想想自己的身份,怕與紫瑛同往多少有些不合時宜。雖說義父一家確實對自己如親生女兒般百般照顧,但在外人眼里,自己畢竟還只不過是個坊女罷了。

「姐姐,了然這身份,怕是去榴花會不合適吧?」了然見紫瑛眼里已經現出嗔怪的神色,又忙道︰「若是姐姐一定要了然陪同,妹妹便扮作姐姐的丫鬟可好?」

紫瑛卻是不依,拉著了然的手道︰「這些日子我瞧妹妹,並不是世俗性子,又何必理會那些俗人的眼光。如今妹妹既是將門之女的身份,便大大方方地擺出貴小姐的做派來,旁人又能如何?」

見了然依舊有些猶疑不定,紫瑛一聲輕嘆,拉著了然坐下,輕聲言道︰「你當姐姐又多想去湊這熱鬧?其實這榴花會姐姐也去過幾次了,每每所見不乏俗人,其實心下多少有些厭倦」,紫瑛頓了頓,又道︰「但即便如此,姐姐依然不想錯過這次機會。說句不知羞的話,即便你我掛著將門之女的身份,在閨中得盡父母寵愛,但一旦他日嫁做人婦,喜樂煩憂卻便由不得自己了。」

這番話說下來,紫瑛面上竟有了幾分不常見的憂色。了然心知紫瑛如今畢竟已是十五芳華,怕是不得不盡早考慮姻緣之事了。但紫瑛又畢竟不是寒門之女,因而對未來之事頗有主見,只听她又道︰「與其他日依父母之命盲從嫁一陌路男子,不如擇機尋覓心儀之人,將來即便是錯了,但畢竟是自己選擇的,也不會有遺憾了!」紫瑛雙目如鏡,光華流轉,瞧著了然接著道︰「妹妹如今年紀雖說尚小,但也到了為自己打算一番的時候了。若真是在這榴花會上有瞧得順眼的,回來求了父母,或許也能得一好姻緣呢!」

了然深知,紫瑛作為一深閨小姐,能說出這番話必定是不顧臉皮鼓足了勇氣的,也足見其至誠之心,便也不再堅持,點頭乖巧地說道︰「那一切就依姐姐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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