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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晚早已沒了盛夏時節的燥熱,雲鼎湖邊泛黃的垂柳在夜風中搖曳著柔順苗條的身姿,不時朦朧著湖對面閃耀的霓虹和水中粼粼的倒影。走過清一色大理石護欄和地磚的步行道,綠化帶的那一側便是被市民成為精英豪宅的別墅區,筆直的柏油馬路成為隔開湖濱景觀與住宅區的分界線。

一輛奧迪A8正在這分界線上平穩地行駛著,後座上坐著母女二人。年輕的女兒好整以暇,年長的母親卻有些緊張,不時向車窗外張望著,好像想要找到什麼能讓她放心的物事。

「媽,沒事的,上車前我再三確認過,沒有人跟蹤。」女兒看到母親的窘態,微微一笑,有些心疼地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輕聲安慰著。

「阿祈,我知道你當了警察長進不少,但也別太過自信。這畢竟是去外人家,對方的態度我還不能信任呢!」緊張的母親感到女兒手里傳來的溫暖,漸漸安定下來,只是話語里依然不肯放松。

凌祈抿了抿嘴唇,右手仍與母親相握,左手已經搭上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要是汪洋的少東家親自來接,我看你現在只會更緊張吧?」

古舒嫻心事被點破,皺了皺眉說︰「阿祈你也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媽一下子還接受不了。」

「放心吧,今天有我陪著你,不會有事的。」凌祈調整了一下坐姿,離古舒嫻更近了些,讓對方能看到自己自信的目光,「雖然我們這段時間經歷了好多不愉快,但我相信是轉運的時候了!既然讓我們看清了滄源的真面目,這就是最大的收獲!」

看著女兒躊躇滿志的樣子,古舒嫻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傻女兒,我還沒看清呢!」

說話間,奧迪A8已經開進了目的地的豪華庭院,駛上騎樓後母女倆發現,汪家母子已經在門口恭候大駕了。方惜緣麻利地打開後座車門,把古舒嫻請下車,然後迅速跑到另一邊。早已推開車門的凌祈戲謔地瞟了一眼惜少,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獨自起了身。有些問題還沒講清楚時,在古舒嫻面前表現得太多親密也許會增加人家的疑心。

汪凝穿著一套大方得體的套裙,非常穩重地和古舒嫻寒暄著。論實際年齡她比古舒嫻還大上兩歲,但平時性格開朗又保養有方,反倒看著更顯年輕了。而古舒嫻這幾天心驚肉跳的,著實憔悴了許多,現在驟然被叫來和汪家近距離接觸,心中仍有芥蒂的她難免有些放不開。

四人很快進入客廳,方惜緣主動為客人泡茶,等他把漂亮的玻璃茶壺端上來凌祈才看清,里頭居然是芳香撲鼻的茉莉#花。以花茶待客,在東南沿海倒不常見,畢竟在兩家人長輩初次見面時,花茶相比茶葉有些不正式,不知汪凝做何打算。

古舒嫻卻沒有計較這許多,官太太當了多年也算見多識廣,她進入汪家的豪宅並不會像參觀大觀園的劉姥姥那樣大驚小怪,只對牆上懸掛的那副巨大的十字架有些好奇。汪凝始終溫婉如水的態度,還有芳香撲鼻的花茶,讓古舒嫻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凌夫人,晚上喝茶怕影響你的睡眠,所以讓阿緣去拿了些安神的茉莉#花茶,不當之處還請見諒了。」見古舒嫻不自然的表情逐漸放松,汪凝心中有數,微笑著起了話頭。「古行長」的稱謂也許會刺到古舒嫻的痛楚,所以汪凝采用了更穩妥的「凌夫人」。

「汪總太客氣了,我最近確實睡眠有些小問題,非常感謝你周到的安排。」為了不讓對方看低了凌家,古舒嫻深吸了口氣,擺出曾經的官太太姿態,倒也不落下風。

「對凌夫人有幫助是再好不過了。」汪凝微微一笑,正色道,「今天請兩位前來,主要是想和凌夫人說清楚,我們汪洋集團是堅定地站在你們這一邊的。凌書記的事情我們也非常遺憾,如果有需要我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們。」

古舒嫻點了點頭,並不作聲,此時不宜貿然開口表態,她在耐心等待下文。

汪凝自然知道對方的心思,始終保持著平靜穩重的聲線︰「由于這次事件對汪洋也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所以我們在應對的同時也暗中調查了許久。現在我可以肯定地說,久安工業區爆炸事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幕後的操控者就是滄源集團的人。」

盡管提前有做過心理準備,這樣的結論被汪凝如此擲地有聲地說出來,還是給古舒嫻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在汪凝闡述立場時,古舒嫻就不停地在觀察著,她發現汪洋的總裁每一句話都有極強的信心,不像是為了拉攏凌家而編造的謊言。

但是像汪凝這樣的女強人沒點睜眼說瞎話的能耐也說不過去吧,古舒嫻小心翼翼地反問︰「汪總這麼說可有什麼依據?」

「依據自然是有的,這里就讓阿緣來說吧,他在調查中花了相當大的心思。」汪凝依然保持著溫婉的微笑,轉過頭望向方惜緣。

汪洋少東家正了正姿態,望著古舒嫻說︰「阿姨,是這樣的。想必你也知道,當時整個事件矛頭指向我們汪洋的最大原因就是關澤凱和梁冬這兩個人。其他的復雜關節我也不一一贅述,梁冬作為汪洋的叛徒已經被幕後主使者殺人滅口了,這個關澤凱就是整個問題的關鍵。」

听到「殺人滅口」四個字,古舒嫻的臉色白了一下,但很快又穩住了心神,她知道這件事背後隱藏的事情非同小可,關鍵看汪洋到底有沒有決定性的證據。

「關澤凱其實就是我們大學時一個同班同學的父親,加入汪洋也就兩年多的時間。那天關澤凱受審的時候,我們都有到場,事實上在開庭之前我和祈兒就做了大量的工作。」說到這里,方惜緣看了凌祈一眼,目光里蘊含的熱情讓女孩心跳加速,趕緊避開。

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古舒嫻的眼楮,加上前面「阿姨」、「祈兒」兩個不大合調的稱呼,讓古舒嫻確定這對青年男女間確實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女兒可能和汪洋的少東家走在一起,讓這個母親心里的擔憂和欣慰混成了一團。

方惜緣把目光回到古舒嫻身上︰「就在審判過程中,祈兒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關澤凱的辯護人。這個律師名叫溫天長,是國內刑事辯護的泰斗級人物,近年來已經很少替人辯護,以關澤凱的家境和地位根本請不起他。于是我們根據祈兒發現的問題和關澤凱的家人進行了接觸,知道出面請這個溫天長的是兩個人,一個是聚流公司老總黃明亮,另一個是北渡港管委會主任白德勝。」

古舒嫻沉吟片刻說︰「這兩個人和滄源有什麼關系?」

「關系還不小,白德勝我們早已確定他被林滄熙收買,因為白德勝的兒子就是我的朋友。」說到這里,方惜緣想起耳釘有可能背叛自己的現實,嘆了口氣,「半年前白德勝被海關關長于向前提拔到現在的副處級崗位,要知道他已經在主任科員的位置混了二十多年,而于向前和林滄熙關系密切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所以白德勝的提拔很有可能就是林滄熙在北渡港下的棋子。」

古舒嫻的視線垂向地面,默默地點點頭。林滄熙和于向前的關系她早有耳聞,幾年前凌隆就曾經因為化工廠材料入關被卡的原因參加過這兩人的宴請。

「至于這個黃明亮,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我們可以從側面去推斷。」方惜緣端起杯子喝了口花茶,看了凌祈一眼,這接下來的話大部分是要說給她听的,「他的聚流公司和我們一樣也是跑國際貿易的,也就幾個月前,聚流有一筆8600噸的食用油生意出了問題,批文未到供貨方卻發了貨。如果就這麼入關,這批貨八成要被海關查扣掉,但最後還是從北渡港順利鑽了進來,大部分還存在北渡港附近的油庫里。在整個F省,能耍手腕吃掉8600噸食用油的企業,除了滄源不會有第二家,油庫的老板也和我證實了滄源跟他們租油罐的事情。」

凌祈的眼楮閃著激動的光芒,這麼一來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關澤凱是滄源指示的炮灰,目的就是為了把久安爆炸事故的責任全部推給汪洋。眼前這個寄托著復雜感情的男人,終于可以確定不會是敵人了。

古舒嫻的腦袋轉的也不慢,頗有見識的她很快捋清了這一溜邏輯關系,思慮片刻後問道︰「方少東家,你覺得滄源要這麼大費周章地把阿隆整下來為了什麼?他們耗費了這麼多的財力物力,還搭上工業區的大量損失值得嗎?」。

「凌夫人,滄源這麼做有它的道理。我相信林滄熙這麼急著把凌書記搞下來有幾個原因,要麼他想要在久安做新的東西,凌書記不配合;要麼他在久安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生意,需要嫡系來幫助,明顯凌書記不是這樣的人。」一直在旁邊默默關注的汪凝開口了。

方惜緣接過話頭說︰「滄源有沒有想在久安做新的東西我想凌夫人比我們更清楚,凌書記應該和你都說過。至于他想發展的嫡系嘛,說出來你別不信,就是曾經的久安常務副縣長,現在的Z市農業局長黃雲心!林滄熙和她有不正當的關系,這是我和祈兒親眼看到的!」

一連串的真相已經有些難以接受,最後這個不亞于炸彈的消息更是把古舒嫻直接炸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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