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笑而不語。
一旁的老頭，老臉就有些掛不住了。
瞧著自己這邊沖出來的婦人，想好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也是吃驚，說來這一路雖然受苦，倒是真的沒有走太遠，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打听的，就定下這樣的計謀來，听說這糖坊現在都是老弱，做主的還是一個小丫頭，怕是沒有經過事的，之前又有收留人的先例。
這頭的情況也打探清楚了，很多人都被挖走了，他們算遠道投奔而來，又沒有像樣的東西，生怕受到磋磨，倒是不如先表示厲害一些，也好談條件。
哪里想到，會突然就變成這幅情景。
這臉既然兜不住，索性……就不要了！
他滿臉的哀戚，突然對那婦人罵道︰「你又是發什麼瘋！哪里听來的這些胡話！我們怎麼不曉得！」
滿＝.＝＝意抱著手，盯著他們瞧。
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不能好生坦白地說出來嗎?
要是那婦人是個機靈的，就此糊弄一下，沒準就能夠過去了。
但這梯子遞過去，也要人肯下來才是。
那婦人一臉的悲憤，「說這麼多做什麼！你們瞧這麼成片的甘蔗地啊！難道我說錯了嗎？那仙女跟咱們說的時候，別說你沒有听見？！」
滿意問道︰「什麼仙女？」
婦人冷哼一聲，「穿著一身青色的衣衫，眼楮鼻子哪哪都好看！人家看咱們逃難，哭得稀里嘩啦的，又給咱們指了一條活路，說是這陳家糖坊這頭走了許多人，而今缺了好些干活的，咱們這不，才奔著過來了嗎？沒曾想的，看著你也不像是有福氣的，這年紀輕輕的，就把人都克死……」
婦人沒有說完，五里實在是听不下去了，要是五姑娘被人如此辱罵，他還呆在身邊做啥?
一粒石子憑空飛出，婦人痛呼出聲，然後吐出一口血來，帶著一顆牙齒。
「你……你……妖怪啊！」
滿意臉色有些難看！哪哪都有朱彩屏啊！還仙女！等你去了上天了也成不了仙女好吧！
這妥妥的道德婊啊！
滴兩滴鱷魚淚，騙了這麼多人過來給自己添堵，這不收留，自己就成了見死不救！這要是留下，心里還不知道多堵得慌。
這種感覺，還是當年坐公交車的時候才遇到過呢！
自己好生坐著，一個中年婦人也是這般對自己就差動手了，而一旁那個人，坐了下來，反而跟婦人道謝啊！
歷史總是這麼驚人的相似！
或許人原本就沒有怎麼變過，變的不過就是年歲罷了。
這復雜的心緒，讓滿意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老人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卻還要厚著臉皮說道︰「如此說來，也是兩相便宜的事情，咱們這些人，也是都沒有活路了的，糖坊收留一二，也是一個美名。」
一旁的田鼠又要罵人。
滿意嘴角一勾，這是耍橫不成又要博同情？世上哪里有這麼便宜人的事情，這在外面逃難，怎麼連最基本的眼色都不會看了？還是根本就想得太好？
她道︰「要我說你這人也真的有意思呢，別人掉兩滴眼淚就是仙女了，那仙女可是讓你吃飽了飯穿上好衣裳？可是讓你孩子不再日曬雨淋？可是讓你們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
自然是沒有的。
朱彩屏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面上讓人記下她的好，然後慷他人之慨。
能坑別人就坑別人，好名聲自己揣起來，這事情做多了，也不怕累死！
那婦人有些說不出話來，一出聲又是一嘴的血水，看著有些猙獰，「可是人家……」
滿意沒等她說完，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可是人家心地善良啊是不是？至少會同情你們啊是不是？那我是不是也該滴兩滴眼淚，告訴你們，她那頭更是需要人手，加上她比我善良那麼多，你們過去一定能過好日子的！」
好像……還挺有道理！
本來啊，朱彩屏那頭給他們的觀感，就是比這邊好，至少沒有這麼多土匪一樣的人物。
人群之中，就有人有些心動。
「要不然，咱們還是去求求那邊那個姑娘，只不知道能不能做主？」
「對對，那頭瞧著還比較好。」
「听說那個糖坊比這頭還要好。」
趙老憨听得這些話，就有些失笑，要是一開始能夠求朱彩屏，他們還需要到這里？
但這些話，他是不會說的，即便同樣是那樣的來歷，他也覺得還是要分人。
他就看不上他們這樣的做事方式。
一听這有門，都不用滿意開口，他就說道︰「說來我以前也是從北面來的，到這南陵的時候，在這路上走了不知道多少日，說句不好听的，看你們雖然狼狽，卻還尚好，當年我們只剩下了一口氣。剛好當時陳家糖坊這頭，帶著咱們過來墾荒……」
「大家伙誰都不知道能不能過下去，不把工錢，也沒有那個錢，就管飯！搭了茅棚，這一整片的就這麼住了下來了。」
趙老憨說著這些話，自己倒是感慨起來。
那老人听了這些話，只笑了起來，「如此當年既然能收留下，現在？」
滿意卻明白趙老憨的意思，當初陳家跟他們這些逃難的人，根本就沒有分清楚是如何，不過就是大家撐著一口氣，看看能不能活命下去罷了。
一起建設根據地，跟直接享受革命成果，這里頭區別就大了！
可這些人，也不是不明白，是根本不想明白。
趙老憨見他們如此，听滿意在身邊輕聲說了兩句，看著不過是在勸慰，他又說道︰「當時咱們也是差一點就餓死了，才等到了第一批的糖，你們道陳家糖坊的好名聲是如何來的？」
里頭那些人自然零零落落地說了許多有的沒的，不外乎都是自己想出來的罷了，陳家糖坊發達了，不忘記當初的苦難啊什麼的，就應該跟大善人一樣的，收留各方的人才對！
什麼邏輯！
就算是不忘記，也是不忘記這些當年一起打拼的趙家人這些啊，輪的到你在這說話嗎？
這種不勞而獲還如此理直氣壯。
滿意也不想讓人傳話了，只笑著說道︰「我們是做買賣的人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才是正理，剛趙叔的話，我們的好名聲，並不是我們留下多少人，或者是做了別的善事，我們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把咱們的糖坊的熬糖技術，說給那些想要熬糖的人家听，要不然你們看秦家，看王家、公孫家，哪一家不都是咱們這里傳出去的熬糖技術，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收益？是以才有了咱們鶴渡今日的模樣。
敢問大家是想要一時果月復，還是長久的安穩？」
這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個需要回答的問題。
但即便剛才竹青那麼一出手，這些人還是如此看不清形勢。當下就有人問道︰「長遠的安穩如何？一時間果月復如何，咱們也不求別的，只求一時的果月復！」
這就以為滿意的話里有陷阱了。
她也是挺無言的。
笑了回道︰「只求一時我也不瞞你們，現在在咱們糖坊，干活的人就沒有超過三十，就算是這些干活的人，也是沒有工錢了的，這就是咱們的現狀，一家子都已經開始吃野菜糠粥了，這些你們打听的時候，難道沒有打听清楚嗎？如果你們求果月復，即便我們很難，一頓伴糠菜粥還是能讓大家吃一口的，只吃了之後，如果再要鬧事，也就不要怪咱們不客氣了！」
這一點滿意倒是沒有特意夸張，她跟唐頌出門的時候，現在哪家不都是喝粥。
老人還是果斷一些，「請問姑娘，那長遠安身又是？」
就知道會問，滿意索性一股腦地說了，「既要長遠，可以派兩個人過來學咱們的熬糖，學會了，你們自己整一片地，跟其余幾家那樣熬糖去！」
老人想想，很是點了點頭。
倒是身後的那些人，很是不忿，「這不是讓我們死嗎？」。
「咱們什麼都沒有，又怎麼能夠熬糖呢！」
倒是真的有一個漢子站出來，表示自己願意熬糖。
滿意倒是多看了他一眼。
「咱們陳家數年之前就已經出了事，這事情也怪不得別人，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咱們陳家，是與人為善的，卻不是把人推向深淵，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也決不養那些只想著好處不想吃苦的人。
目前陳家的處境如何，你們也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你們看這的南流河，再看咱們的莊稼，甘蔗地之前遭了災，今年能不能熬出糖來還是一回事，倒是你們說的朱家，要發達了，身後有糖業大會的楚家撐腰呢，那仙女就是楚家的人了，要不然在南甘村，可是有許多人，賣身去了朱家，想必他們越發展越好，人手更是需要的。」
或許是來之前就已經打听了一下，也的確的知道了情況，這陳家糖坊的名頭也就是早幾天響亮，最近幾年卻真的沒有什麼，原本就是打算過來佔好處的。
得，好處沒有，或許能夠擠一些出來，但是看了看竹青這些人，那麼一點利益，就沒有那麼饞人了。
滿意瞧著這些人猶猶豫豫的樣子，很是拿不定主意。
滿意也不著急，「話就在這，你們就先好生想想，新甘村離南甘村也不過就是兩里地……」
朱彩屏不坑人會死，那麼自己也坑她一下又何妨。
糖坊如果注定要被放棄，她一開始來的時候，還打算過，這些人想留就留下，到時候守著的還不是一個坑，但想著好不容易自己整頓好的糖坊跟甘蔗地，現在一切都井井有條，趙老憨跟田鼠等人現在都還在努力，她又何苦放著糖坊讓這些人糟蹋。
到時候吃垮了這里，又蝗蟲過境一般到別的地方。
也過不去心里這一關，干脆就直接把這包袱甩出去！
也只有剛才站出來的那個漢子，在那說︰「我就是一個孤家寡人的，也不求如何，我瞧著這頭山上地里，野菜也還是有的，我想過這邊來學熬糖，熬過這一兩個月，就該砍甘蔗了，到時候背甘蔗也好，別的也好，總是需要人的，學好了，總能有出路！」
顯然，他這麼想的人不多，即便他說了出來，那些人也是不信的。
他就不再吭聲，站在那圈子之外，擺明了不走。
有他這麼一出，剩下的人又更加舉棋不定起來。
滿意正要給這些人再添一把火。
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寧青桐火紅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哎呀，這里怎麼來這麼多人啊！滿意你也真是的，你這泥菩薩過河都自身難保了，要是學好人收留人家，到時候難不成讓大家喝風啊！你太不地道了！」
寧青桐一臉的不贊同，在那數落滿意。
「一開始見你的時候，你就是個不安好心的，這下糖坊被你作垮了是不是？好了，我說句公道話，你接手的時候就是個爛攤子！這原本就吃不飽，還想如何啊！」
「這一點你可就比不過人家朱姑娘咯！在你這喝野菜粥，在那頭可是吃肉呢！現在就在外頭那草地上，難不成你們沒有聞到肉香？比不過別人的能耐，又要攬事情，可不就是自認倒霉！」
听寧青桐說吃肉的時候，就有些人臆動了。
寧青桐可不管那麼多，一直就在數落滿意。
終于有人忍不住走了，正是之前那婦人，「說來那仙女一樣的姑娘，總不至于讓咱們餓死！」
或許是有人帶頭，或許是有吃肉的誘惑，烏拉拉的人就跟著雪團一般地滾了。
寧青桐卻還是不罷休一般，「可不就是！人家那是仙女！心里好又善良，最主要的是，人家吃得起啊！你瞧陳家這破落戶，她吃得起嘛她！」
直到人都走了，她才咯咯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自己撐不住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滿意有些無語地道︰「怎麼吃上肉了？」
寧青桐撇撇嘴，一臉的得意，「賣身過去工錢是沒有多少了，再不吃點肉，還不造反啊！你也不用謝我！我樂意！」
滿意搖頭笑笑，寧青桐這是沒事做，********就是跟朱家過不去呢！但誰讓她一來佔了受害者的名頭，二來有一個疼著寵著她又有能耐的老爹，就這般恣意活著，也挺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