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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嵐听完玉瑤郡主的平生,沉吟了片刻,開口逐一分析︰「玉瑤郡主去過香谷,並且是被大祭司帶去的,出了香谷後,她的地位馬上有顛覆性的變化。那鎮南王並非蠢人,即便再虛榮,也不可能僅僅因為大祭司另眼相待了郡主一次,就重新挑自己另一個孩子,去替玉瑤郡主的守塔人身份。多半是兩人有了什麼協議,玉瑤郡主或許清楚,也或許被瞞在鼓里,協議內容為疑點一。」

白焰點頭︰「還有可能,玉瑤郡主對協議的內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安嵐點頭︰「玉瑤郡主受不了自己的親事已然逼近,心愛之人卻沒有丁點表示,于是半夜去找寒刃。但她並不知這是王妃故意給她設下的陷阱,照理,他們一定會落到這個陷阱里,但事實卻相反,王妃安排的人全都死了,我姑且認為是寒刃下的手。但是,死的是王妃的人,若真是寒刃下手,無論理由是什麼,無論他怎麼蒙混過去,王妃也不可能會放過他,但偏偏,他確實並未受到牽連。此為疑點二。」

白焰問︰「先生對此心里可有解釋?」

安嵐道︰「應該也跟大祭司和鎮南王之間的協議有關,協議的內容里,必定是非玉瑤郡主不可,所以無論發生任何事,郡主都不能有意外。王妃的人是寒刃殺的,寒刃若是被拎出去擔責的話,郡主絕不可能置之不理,興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寒刃。鎮南王為了順利執行協議內容,自然要壓下這件事,故而他們兩都能相安無事。」

白焰拿起火鉗子輕輕撥了一下炭盆里的炭︰「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鎮南王想起了他和景公幾十年前定下的一門親事,對他而言,時機到了。」

「沒錯,鎮南王即便本來就要壓下這件事,卻也不可能放過這個談條件的機會。」安嵐垂著眼,看著紅彤彤的炭火,淡淡道,「他對玉瑤郡主並無父女之情,不然當初也不會讓玉瑤郡主去守塔。而玉瑤郡主要想保住寒刃,自然是只能去求看似疼愛她的鎮南王,由此,鎮南王說出自己的條件,而這個條件,十有八九就是長安婚約之行。」

白焰放下火鉗子,抬起眼︰「鎮南王真意並不是要跟景府結親,而是要給景府找麻煩,再經由景府,牽扯到天樞殿。由此看來,玉瑤郡主本就是他安排來景府送死的,但郡主來之前,不可能清楚自己是來送死的,是誰下的手呢?」

安嵐思忖著道︰「不像是花嬤嬤,花嬤嬤也沒這樣的本事,另外那幾個丫鬟和侍衛也一樣。這樣詭異的手法,怕只能是跟蠱蟲那等東西有關,若真如此,要麼郡主在前往長安的路上,就被香谷的人做了手腳,但是郡主身邊一直有人,陌生人難以接近,除非是……」

白焰對上她的眼楮,片刻後,接著她的話道︰「除非是,寒刃下的手。」

他說出了她的心里話,安嵐頓了頓,才問︰「為什麼認為是寒刃?」

白焰道︰「還記得玉瑤郡主身邊那段殘破的香境嗎。」

跟她想的一樣,安嵐沉默地點頭。

白焰接著道︰「最開始是美好的畫面,後來是嫁衣,但接著是鳳冠霞帔被撕碎,朱釵插環扔了一地,最後是刑場鮮血和死亡。前面是玉瑤郡主的生活,後面的鮮血和死亡,必是關于寒刃的,或許還有寒立。那個香境的目的,不僅是要分離他們,還要摧毀他們之間的信任和感情,最好是轉化成恨。起那個香境的時候,寒刃應該就在玉瑤郡主身邊,但是那個香境卻不是給玉瑤郡主看的,而是給寒刃看的。他在香境中經歷了所愛之人,不僅背叛了他,還置他于死地,甚至連寒立都不放過,斬草除根,如此背叛,定然是要恨的!」

即便她也有這樣的猜測,但心里還是有疑惑,于是問︰「為何你不認為是那香境殺了玉瑤郡主?」

白焰道︰「先生心里明白,別的大香師沒有殺玉瑤郡主的理由,退一步,即便真有要殺郡主的理由,動手時也不可能這麼大意。那些香境的痕跡分明是故意留下,目的就是要嫁禍給你。所以這些事前後串聯起來,就只有一個解釋,某位大香師跟鎮南王,或是大祭司也有了合作的協議,因此在這個香境上出手幫忙。」

「那為何你會如此篤定是寒刃所為?」

「因為寒刃曾說,他恨自己,卻未說恨自己什麼。」白焰語氣輕緩,神色冷淡,「若他恨自己身體虛弱不能自如行動,當時的語氣里,定會含有幾分憤怒和自責,但他說得很冷靜。人只有在明白一切前因後果,接受事實已無可更改,並在心里做了最後的決定,才能在這等情況下,做到如此冷靜。」

「什麼決定?」

「最後的告別,也或者……」白焰淡淡道,「無法獨活,生死相隨。」

「無法?還是不願?」

「興許是有不願的,但更多是已無可選擇,他身上已沒有多少生機。」

安嵐沉默了許久,才道︰「疑點三,一個身手不凡的侍衛,為何身體忽然虛弱得連行動都不便了。疑點四,若真是寒刃下的毒手,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白焰看她認真又凝重的表情,唇邊慢慢浮起一抹笑意,片刻後道︰「這些疑點,應該馬上就能知道了緣由了。」

安嵐看了他一眼︰「你心里如何想的?」

白焰輕輕一笑︰「我所想的,不是都已經說了,先生還想知道什麼?」

安嵐看著他問︰「若換你是寒刃,你真下得了手?對自己心愛的人?」

白焰默了一會,嘆一聲︰「先生此問,太為難我了。」

安嵐蹙眉︰「你心里沒有答案?」

「這等假設,如何能有答案。」白焰笑了笑,無奈道,「先生莫忽略了,若我們剛剛的猜測都是真的,那寒刃下手的時候,是受到了香境的影響和暗示,他已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可以說是他殺的,亦可以說是香境借了他的手殺的。凶手是他,亦不是他。」

安嵐看了他一會,不再說話,表情淡淡的。

不知為何,白焰覺得她又生氣了,像是在生悶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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