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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海棠人潑辣不吃虧,可是架不住臉皮薄,到這時哪里還好意思當著顧洵美的面撂臉子?

她也不是要遷怒哪個,但自己個兒忙里忙外給人看孩子,到最後沒落到好不說——還不是她把孩子摔著了,以前的好就好像都沒了似的!

天上掉個餿餡餅吧唧就砸她腦袋上,居然就得了頓胖揍,擱誰心里也不得勁。但瞧這四嫂也不是不講理的,她不管她心里是怎麼想的,可人那話說出來就是讓你听著舒坦。

這要是跟二嫂似的胡攪蠻纏不講理,甭管是不是為了什麼,摔著她家孩子那就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她是不懼撕逼,可就是惡心也惡心死她了。

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

「四嫂說哪里話,都是一家人,木墩兒是你兒子,可不也是我佷子?你身子不好,家里人就多擔待,以前四嫂身體好的時候也沒少干活。」柴海棠模模木墩兒圓溜溜的小腦袋瓜子,心氣兒平順地道。

貴妃的小巴掌在心里啪啪就拍起來。

她的眼光果真毒辣,就看出柴海棠是個好的,沒因為木墩兒的事遷怒于她。這要是在後宮那種地方,絆個石頭子兒卡個跟頭,都能琢磨出三千多條被害妄想癥,分分鐘是生死仇人。

不過,這也有賴于原主兒顧洵美之前勤勞肯干的優良美德,本就不是個奸懶饞猾的。

問題是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要在這以勞動力決定上層建築的鄉村家庭,她付出的心力可要比後宮時還要更多。畢竟那時她只要美美噠把老皇帝哄好就夠了,收拾些歡蹦亂跳的妃子小宮女那都是摟草打兔子,順帶手兒的事兒。

在桂花村,後宮那一套就數不上數了。

到什麼地方說什麼話,這一點貴妃還是明白的。

柴海棠這人很對她的脾氣,她頂頂喜歡和這種爽快人打交道,就是小馬屁拍的也是心甘情願,甘之如飴的。越說越來勁,掏心掏肺的這頓聊,那股子意猶未盡好像把她對這位小姑子的傾慕以及感激之情表示了不過三分之一。

其實從顧洵美嫁進柴家,能干是真能干,懂禮貌守規矩也孝敬公婆,可就是平日里連個笑臉也少見,更不要說姑嫂坐到一塊兒閑聊。

當初她家四哥是一片好心救了掉河里的四嫂——

其實,她四哥就是一傻子,能有什麼歪門邪道的心思?

可是做這事的人無心,卻入了有心人的眼。柴老太太這些年就愁她老倆口沒了,她這傻兒子可要怎麼活。兄弟姐妹幫襯一時是有的,誰又能指望一輩子容他個傻兄弟?總不比有個知疼知熱的媳婦實實在在。

那時節國家初定民風淳樸,在水里摟也摟了抱也抱了,柴老太太順勢利導輿論導向,就這麼成功地桂花村里有名兒的村花給娶到了家里。

柴海棠曾經听口無遮攔的二嫂提起過,在那之前四嫂已經有了談婚論嫁的人家,因為柴老太太橫插這一杠子,兩家的婚事就那麼黃了。

她想,四嫂心有怨氣也是難免的,好好的一段姻緣,突然就改道嫁了個傻子,擱誰誰也不願意。

這幾年生下了木墩兒以後,四嫂也還是沒變,對誰都淡淡的,好像總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

她再想不到今天算是讓她開了眼,居然四嫂也有這麼能說會道的一面。

雖說大家伙兒都對這位自稱失憶的四嫂表示懷疑,可今天在她看來,還指不定就是真的……這性格變化也太大了,這麼熱情,把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給說出來了好麼?

「……你看,我也是真什麼都忘了。」

貴妃鋪陳的差不多,口干舌燥之際總算點到了主題︰「這麼說,我臉都臊的慌,可是還得請小姑子幫個忙——飯菜我都忘了怎麼做,你可不可以指點指點我,說給我怎麼做,我按你說的試一試,你看……行嗎?」。

海棠一個大姑娘**上剛挨了頓揍,她再厚的臉皮也不能讓人家下地幫忙做飯。

她能動動嘴皮子指點一二,貴妃也就知足了。

至于做出來的能不能下嘴,她只能說她盡力了,能得個什麼反應她也听天由命。

木墩兒這才看出來自家這便宜娘煞費苦心一番折騰居然就為了頓飯。

一個村婦連最基本做菜的本領都忘了,也是沒誰了。

說她不是穿越的,誰信?

他琢磨,跟他之前想的一樣,這位應該是個不識人間煙火,半點兒勞動人民的生活都沒過過的上層人士啊。

讓貴妃這頓掏心掏肺,柴海棠就是心里再有火也給澆息了。更何況舉手之勞,甚至都連手都不用舉,上嘴皮一搭下嘴皮的事,一口就應下了。

她只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事,能讓她比挨了頓揍還更堵得慌……

木墩兒堅定的支持他的疑似老鄉便宜娘,所以也就眼睜睜地看著貴妃忙里忙外折騰一家人的晚飯。

從大中午就開始忙活,一直到傍晚天邊的雲彩都紅了,粥給燒成糊巴飯,餅一坨坨的軟的像屎硬的像燒焦的炭,就一大鍋炖白菜還有點兒樣子,清湯清水跟涮了兩遍的刷鍋水。

幾樣小菜燒的抽抽巴巴,樣子還看得出來本來面目,就是咸淡問題木墩兒有些捉急。就看便宜娘時而大勺時而小勺,深深淺淺的調味,他就為柴氏一大家子人的身家性命擔憂。

至于燒出來的味道就更不要提了,那才叫一個酸爽。

柴芳青自打挨完了揍,就在後院抽抽嗒嗒,哭聲時大時小,立體聲環繞。就這麼個執著的姑娘,硬是讓這一大桌子菜的味道給薰沒了動靜。自從那沁人脾的菜香遠遠傳出去,哭聲就戛然而止了,功效相當顯著。

這還只是飯菜,再看貴妃——

木墩兒簡直不忍卒睹,臉上蹭了不知多少層鍋底灰,跟讓一百只狗爪子給踩了似的,就犄角旮旯還看得出原本白皙的皮膚,頭發也亂了,原本洗的都掉了色的藍底小碎花衣裳也蹭黑了好幾塊,手上被刀不知劃了幾下子,血都滴到了鞋面上。

一言以蔽之,要多慘有多慘,要多寒磣有多寒磣。

就這副尊容,木墩兒表示柴家人回來見到這樣的場景將做出的反應,他連想都覺得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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