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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盈足所稟︰三少爺正跪在長見院外,懇求見姑娘一面。

三少爺,便是如玉女圭女圭一般的鄭迢。如今,他跪在長見院外做什麼呢?

鄭衡不想見他。

觀雅院中因笛聲而起的姐弟情分,早已因章媽媽而斷了。她和他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鄭衡正想吩咐盈足拒絕,只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听到了一陣陣笛聲。

這笛聲全無往日的悅耳悠揚,仿佛一陣陣細碎的嗚咽,訴說著無枝可棲的絕望,夾雜著近乎卑微的請求。

這是鄭迢的心境,過去那個內外澄澈的少年心,一下子就變得沉郁不揚了。

這還是個九歲的女圭女圭……若不是鄭仁作孽,何須子孫受這種苦?

笛聲連&lt綿不絕,一曲才罷,另一曲又起,吹笛人仿佛不知疲倦似的。

听完了三曲,鄭衡便站了起來,緩步朝長見院外走去。

鄭迢跪在長見院外,眉目半閉著,正在專心致志地吹著笛子。濃長的睫毛掩住了他眼中的光彩,唯有額間的朱砂痣紅艷如滴血。

他相貌依然,然而此情此景,和鄭衡第一次見到他時已不相同。

何況,他還跪著……

鄭衡打斷了他的笛音,淡淡問道︰「你跪著,是為了什麼呢?」

鄭衡這一生,跪拜過天地君親師。後來連君都不用跪了。在她的印象里,一雙膝蓋重逾千鈞,他跪什麼呢?

鄭迢放下了笛子。緩緩睜開了眼楮,眼珠依舊漆黑明亮,但里面藏著的不再是懵懂畏怯,而是懇求和堅定。

堅定?莫不是他跪在長見院這里,內心做了一番艱苦斗爭,最後才下定決心?

鄭衡倒想听听,他跪在這里到底是為了什麼。

「大姐姐……我知大姐姐素有辦法。懇請大姐姐助我父親渡過這一次難關。我……我會說服母親將管家之權交出來。」鄭迢這樣說道。

他聲音很輕很細,卻說得十分清晰,可見內心堅定。

求助。他是來向鄭衡求助,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他雖則在永寧伯府里面,雖則沒有像兄長那樣在禹東學宮,雖則只愛吹笛子。但他許多事都能看得懂。

他知道祖父出事了。知道祖父就像當初的章媽媽一樣受傷受痛,府中的下人都說是鬼魅作崇,但他知道世上沒有鬼魅;

他知道父親和母親在彼此怨恨,父親先前降了官,還出面與裴家作對,二房吵鬧不已,這都是在章媽媽死後。

他不像他祖父、父母那樣有許多事情忙,他這些時日想的。就只是想挽回和鄭衡的姐弟情誼。

他想得越多,對當初觀雅院鄭衡的教導就越懷念。就越清楚鄭衡是很厲害的人。

她的提點、她的話語,就是最隨意的一句話,都隱藏著許多道理。

如此思來想去,他便隱隱覺得鄭家發生那麼多事,是從章媽媽之死而出現的。

他甚至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是不是祖母和大姐姐因為章媽媽之死,故意向祖父和父親報復?

一個奴才而已,已經死了,為何祖母和大姐姐放不下呢?

鄭迢想不明白,但他知道現在整個鄭家,最厲害的人就是大姐姐。

大姐姐什麼都懂,只要大姐姐肯幫助父親,二房肯定不會是這個情況。

這種可怕的猜測和向鄭衡求助的想法,在他內心里不斷交戰沖擊,最終他定下了決心,來向鄭衡求助。

听了這些話語,鄭衡微微垂目,再不看向鄭迢。

她無話可說。

眼前的人,只得九歲而已,尚未到序齒之年。他這麼小,已能想得清楚跪在她面前求助,已比鄭晁、謝氏等人聰明多了。

鄭家年輕一輩,鄭逾早早便入了禹東學宮,還得了一個「雪公子」的名號,最負盛名。

但以鄭衡看來,她的胞弟鄭適歷經艱難,所謂歷來俊杰都從艱難出,未來造化肯定比鄭逾好;就連眼前的鄭迢,只在府中吹笛子,都有這樣的眼光。

假以時日,必不一般。只可惜……

她搖搖頭,只是說道︰「你阻住長見院的進出了,早早離去吧。」

鄭迢的請求,她不會答應。無論是鄭仁還是鄭晁,落到今日境地只是咎由自取。

她既出手,就是為了要將鄭仁和鄭晁壓下去,怎麼可能助二房月兌困?

「大姐姐,求求您了。我們知錯了,我們知錯了……」鄭迢跪著移動幾步,哀哀求著鄭衡。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來的恐慌,他只知道若是大姐姐不肯幫忙,那麼什麼都沒了。

鄭衡只搖搖頭,正想再一次拒絕鄭迢,便听到一聲急急的怒吼︰「迢哥兒,你怎麼能下跪?誰讓你下跪的?」

是謝氏。她怒氣騰騰地沖了過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將鄭迢拽了起來,雙目噴火地說道︰「衡姐兒,別欺人太甚!就算二房失勢了,也不能如此作賤迢哥兒!」

鄭衡還沒說話,鄭迢就出聲反駁道︰「母親,是我自己要跪的,與大姐姐無關!我來求大姐姐幫忙……」

他說罷,便掙扎著跪了下來,雙眼巴巴地看著鄭衡,目露哀求。

可是,謝氏帶來了幾個粗壯的僕婦,也不顧鄭迢的意願,硬是將鄭迢架了起來,而鄭迢差點哭了起來。

可是謝氏,仍是對著鄭衡冷冷「哼」了一聲,只差沒有在長見院門前唾一口了。

這一場鬧劇呀!

往回走的時候,鄭衡不由得心想︰世間事就是這麼玄妙。緣這個東西,不由得人不信。

哀家,原本真是喜歡那個玉女圭女圭般透徹的……弟弟。

沒多久,惶惶恐恐的鄭晁便等來了吏部的調令。這調令,乃是調其為隴右道夏州錄事,令其即日起行。

隴右道在大宣西北,在軍中位置險要,然而太偏遠了,尤其是夏州,更是鳥不生蛋的地方,听說連人都沒有幾個!

接到調令的時候,鄭晁整個人都頹了。夏州,他若是去夏州,還能有什麼前途?那樣的地方,他肯定熬不住,一定會死在那里了!

裴家不殺他,卻送他去死地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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