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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說,你什麼時候見我哭過。還記得不,那年我被翠花差點把手指頭都給咬斷了,可你見我哭了嗎?我可跟你說,等你好了要幫我報仇

哦,誰叫它是你送的呢」

明知道他看不見,苗喵喵還是把臉上的眼淚給擦光光露出個最陽光的笑容給他。就算她心里面苦的要死,她還是非要自己笑的最甜不可,

因為多鐸喜歡看她笑。

「很很想回到那時時候」他看到了,看到第一次見到那丫頭時她笑的一臉燦爛,對他說,我叫苗喵喵。

看到她賊笑著抓住一只信鴿,流著口水朝灶房跑過去。看到她帶著翠花攔在豪格必經的路口笑的很囂張。看到她帶著溫柔的笑對他說,別

怕,我們會把你舉的高高的,誰也別想踩著你。

他真想一直就這麼看下去,直到她頭發花白,牙齒掉光。那時她的笑是不是還是這麼溫暖呢?

「嗯,那時候你最皮了,老是跟我作對。我往東你偏往西,所以每次被你氣的半死。想說報復你,但想起每到關鍵時刻你都會自動跑到我

這邊來,就沒辦法下黑手。

我最喜歡和你一起出去玩,因為惹什麼亂子你都會手一擺,跟我說,沒啥大不了的,有我呢。

還有啊,你出征的時候真的很威武,總讓我感嘆一下原來多鐸也可以這麼英俊瀟灑啊。還有還有」

絮叨的歷數往昔一起走過的日子,就好象一切都是昨天才發生的一樣,那麼清晰。床上的多鐸嘴角挑起,靜靜的听著

有些記憶是想忘也忘不掉的,有些感情是抹也抹不去的,有些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十二年的坦誠相對,十二年的珍惜積累,有了這份

比朋友還要多一些的情感。又怎麼會隨著一人的遠去而遠去呢。

陽光依然是那麼明亮,悠然的灑在不停說話的人身上,所過之處,可以清晰的看見小顆的微塵被清風吹動,在房間流漫著,竄動著,仿佛在

接受一場純淨的洗禮。床上的人早已閉上了眼楮,嘴角的笑卻沒有消失。

說話的人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時而微笑,時而氣憤,時而耍著賴皮,時而對著靜靜躺在那的人做個鬼臉,細細數著他們一起經歷的每件

事,一起走過的每一年.

順治六年三月,丁丑,輔政和碩德豫親王多鐸薨。

多鐸的死很突然,以至讓一向穩如泰山似的多爾袞在接到京里快馬送來的書信時,險些亂了方寸。不過多爾袞就是多爾袞,盡管一時心緒

大亂,也不過是片刻便恢復如常。壓下心里的悲痛,宣布師駐居庸關,安排好軍中事物,一路快馬加鞭回京臨喪。

「阿瑪!你可回來了,快去看看額娘吧」剛跨進家門就被一只小手給拽住,跟她阿瑪一樣總是掛著笑的小臉這會卻是滿面愁雲。

「東莪乖,阿瑪這就去瞧你額娘,你先回房好嗎?」輕撫了一下女兒的頭頂,多爾袞朝跟在東莪身後的牛牛使了個眼色。

看樣子,東莪還不知道小十五不在了的事兒,那就暫時不讓她知道吧,不然這小丫頭肯定會哭死的。看著牛牛把不情願的東莪給抱走,多

爾袞輕嘆了口氣後快步朝寢樓走去。

不用女兒說他也能知道那丫頭的反應,畢竟,連他自己接到這個噩耗的時候也曾急火攻心的吐了幾口血,何況是那麼重感情的她。更別說

她與多鐸之間還有著特殊友情。

他不想跟丫頭說什麼人死不能復生之類的話,若她難過,他就陪著她一起好了。一起分擔,也許難過就會少一些。

有些話說著輕松,但真正去做的時候,很難。就算你對自己說一萬次我不難過,但悲傷還是無法抑制的蔓延,他可以管的住自己的想法,

卻管不住自己的感覺。

寢樓的內室很暗,窗子被人拿棉被捂的很嚴實,一點光亮都透不進來。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苗喵喵,如果不是看見她滿是血絲的眼楮睜的

老大,乍一看上去跟死尸沒多大區別。

從送她回來的範文程走後她就是這個德行,不吃不喝不睡覺,一個人躺在黑屋子里半點活氣兒都沒有。

牛牛,錦月,福伯很多人來勸她,可都是搖著頭出來的,她就好象把自己所有的感官給封閉了一樣,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聲音。

她要睡覺,幾天前,把窗戶給封上的時候她就這麼跟自己說。現在天還黑著不是,一切不過是做個夢而已,等她睡醒的時候,多鐸依然會

活蹦亂跳的帶著一臉欠揍的壞笑出現在她眼前。根本就沒有因為她的一句話出京去找小多,也沒有在半路染上天花,更沒有死。

只要天沒亮,只要她閉上眼楮,一切就都不是真的。可惜,不管她多努力,眼皮就是合不上。

「多鐸怎麼會染上天花的?」幾天前,當她被範文程硬拖著送回來時她一臉悲憤的坐在自家花廳里問他。

多鐸死的太突然了,短短半個月沒見,再見面時竟然就是送他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她怎麼也不相信,那個健康的一塌糊涂的多鐸就這麼

輕易的走了,她嚴重懷疑有人暗中作祟。

「路過獲鹿(今石家莊)的時候染上的。當時沒在意,沒過兩天,十五爺忽然發病,高燒不退,神智不清,隨從兵士馬上抬著他掉頭朝回

趕。可是天花是無藥可醫的,就算趕回京里,御醫們也都是束手無策。」

沉默半晌,範文程才抬起頭對上苗喵喵恨恨的視線說道。瞞是瞞不住的,只好掐頭去尾說個大概,但願這丫頭別往深處想。

「他去那里干嘛!」拳頭重重的捶在桌子上。連她這個整天窩在府里的人都知道獲鹿如今是天花肆虐,多少人離鄉背井,就是為了躲避這

場比瘟疫還厲害的災禍。

他到好,還上趕子往前湊合,別人都繞路走偏他要去找死,如今可好,得償所願了,這家伙非要用這種方式去證明,他在別人心里有多重

要嗎?

範文程沒回答她,低著頭,手指來回撫摩著面前的茶碗。要他怎麼說,說十五爺是想把十四爺給換回來好讓十四爺陪著你?說十五爺太擔

心十四爺的身子所以沒有繞路?如果把這些話說出來,這丫頭的反應他無法想象。

曾經他也以為是有人暗下毒手,所以還可以讓氣憤壓過悲痛。但後來問了送十五爺回來的兵士,他忽然間很厭惡自己,假如那天他沒拉著

十五爺來看這丫頭,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呢?

「範先生,獲鹿是去大同的必經之路吧」盯著沉默不語的範文程片刻苗喵喵緩緩的問出一句話,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背到了身後。

多少年的朋友了,他的沉默代表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事情與她有關。她怎麼忘了,小多這次征的是大同。

「嗯」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應聲,但窒悶的沉寂壓的他有些喘不上氣兒。

這丫頭的語氣平穩,聲音如常,但即使不用看她的表情他也能感受到由她心里透出來的冷氣兒。唉怎麼這時候她就不能糊涂一下呢。範文

程知道,如果他不應聲,屋里彌漫的巨大哀傷會壓死他,只得輕輕的應了一聲。

「我累了,範先生請自便」把範文程撇在前廳,苗喵喵腳步飛快的朝寢樓跑。

怎麼會這樣?真應了豪格的話,她就是一個掃帚星,而且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掃帚星,很大的那種。

她就是個王八蛋,壞胚子,自私自利的超級小人。她有什麼資格做多鐸的朋友,她有什麼資格為多鐸的死悲傷。

沒有她,豪格不會死,多鐸不會死,小多也不會把身體給累垮了。自己覺得自己不錯其實她就是個垃圾,早在她來到這里的時候小多就不

該留她這個禍害在身邊,就該一腳把她踹開任她自生自滅。

重重的甩上寢樓的門,任追過來的範文程在門外喊破喉嚨,苗喵喵只靠在門上沒半點回應。門外的聲音遠去,苗喵喵順著門板滑坐到地上

她他媽的就是個白痴,明知道多鐸什麼性子還沖他吼些亂七八糟的話。一想到再也看不到那張傲氣的臉,她就覺得呼吸困難,心縮成一團。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一句話。

一想起多鐸老婆那張端莊卻沒半點活氣兒的臉她就想抽自己倆嘴巴,她害的一個女人失去了丈夫,害的幾個小孩沒了阿瑪,她有什麼臉哭

,有什麼臉說跟多鐸是一頭的。

月亮升起,落下,東方一抹金光迸出耀眼光芒,新的一天開始了。可坐在地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的瞪著一塊玉佩傻笑。

這是那年多鐸送給她的,也是她唯一擁有的與他有關的東西。瞧著它,就好象瞧見多鐸那年略帶稚氣的臉,沖著她露出一嘴白牙,搶了她

的雞腿,賠給她這塊玉佩。

太陽越升越高屋內越來越亮,門外的人在說些什麼她听不到但這刺眼的陽光卻讓她十分的討厭。

當陽光透過窗子爬到她臉上時,她終于動了。瘋了一樣跳起來跑到床邊,扯過所有的棉被,拼命的把窗子堵了個嚴實,直到一點光亮都透

不進來,直到屋子又恢復漆黑一片。

黑暗中,她咧嘴一笑,然後朝空蕩蕩的床上一躺。多鐸,天沒亮哦,所以一切都是夢對不對?

那天後,只要有人想把被子給扯下來,就算前刻還是死尸這一刻馬上就變成個殺人魔。就算後來已經虛弱的站都站不起來,她還是會把手

邊能扔的東西都撇過去砸人。搞的誰也不敢去動那窗子。

寂靜漆黑的房間連丁點聲音都沒有,所以她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沉重。嘴唇干的已經暴了皮,幾日的顆米未進讓她瘦了一圈。可她什麼感覺

也沒有,不餓,不渴。

原來生命不過就是用這一次次的呼吸來證明的,一口氣在,他可以對你笑,對你哭。一口氣沒了,從今後,縱使你多麼的想念也都別想再

見他一面。

吱啞一聲,寢樓的門給人推開,緩慢的腳步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走進來。緊蹙眉頭看著床上這個活尸體,幾不可聞的嘆息聲輕輕滑出

唇畔。

早知道這丫頭會傷心卻沒想到會傷心成這樣,假如把白天變成夜晚能逃避悲傷那他絕對任由她去。但瞧她現在這副樣子,分明就是連想逃

都沒有心力,這樣下去,她只會去給小十五陪葬,這是他不允許的。所以快步走到窗前把棉被給統統扯下來,瞬間涌入的光亮讓床上的苗喵喵

渾身一震。

「滾出去」吃力的吐出幾個字,手邊已經沒有東西可丟了。是誰這麼壞,非要她面對殘酷的事實。

「哪有妻子這樣對丈夫說話的」床上的被人抱起來擁入溫暖的懷抱,泉水一樣清澈的聲音響起。

「小多?」始終一動不動的眼珠子終于轉了轉卻覺得澀澀的。眼楮好痛,視線很模糊,只瞧的見依稀有道很心疼的眼光落在她臉上,空白

的腦袋因為那輕柔的聲音而恢復運轉。

「是我,丫頭,我現在回來給你靠,所以別再自己一個人扛了好嗎?」輕撫她的發,也一下一下梳理著她的悲傷。

多爾袞滿眼的疼惜里還夾著深深的自責,表面越堅強的人內心就越脆弱,太多的悲傷把她壓垮了。假如他能再快點回來,他的丫頭是不是

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小多對不起」好象所有悲傷都找到了宣泄口,一瞬間,一直干澀的眼楮終于有淚水涌出來了。

對不起啊,要不是我的任性,我的自私,多鐸就不會死。是我害死他的,你罵我吧!我就是豬頭對不對,不知道有些話可以殺人于無形。

我笨,我蠢,所以害的你失去最親的人,以後咱們再也看不到多鐸了,看不到了啊!

「來,先喝口水,餓不餓?我已經叫人端了稀飯過來。現在你最該做的不是說什麼對不起,而是喝水,吃飯,然後好好睡一覺」邊輕輕拍

撫她的背,邊騰出一只手端過床邊案幾上的茶碗送到她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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