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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彼之砒霜

「不奇怪。」慧嬪想也不想,如此道。

「什麼意思?」慧嬪的態度倒是出乎余香的預料,知道她了解劉康的性格,卻不想她竟然已經到了斷言的地步。

慧嬪取下唇邊沾的那一點瓜子皮,又用那手邊的帕子輕輕擦拭去痕跡,那舉止優雅大方,哪里像是個瘋子?

余香覺著自己得了空真要跟慧嬪請教請教這戲份究竟怎麼拿捏,才不會讓任何人懷疑上自己。

「二皇子為人謹慎,城府及深,且謀了這位置那麼久,事到如今忽然不出手,一定是想到了更好的辦法,或者說,是他想要更貴重的東西,為了這東西,不得輕舉妄動。」慧嬪說這話似是無意,卻令余香驚嘆不已。

她思索了那麼久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竟然頃刻間就被慧嬪一語道破,這是練就了一種什麼境界?

「更好的東西][].[].[]?除了皇位,還有什麼會是二皇子眼中更好的東西?」余香凝眉不解。

慧嬪忽然笑而不語,伸手倒了杯茶給余香,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這是新茶,皇後娘娘賞賜下來的,說是喝完口中有花香,你嘗嘗。」慧嬪這樣說著,並未理會余香剛才的問話。

余香品了一口茶,覺得里面的確有花香,但後味太嗆人,喝的不舒服。

繼而將那茶盅放下,然後道︰「你別岔開話題,倒是告訴我這二皇子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你可想清楚了,如若我們不清楚二皇子的想法,就無法拿捏他的命脈。有他這麼一個危機在,太子好不了,我好不了,你也一樣。咱們都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還需這麼跟我藏著掖著?」余香急于套出她的話來,于是想方設法的讓慧嬪開口。

其實這段時間,余香沒少偷著來見慧嬪,就連搬去永巷之前,她也是跟慧嬪打好招呼的。所以那道聖旨,其實慧嬪早就知道,它依舊被存放在青鸞殿,並未拿到永巷去。

余香跟慧嬪約定好,一旦先帝駕崩,宮中出現任何變動,有人要爭奪太子的皇位,那慧嬪便派人找出聖旨,將余香接出永巷,扭轉時局。

她們結成同盟,但令余香心中一直惶恐不安的是,慧嬪知道她的秘密,而她卻並不知道慧嬪的秘密。

這個女人欺瞞過了儲宮內的無數雙眼楮,甚至是精明了一世的皇後都不曾知道她是裝瘋賣傻。

睿智如她,不為權,不為愛,究竟是為了什麼隱匿在這深宮之中,冷眼旁觀朝權變更?

余香猜不出,同樣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猜得出。

慧嬪是裝瘋賣傻這件事情她無法對任何人講,慧嬪就像是有一種異于常人的本能,在場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場,她一定知道。

你只需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就能夠得知是否有人在門外偷听。

余香知道,慧嬪至死也不會出賣她的真實面目。正因如此,在跟慧嬪交流的時候,余香很放心,一點也不怕隔牆有耳。

她的軟肋捏在慧嬪手里,但她的手里卻沒有慧嬪的軟肋。

如此來看,這個結盟好像並不公平。

所以,最為理想的狀態是借著慧嬪的腦子,除掉一切敵對的人。

她會出賣給慧嬪一些秘密,使得慧嬪放松警惕,避免對她懷有戒心。

而後,借刀殺人。

當她利用完慧嬪以後,一定會想辦法除掉她。

當朝皇後失手害死了一個瘋子,真的有人會介意,找出破綻嗎?

她想不會有人這樣大膽,又這樣糊涂。

留住一個比自己聰明的人在宮內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借刀殺人」一向是她賴以生存的方式,這次也不會例外。

想到這兒,余香的唇角微微升起一絲笑容,又搖了搖頭。

這下輪到慧嬪好奇了,「這是怎麼了,為何邊笑邊搖頭?可是想到了什麼嗎?」。

「我笑你時至今日尚不信我,我倒是將畢生秘密都讓你知道了去,當真是蠢笨極了。」余香話里有話,慧嬪又怎會听不出來?

慧嬪笑答︰「並非是我不願意告訴你,而是我也具體猜不出這二皇子心中的好東西到底是什麼。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心里覺得是寶貝的,人家二皇子未必這麼認為。與之相反,二皇子心里認為是好東西的,我未必這麼認為。所以你問我這個,著實沒必要。」

這話讓慧嬪說的天衣無縫,找不出任何破綻了。

人家說的沒錯啊,她又不是二皇子肚子里的蛔蟲,怎麼會猜測出二皇子心里在想什麼?

但你明明就知道她說了謊。

余香忽然意識到她根本拿捏不到慧嬪的分寸,更別說是想在她口中套出什麼話來。

一直以來,她所得知的所有關乎于慧嬪的事情,都是慧嬪想要讓自己知道,沒有半句是她詢問出來的。

她沒有畏懼過任何人,可這慧嬪卻讓她有一種強烈的抵觸感。

好,你既然不願意對我說實話,與我合手除掉二皇子。那麼早晚,我會讓二皇子親手除掉你。

「你這個答案真是讓我不開心,問了半天,結果還是跟沒說一樣。」余香表面上故作怒意,一來是為了讓慧嬪覺得她沒有那麼深的城府,二來是希望慧嬪知道自己對她已經放下防備,敢于表露真實的情感。

除此之外,若是慧嬪能夠看出第三層意思自然更好。那就是余香也許並沒有那麼喜歡她,但是余香又已經知道慧嬪是在裝瘋。

慧嬪如若想辦法要除掉余香,那就必然要露出破綻。

無論是借此機會套出慧嬪的真實想法,還是借此除掉慧嬪,都不失為一件好事。

余香一定要知道慧嬪的秘密,這並不是因為她好奇心過剩,整日靠著收集別人的秘密過活。

也不僅僅是為了得知慧嬪藏匿的真相,便可以好好控制她的一舉一動。

而是因為慧嬪心中想要得到的「好東西」一定至關重要,絕不尋常。

甚至余香猜測,為什麼慧嬪隱瞞了宮內的所有人,卻唯獨選擇了自己作為那個能夠露出真實面目的人?

也許,就跟漢元帝一樣,只是因為她的命格呢?

慧嬪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便是興國之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假若慧嬪的野心超出了自己,她想要的不單單是個什麼後妃、皇後,想要的是九五之位呢?

她身為女子如何,為什麼不可能?

引得太子跟二皇子鷸蚌相爭,慧嬪若是想要坐享漁翁之利呢?

這麼想來,她不僅要踏踏實實的保住太子的位置,還應當給自己找出一條退路才行,周子歡那兒,她也放不得。

誰也不知道未來宮內會發生何等變故,相比于太子,慧嬪跟皇後娘娘還是血緣至親,這是皇後的娘家人。

誰知道如若將來慧嬪登上皇位,皇後會不會保她?她裝瘋賣傻了這麼多年,宛若臥薪嘗膽,十年吞吳。

沒有人能夠猜測得到未來的事情,也許下一個十年,吞掉漢王朝的人就是面前的慧嬪了。

慧嬪眼神轉動,望著余香道︰「作為交換,不如我跟你講件事情如何?」

余香定了定神,湊上腦袋,一臉好奇模樣,點了點頭。

「你前陣子讓太子把衛婕妤從永巷救出來了,對不對?」別看慧嬪人在儲宮,但是這宮內的大事小情,她總是有辦法知道。

許是正因為她整日裝傻,以至于宮內沒人說話會防備著她。

不夸張地講,就算是有內侍罵皇帝的時候,慧嬪站在身邊,都沒人會閉上嘴巴。

她是個瘋子啊,誰會在意一個瘋子听了什麼,說了什麼?

這樣絕妙隱藏自己的方式,余香倒是此前真的從未想到過。

「對,怎麼了?說到這兒我忽然想起來,今天晚上平陽公主跟衛婕妤都沒來宣室殿,這是為何?」余香問出這話,也覺得自己是真傻。

自己一個到了宣室殿的人都不知為何,慧嬪一直坐在屋里嗑瓜子,又怎麼會知道?

「平陽公主去不了,人在鈴蘭殿內哭喪呢。」慧嬪冷笑一聲,解釋道。

「倒是沒看出平陽還是個這麼孝順的人,漢元帝生前也沒瞧出她有多麼在意她父皇的身體。那衛婕妤呢,身為前任寵妃,她怎可也不到場?難不成這真是人走茶涼,不怕人了?」余香腦子里琢磨著,沒想出其中緣由。

「也不怪你猜不出來,還是我直接告訴你算了。平陽公主沒給她父皇哭喪,是給她母妃哭喪呢。皇上剛駕崩了半個時辰,衛婕妤就被拖下去砍了腦袋,說是皇上生前點了名要陪葬,沒處說去。」好似這事兒早已見怪不怪,慧嬪說的時候異常平靜。

余香皺眉,真是沒想到這一點,衛婕妤剛走出永巷就被砍了腦袋,還是這麼個名頭,推都推不開。

要這麼來看,平陽公主是不是該恨自己才對,還不如讓她母妃待在永巷里呢。

「誰下的令?肯定不是皇上,他病重成那個樣子,還顧得上衛婕妤陪葬與否?」真說是點名讓幾個道士陪葬,她還相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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