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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劉浩病逝

浩兒變得越發沉重的呼吸聲,安貴妃的哭泣聲,還有朵兒不斷乞求她回殿的聲音……

這四面八方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充斥著余香的耳朵,讓她更加呼吸困難。因為每一種聲音都無疑是在告訴她,劉浩命不久矣。

他才五歲啊,他是太子的兒子,天之驕子,皇長孫殿下,怎麼可以感染天花?

余香發覺自己的手在無意識地顫抖,她怕驚醒了劉浩,連忙將握住劉浩手掌的那只手縮了回來。她那雙顫抖著的手放在胸前,卻在下一瞬,驚覺自己的呼吸也顫了。

「天寧,你是執意抗旨不尊嗎?」。太子殿下望著余香這個樣子,實在忍不住,于是邁步走上前來,想要將余香拉走。卻見余香在下一瞬,使勁兒推開了他。

太子愣愣地望著余香的舉動,想不明白她心底里到底是在抵觸什麼。不是他不疼劉浩,也不是他不難過,那得了天花要死去的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但那不是尋常的病,那病傳染,那病還要人命。

「天寧,你別這麼倔強行麼?就算是本宮開口求你,就算是你為了自己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回去吧。本宮就要失去浩兒了,你還希望我失去你們母子嗎?」。太子皺緊了眉頭,痛心疾首。劉浩感染天花是他死也不曾想到的,太醫查不出病因,卻能夠肯定這病的結果。昨天晚上本來該是他跟天寧的大喜之日,他卻迎來了這一生中最痛的消息。

安氏在听到太醫說出劉浩的病時,便哭昏了過去,醒來過後又接著哭。這一夜周而復始,他的耳邊一直都是安氏斷斷續續的哭聲,他听得累,听得煩,更是听得寢食難安。因為這哭聲代表著浩兒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劉浩一直在昏睡著,時不時難受地皺起眉頭,又或許是因為身上癢得厲害而不停地抓破身上的水泡。那膿液流出來,又在一段時間結成痂,看上去慘不忍睹。

余香听到太子對自己的請求,她很想做一個听話的人,說真的,她從來不會去質疑太子的命令,因為在她眼里,保命永遠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可是現在,她月兌口而出的卻是,「殿下,請恕臣妾不能從命。浩兒曾經救過臣妾的命,現今浩兒出了事,臣妾得在這兒陪著他。不然他會害怕。」

她記得當初浩兒跑到繡梅館時的場景,浩兒沒有朋友,沒人願意跟他一起玩,唯一跟在他身邊的嬤嬤還存了想要毒害他的心思,這孩子只能整日拿把木劍出去嚇唬人。他以為所有人跪在地上的服從就是陪伴,他以為自己是皇長孫就可以不再孤獨,他將父親和母親的忙碌視作習以為常。他還那麼小,卻在適應著屬于這個皇家無比殘酷的生存法則。

「浩兒,你記得嗎,你說你長大要做個男子漢大丈夫,要保護姐姐的。你現在若是就這麼離開,誰來保護姐姐?」余香喃喃念著,祈禱著,盼望著,那雙充滿無盡渴望而純淨的眼楮,為什麼還不睜開?

所有的高燒不退都不會是什麼好兆頭,余香怕極了。可是連太醫都說沒有辦法,她又能怎麼辦?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余香的呼喚,劉浩的眼楮竟然緩緩張開了,他望著余香的臉,張嘴說道︰「姐姐,疼。」

這話很短,卻鑽進了余香的心里。她站起身望著跪了一地的太醫道,「他說疼,你們听到了麼,可有解疼的辦法?快說話啊。」

「天寧,那疼都是因為浩兒自己將身上的水泡抓破了,所以疼。太醫已經忙活了許多日了,昨夜向本宮通傳時,他便已經快不行了。本宮跟安氏都已經能夠接受這個結局,你便醒醒吧。」太子嚴聲訓斥,卻在眼神觸及到劉浩的小臉時,心上宛若被人狠狠割了一刀。

「姐姐是來找我玩的嗎?」。不知為何,劉浩卻忽然如同清醒了過來,余香伸手去模他的額頭,卻發覺他好像沒那麼燙了。

可是老天感應到了召喚,賜了一份奇跡嗎?

余香驚喜不已,抬頭去看安貴妃的表情,卻見她目光呆滯地望著劉浩,宛若傻了一般。

「對啊,姐姐就是來找你玩的,浩兒可開心?」余香伸手將劉浩抱在懷里,顧不上劉浩臉上的膿液已經慢慢綻破,便將他摟在懷里。

「開心,娘說將來我要喚你母妃,不能再喚姐姐了。」浩兒趴在余香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臉蹭著余香的身體,似乎如此一來,那臉上的水泡就不疼也不癢了。

余香柔聲哄著劉浩道︰「浩兒想喚我什麼,就喚我什麼,浩兒說了算。」

「我想喝冰茶,娘說皇爺爺壽宴的時候就有,可是浩兒生病了,不能去。姐姐,你再做給浩兒喝,好嗎?」。劉浩說著說著,聲音似乎越來越小。

余香點頭,身體輕輕搖晃著,伸手拍著劉浩的背,她在妹妹小時候,也這樣哄過她。

「只要浩兒病好,姐姐就會給你做許多不同花樣的冰茶,都讓你嘗個夠,你說好不好?」

「不過你要答應姐姐,好好听話,好好養病,行不行?」

「你還記得嗎?你說過長大要保護姐姐來著,姐姐可當真了,所以你不能出事啊。」

余香念叨了半天,卻發現懷里的劉浩沒有給出任何回應,低頭才發覺這孩子已經睡著了。

她招手喚太醫過來,然後急迫道︰「太醫,您快看看,他好像不發燒了。這病情可是有轉機?」

听了她的話,太子也走上前來,緊緊盯著余香懷里的劉浩,希望余香的話是真的。

然而,太醫卻在听了余香的話後,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伸手替劉浩把脈,而後面向太子跪了下來,「還請殿下節哀。」

太子身子一顫,若不是達公公上前一步扶住,幾乎整個人就要栽倒在地上。

余香重復著太醫說的話,卻不明白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實在琢磨不過味兒來,于是只得開口詢問太醫道︰「太醫,你可是犯糊涂了?這孩子明明不燒了,這說明病情好轉啊,你怎麼還會說節哀呢?」

聰明如她,怎麼可能听不懂節哀的含義?

「娘娘,小殿下他剛才的反應乃是回光返照,您再探探他的鼻息,已經沒有了。」太醫的腦袋磕在地上,抬也不敢抬,生怕在這特殊時刻被遷怒。

太子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心里那疼得要命的一塊,終于被人用刀剜走了。

與其相反,安貴妃沒有再哭,反而傻笑著指著面前道︰「浩兒醒了。」

余香緊緊用雙臂環住劉浩的身體,像是要把他嵌在懷里一般。就在剛剛,劉浩還跟她說話來著,怎麼會沒有鼻息?難道她見鬼了嗎?

可是這個身體的確不再如剛才一般滾燙,與其相反的,他的身子在一點一點變涼,好像是在用一種無聲的方式,與余香告別。

不,她不能接受,余香緊緊咬住了下唇,此時卻是沒有一滴眼淚。那下唇已經咬白了,沒有任何血色,卻成為了她唯一能夠宣泄的方式。

那個說要保護她的孩子,在所有人面前都承諾與她不離不棄的孩子,就這樣走了。

「娘娘,您放開小殿下吧,將他交給臣吧。」太醫走上前去,希望抱走劉浩的尸體,為其安排後事。但他的言語卻沒換來余香的任何回應。

萬般無奈,太子下令之後,太醫強行將劉浩的尸體從余香手中奪了過來,抱走為其準備棺冢。

余香的手臂就那麼伸著,撲到的卻只有一片空。

太子用手掩著嘴,哽咽著,想要勸慰余香一句,卻發現他都找不出安慰自己的理由。一直以來,都是余香在身邊勸慰他的,可是今日余香的舉動卻比他更激烈,身邊那個一直安慰著的人消失了,自己唯一的兒子也消失了,他卻連哭也無法大聲。

接下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跟父皇稟告這一悲痛的消息,為浩兒選擇入葬之地,接下來是三日喪祭之禮。他的大喜之日竟然迎來了劉浩的大喪,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余香一言不發地望著劉浩的床榻,那被子上面還有小小的壓痕,是劉浩留下來的。

忽而想起崔至仙昨日對她說的話,她的命格興的並非是劉家的江山基業,她注定是要毀了劉家子孫後代的。

劉浩一直活得好好的,縱然生病,也沒听說嚴重到不治的份兒上。可是她這剛來大半個時辰,劉浩就沒了,天下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可以肯定了,崔至仙說的話沒錯,是她害死浩兒的。

想到這兒,余香忽然站起身,未曾跟任何一人打招呼,便跑開了屋子,留下了一屋子跪在地上不明所以的人。

朵兒對著太子施了一禮,也跟著跑走了。她想喚余香慢點跑,太子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懷了身子的人?行動舉止怎麼可以如此不注意?

可是余香一直沒有停下,直至跑到儲宮內的水池邊兒,朵兒終于瞧見她止住腳步,在那水池邊跪了下來。

朵兒不知為何,便也陪同著余香一塊跪了下來。

「娘娘,您為什麼在這兒下跪啊?」朵兒不解道。

「浩兒曾經就是在這兒救了我的命,朵兒,我欠他一條命。」余香喃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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