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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見子歡

听福子說到這兒,余香打斷了他的話,「可畢竟人家是主子,我是奴婢,對嗎?」。

福子尷尬的「哎」了一聲,點了點頭。

「我將臉化成這個樣子,她還能認出我是誰嗎?顯然認不出。既然認不出,也不存在責罰一說,我何苦非要去給她行禮?又不是身上長了賤骨頭,見到人便偏要下跪不可。」余香輕聲說道,眼楮卻望著四周,警惕地注視著每一張臉。

福子听見這話好生不樂意,「姐姐這話是怎麼說的,咱們做奴才的,看見主子下跪行禮不是正常嗎?你的意思,福子身上便天生帶了賤骨頭,見人就願意跪似的。」

「你我都不是第一天進宮的人,用不著咬文嚼字爭論這個。今天是個什麼日子,有多重要,咱們一清二楚。你若是真的將賭注壓在我身上,企盼著有一天我能夠爬到孟良娣頭上去,讓她來跪拜我,那∼便少說些廢話,讓我清淨清淨。」余香活動活動肩膀,覺得身上的骨頭都要被這大袖衫壓斷了,這錦衣綢緞看起來漂亮,可這加上一身刺繡、明珠,也著實沉的厲害。今晚上再穿著這身獻舞,也真成了考驗她的第一道坎。

余香踏上車輦,福子便在下面跟著,這一次去的天盛殿乃是皇家每次舉行大典的地方,殿內大而空曠,能夠容得下許多人同時在場。

車輦緩緩前行,余香卻驀然緊張起來,這緊張不是源于自己將為皇上獻舞,而是今日壽宴上必然會見到周子歡。

子歡,她竟然是好久不曾提到這個名字。

這個將自己親手送入未央宮的男人,這個她曾決定用一生相報還的男人,現如今,她該如何面對他?

約莫行了兩刻鐘的功夫,車輦停駐,被告知前方有假山,車輦過不去,只能讓余香下來步行。

余香沒說二話,自己扶著車輦跳了下來,身上的大袖衫滑落,險些絆了自己一個跟頭。

「姐姐,福子還得回去跟太子殿下交差,便不陪你進去了。你一直往里走,進到天盛殿後找梅姑姑,她會安排你候場的位置。」福子其實並不是急著去跟太子爺交差,他是不希望余香這幅鬼模樣嚇到哪個主子,牽連了自己。

余香點頭說好,有福子在身邊她反倒覺得不自在。福子總是希望在她身上得到回報,可她就不是一個能給予別人回報的人,所以她寧願獨自前行。

這人生路上,多少道不是一個人走的,還差這麼幾百米嗎?

余香整理好衣衫,仰著頭顱,走向了天盛殿,那模樣活似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她終于有些明白了二皇子為何在宮外一直戴著一張面具,不肯取下來。人戴了一張面具真好,沒人認出來,便可以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便可以活成一個不一樣的自己。沒有人天生想要卑躬屈膝,沒有人願意永遠服從他人。可是一直以來,余香在這點上做的比誰都好,比誰都懂規矩,那是因為她怕死。在她眼里,世間千萬事,除了生死,皆是閑事。所以,只要能活下來,她做所不惜。可若是有朝一日,她不需服從也能活下來,那她便不會遵從于任何人。那孤傲,不懼,是她骨子里的天性,只是她不會對任何人表現出來,亦不可能告知于任何人。

她平生沒有軟肋,故而不怕人抓到她的把柄。若非說要有,那也只有怕死了。

余香彎腰穿過假山,沒走幾步,卻听到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余香。」

她以為自己听錯了,又怕是人試探自己,故而沒有回頭,依然忍住好奇之心,往前走。

身後一雙手臂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又听得那人道︰「余香,多日不見,你是忘了我嗎?」。

余香滿臉驚愕的回頭,卻看見對方同樣一臉詫異地望著自己,「余香,你這是抽什麼風,將自己的臉弄成這個樣子?」

頓了又頓,望了又望,最終余香輕啟朱唇,吐字道︰「奴婢見過侯爺。」

怎麼辦?她戴上了一張面具,變成了所有人都不熟悉的樣子,她以為能夠躲避開眾人的目光,卻偏偏被他一眼認出來。

越是不知應當如何相見,越是偏偏遇上的勤快。這天盛殿還沒走到門口,便撞上了周子歡。

「咱們是多久沒見了?你可還記得?」周子歡淺笑,那曾經讓余香沉醉其中的笑容,現如今卻只能讓她慌亂。

她要如何面對周子歡,又該對他說什麼?

不能對他講二皇子其實就是宮外幾度欲要殺你的面具人首領;不能對他講我現在沒法在站在你身後,成為你的細作跟眼線;不能對他講,太子愛上了我,即將封我為太子妃;不能對他講,我心里已經裝了人,但那個人不是你。

至此,她能對他說什麼?

怨恨嗎?是他明知山有虎,卻對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後將她推入了皇宮這個火坑。

感激嗎?若不是他一手幫襯,自己這輩子怎麼可能有機會遇上太子?

內疚嗎?明明先愛上的人是他,卻在這幾個月里,陰差陽錯,成為太子的人,且將心相許。

不舍嗎?今昔一見,日後再相逢,便是陌路,形同不識。

余香的嘴唇動了又動,幾度想要張口,卻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周子歡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一如當年。將她拉到無人處,四目相對,詢問她道︰「你要成為太子妃了?」

余香點頭,心道,現如今我即將成為太子妃,你總該露出你的本性,命我操控太子了吧。可是子歡,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太子溫潤如玉,我舍不得傷害他。

周子歡望著余香明顯瘦了一圈的臉蛋,又問道︰「他對你好不好?」

就這麼一句話,將余香問懵了。為什麼他接下來問的會是這句話?

他不是一心盼著自己成為太子妃嗎?他不是想要自己操控太子,以便日後助他成功篡位嗎?那太子對她好不好,于他而言,重要嗎?

從小到大,沒有人對余香好過。如此余香也是活得心安理得,既然別人都對自己不好,那自己也不需對別人好,她亦不知道該怎麼對別人好。

可是現在,有了一個如同陽光的太子,對她整日噓寒問暖,憐愛有加。

現如今,又來了一個周子歡。

若是你對余香壞一些,余香毫不介意,她一定會處心積慮,想方設法的報復回來,將這痛苦加倍施還在你身上。

可若是你對她好,她便沒轍了。她便如同一朵嬌弱柔軟的花,面對著你的溫柔,無處招架。

「挺、挺好的。」余香說話開始結巴起來,眼神對著四處亂瞟,就是不敢落在周子歡身上。

「那個,你好不好?皇上這是解了你的禁令?」余香緊張不已,一時間忘記再對周子歡說敬語。她不停抿著自己的嘴唇,那鮮紅的唇脂都要被她咽到肚子里去了。

「不曾,皇上壽宴,王孫貴族均要來參加,暫時解了而已。明日,我便還需困在周府,邁不出半步。」周子歡語氣說的輕松,可余香听得並不輕松。周子歡並不開心吧,他想要上戰場,他關心那些兄弟,這些事情余香都知道。可是,幾個月過去了,那仗是勝是敗早見分曉,那些因為戰亂而身受重傷的人,怕是也早已離開了。

這對話說完,兩人又沉浸在一種沉默中,余香害怕這種尷尬,于是開口打破道︰「芊芊還好嗎?」。

「身居一室,相逢陌路。也不知好不好,但緣分盡了的人,總歸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今日壽宴,她既是蕭丞相之女,又為我名義上的妻子,必然也要參加宴席。晚些時日,她會陪著蕭丞相一同過來。」周子歡其實有挺多話想多余香說的,這些事情有關于他下一步的計劃,戰場上的消息,陳文浩的近情,還有他的掛念。這些事情是他的全部生活,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跟余香講點什麼。可是在他看到余香身上大黃色的外衫,就知道這些話,不說也罷。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余香年紀雖小,卻有一般女子沒有的果敢和能耐,她想要做的事情,便一樣做得到。

入宮兩個月,轉眼就即將成為太子妃,這速度豈是常人能及?

他該替她高興才對,余香成為了太子妃,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他手中至少有十余條余香的把柄掐在手里,倘若余香敢不听他的話,他只需隨便揭出一樣,余香便會以欺君之罪死在當場。他得不到的棋子,也不該讓別人得到才對。

可是為什麼,當他真的看到余香即將成為太子妃,即將成為別人的女人,他身體里有個地方在逐漸撕裂,讓人呼吸不暢,倍感難受。

他是心懷大志的關內侯,他是統領沙場的大將軍,他還有大業未完,絕對不會牽絆于兒女情長。

可是在這兩個月里,他沒有告訴余香的是,他曾經在周府書房悄悄寫過一封婚書,後來藏在了抽屜深處。那封婚書的開頭四字,寫做︰吾妻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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