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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預料之外

在張放眼中,太子不過是個被人寵壞的孩子,不過是個心思純淨的人,他不像是那些自己听聞的王孫貴族,他更像是個沒長大的少年。

他會去相信只要自己執意堅持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就會變好。他會以為自己幼年時就是太子,所以這個東宮之主的位置會一直持續下去,無人爭奪,沒有改變;他會以為父皇所信奉的修仙之術會在自己繼承大統的那一日徹底消失在世上;他會以為作為一個好皇帝就是辨奸識惡、善用賢人,盡管他到今日都沒有被皇帝獲準參與政事的權利……

可就是因為這樣,張放會覺得他有那麼一絲心疼太子,沒有人在意太子真正的想法,沒有人看透太子心中真正的喜怒。所有人都認為貴為太子,自當承受一切,脆弱的情感並不屬于他。是嫉妒也好,是羨慕也罷,這個位置多少人求而不得啊,但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東宮太子真正的想法。

太子曾經在一次醉酒之後對他講︰「我不知道為何要做這個太子,因為從我有記憶以來就已經是太子了。但是母後說,身為太子者,不僅僅要學會贏得父皇的賞識,還要在有朝一日,改掉父皇在位時不對的事情,勇于承擔先祖們的過錯,為萬民謀福。我不是那麼能理解母後的意思,這話說出口很容易,可是從來都沒有一個人教給我,該如何做好一個太子。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關乎的不僅僅是家風,還有國貌,做錯了一星半點那就是國恥。也許少年時分,我並不喜歡做這個太子。我寧願像二弟一樣,逍遙自在,天地雲游。可是隨著長大,越來越多的人告訴我,你必須成為太子,這才是皇子之間活下來唯一的辦法。所以,張放,你知道麼,我再不開心,都要裝成看淡萬物,守得天地的樣子,做給父皇看,做給母後看,甚至是做給宮內的任何一個公公、侍女看。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覺得,我成為太子,是對的。」

那天晚上,儲宮的正殿之內,除了他們二人之外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就只有那微微隨風搖晃的幾盞宮燈。

他與太子之間,何嘗不是如此相似?誰人憐,誰人知?縱使一個是錦衣華裘,一個是粗麻布衣,那心思中的苦楚,未必不同。

今生遇見太子,已然是他張放的好運氣,就此相別,不該難過。

「太子殿下,奴才走了,您——」張放想讓太子多保重,卻又覺得自己一介布衣,讓當朝太子殿下多保重著實可笑,故而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

「王公公,你拿著儲宮的腰牌送張放出宮,若是路上有人敢攔住詢問,就讓他來見本宮。」太子所能為張放做的,不過這些。

張放感激別過,離開了儲宮。

只有張放自己知道,他此次離宮已經空剩一個驅殼,那惦念與盼望全都留在了太子身上,什麼都沒帶走。

自平陽公主走後,這玉成館內表面的平靜才真正被打破,開始波濤洶涌起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個無比現實的問題,這是後宮,身為一個沒有任何品階和背景的人,若要活下去,就只能爬上更高的地位,並且努力站穩,確保不會摔下來。

除此之外,不光要學會防人,還要學會害人。先下手為強,若是你不傷害他人,別人就會傷害你。縱使只是玉成館這個家人子聚集的地方,若是你不夠聰明,就會被人以生或死的方式,趕出去。

曹偉能覺得自己是一個什麼事情都會處理妥善的人,她不會刻意得罪人,也不會刻意討好人,這樣的性格,理應不會成為眾矢之的,卻沒想到這萬般小心,還是惹禍上身。

午後孫公公帶回了一盤點心,說是皇後娘娘賞賜給眾位家人子的點心,叩拜謝恩過後,她們幾個便排著隊去取。

余香是第一個拿的,吃點心時直念叨是肚子餓了,說這宮中的飯都不如點心好吃。

蓮兒是第二個取點心的人,她一向天真活潑,遇上事情的時候倒也乖巧,見余香取了,便緊跟著拿了。

肖樓是第三個,她一向冷冰冰的,人也不多話。在偉能與她共處修竹館的兩個月時間,同她說話的次數怕是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在她們三人都取完點心後,偉能走向了孫公公。不知道為何,這位素來以嚴肅待人的孫公公在看到她時忽然面色柔和了許多,還交待她吃過點心後,去殿內找他。

偉能本以為是自己的好日子要來了,哪想到在用完點心不過半刻鐘後,偉能全身都開始紅腫,奇癢難耐,甚至呼吸也變得困難。

她努力的平靜著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然後推了推還在望著窗外發呆的余香道︰「我可能是中毒了。」

余香過回頭來一臉費解的神情,卻瞧見偉能滿臉通紅,表情痛苦的看著自己。

「你這是怎麼了?什麼中毒?」余香連忙扶偉能坐在床上,關切詢問。

偉能大口呼吸著,只覺得喉嚨處似乎腫起來了一般很難呼吸,她想要說話,但說不清楚。

「你別著急,我去跟孫公公稟報,為你找御醫。」余香見曹偉能已經難受成這個樣子,連忙什麼都顧不上的一溜煙兒跑出去找孫公公。

曹偉能伸出手想要拉住余香,這事兒在沒調查清楚以前不能冒然跟孫公公講,搞不好這是考驗自己的一關?就這麼找人豈不是毀了機會。畢竟剛才在領取糕點時,孫公公只悄悄對她一個人講了那番話,機會不多,抓住不容易。

可是余香跑的很快,她又實在難受得很,只覺得胸前似乎壓了巨石,眼前也逐漸模糊起來。

她仔細回憶著剛才領取糕點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猜測如若這不是上面的考驗,誰才是可能對她痛下毒手的那個人。可是在剛剛回憶起肖樓那張臉的時候,便昏倒在床上,神志不清。

余香的腳步在邁出房門的一瞬間便逐漸放慢了下來,心中開始盤算起來。偉能說是中毒?她們同吃同住,接觸的東西都是一樣的,若說偉能是中毒,自己怎麼什麼事情都沒有?況且偉能是一個處事非常謹慎的人,喝杯茶水都要用銀簪試毒,怎麼可能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人下毒?然而看她難受的樣子並不是假裝,如若這次偉能是真的中毒怕只有兩種情況。這第一,就是皇後娘娘所賜的糕點有毒,每塊糕點都是孫公公從盤子上拿起來又遞給她們的,所以唯一更可能下毒的人便是孫公公;這第二,偉能是自己下毒,來演一出戲,為了嫁禍于人。無論真相是這兩種可能中的哪一種,都證明了曹偉能是個心思頗深且惹人矚目的人兒,莫要與她相交過深,避而遠之更好。

想到這兒,余香加快了腳步,趕到了孫公公屋子外,輕輕敲門。

孫公公此刻正在屋內品茶,听見敲門聲,嘴角微微上揚道︰「進來吧。」

听到準許,余香便推門而入,哪知道正巧听見了孫公公的下一句話,「偉能啊,今兒個小臣可要告訴你個好消息。」

余香的腳步愣在原地,這屋子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孫公公要告訴曹偉能什麼好消息?他們是早就相識,還是有別的什麼緣由?

孫公公顯然也不曾想到推門的會是余香,見到此情此景連忙將手中茶盅隨手放在桌上,站起身來強作鎮定道︰「是你啊,可是找小臣有事情?」

「曹氏剛才忽然呼吸急促,面色紅腫,奴婢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連忙趕來匯報公公。」余香的語氣急促,一臉擔憂。

孫公公听見這話手心不自覺的滲出冷汗,曹偉能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趕在皇後召見的節骨眼上生病,這不是故意刁難他麼。

「快,帶小臣去看看。」孫公公大驚,說是讓余香帶她去屋內看看,自己卻率先一步越過余香,趕去了屋子。

孫公公在心中祈禱了千百句,可千萬別是什麼大事,可是在見到床榻上曹偉能那張紅得不成樣子的臉蛋時,自己都嚇了一跳。「她這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孫公公回頭問余香道。

余香搖頭,表示並不清楚。

「罷了,宜主姑娘,你接下來將小臣的話全都一字不漏的听仔細了,這可關乎到咱們兩個人的性命前程。」孫公公並未著急為曹偉能請御醫,而是急著囑咐余香接下來的話。

見孫公公如此言重,余香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勁兒點頭。

「稍後小臣會派人引你去皇後娘娘的立政殿,見到皇後娘娘一定要遵守禮數,半點規矩都逾越不得。無論皇後娘娘要你做什麼,你都要應允,不可忤逆,不可違背,且要認真去做。知道嗎?」。孫公公在心中思慮著還漏了些什麼,卻覺得當下已經過了晌午許久,怕皇後娘娘等急了,如今曹偉能出了事,就只能讓余香來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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