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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死盡

謝蓁坐在廊下發呆,久久沒有說話,和楠兒一起納鞋底的朱槿第五次望向她後,終于忍不住壓低聲音對楠兒道︰「楠兒姐姐,你說小姐她這是怎麼了啊?怎麼就好像害了相思病一樣?」

她實在是語出驚人,楠兒拿著針線的手輕輕一抖,有些緊張地瞟了一樣謝蓁,生怕她听到這不該听的話,見她神色無異,心里這才松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朱槿的手,嗔道︰「別胡說,小心小姐听到了收拾你。」

朱槿吐了吐舌尖,道︰「我也沒說錯什麼啊!」

她神神秘秘地將聲音壓得更低,「從昨個兒葉大人來過之後,小姐就有些不太正常了,依我看啊,八成是葉大人和小姐說了什麼話gt;「

楠兒心里一驚,「難道葉大人和小姐……」

人的想象力真是難以形容的。

朱槿一愣,好在立刻就反應過來她的意思,臉頰不由得一紅,嗔怪道︰「你想什麼呢,我不是說這個。」

楠兒原本還以為她是說葉大人和小姐之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感情,差點要嚇得暈過去了,幸好朱槿立刻澄清了,否則只怕她以後不能正視葉大人和小姐在一起相處了。

她亦紅著臉道︰「我沒想什麼,誰叫你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

朱槿心里正有一堆八卦事,哪里計較這麼一小件事,因此也不嗦。徑自道︰「我說的意思是說,你難道沒覺得有個人有些日子沒來了?」

她說著,對楠兒好一番擠眉弄眼。

楠兒立刻心領神會,道︰「你是說,大皇子殿下?」

朱槿見她回答的這麼快,就知道她心里未必沒有存了和自己一樣的想法,于是興奮地重重點頭,道︰「你說對了,你想啊,大皇子殿下這麼久沒想。小姐心里還不得惦記著?這一惦記。豈不就成了相思病了麼?」

楠兒听著,只覺得她說話還挺有道理的,那麼小姐難道真的是在想大皇子殿下麼?

她不免好奇地看了眼謝蓁。

竟正好對上謝蓁看來的視線。

楠兒的手又是一抖,感覺有些不妙。

謝蓁似乎笑了笑。淡淡道︰「楠兒去給我煮一壺茶來。」

楠兒不安地喏喏應了聲是。迅速往茶房去了。

大神經的朱槿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依舊是高興地在心里編撰自家小姐和大皇子殿下的故事。

謝蓁見她背朝著自己,肩膀微微抖動,就知道她在偷笑。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道︰「朱槿。」

朱槿的身體一僵,轉過來時已收起了滿臉偷笑,一本正經道︰「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謝蓁嘴角一勾,「過來,給我捶捶腿。」

啊?朱槿瞪大了眼楮,覺得自己可能是惹到小姐了,八成就是剛剛那番話被小姐听到了,否則從來沒有提出過這等要求的小姐怎麼會突然讓自己給她捶腿?

想到這里,她也不敢有半點不情願,急忙放下手上的鞋底,將干淨的手在裙上蹭了蹭,然後跑到謝蓁身邊,十分狗腿地握住了謝蓁的腿。

謝蓁挪了挪身子,換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將兩條腿搭在了朱槿膝上,任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捶打,自顧自心不在焉地繼續轉頭看向院子。

朱槿這丫頭雖然嘴上不牢,滿腦子古怪想法,但今天卻是有句話她沒有說錯。

她方才的確是想晏銘的事情。

晏銘自梅宴後就沒來找過她了,她也刻意不去想他,不想就不會恨。但昨日尋歡來,有意無意地說起他跟著謝大老爺一起去了平樂郡,著實讓謝蓁吃了一驚。

明明是她親自送大伯父出城的,那時候晏銘也確實不在城外啊,晏銘怎麼可能和大伯父同行?難道他是像梁老頭和蔣鶴一樣是想在驛道口的茶館里等待大伯父麼?這般掩人耳目偷偷跟隨大伯父一起去平樂郡賑災,晏銘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明明朝中謝黨董黨水火不容,難道晏銘這樣做不怕董太師知道讓董黨寒心麼?還是他現在又在打讓謝董兩派握手言和,同心協力輔佐他的如意算盤?

謝蓁的眉頭皺的更緊。

一直小心翼翼觀察她神情的朱槿小心道︰「小姐,您是不是在擔心三爺?」

她方才和楠兒八卦的明明是晏銘,這會兒在她面前卻提起謝,顯然是想亡羊補牢。

謝蓁也不去揭穿她這點小心思,只順著她的話輕輕嘆了口氣,道︰「三哥說等安頓下來後就給我寫信,這時候也不知道到哪里了,怎麼行這麼久,他到底是去哪里?你知道麼?」

朱槿听到她最後突然問了一句,不由得再次茫然,三爺的去向,小姐都不知道,她一個小丫鬟怎麼會知道?

誰知道謝蓁問的卻不是她。

謝蓁半支起身,探頭看向屋檐,重復了一遍道︰「雲來,你知道麼?」

雲來在屋檐上,他什麼時候上去的?朱槿好奇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也跟著謝蓁一起探頭看向屋檐。

她們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半點衣角人影。

難道是小姐看錯了?朱槿有些懷疑,但看謝蓁還保持著探頭的姿勢,也不敢多嘴說出自己的疑問,只訕訕地收回身子,坐回到繡墩上,繼續給謝蓁捶腿。

突然屋頂上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男聲,道︰「回小姐的話,我也不知道。」

這個回答在謝蓁的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她肯定雲來是知道的,不過是故意瞞著她罷了,否則以雲來護主的性子,沒有听到三哥的消息一定早就記得上躥下跳了。

他不說,她也不樂意問了。

謝蓁懶洋洋地坐了回去。輕輕打了個哈欠,道︰「也不知道伯父和三兒他們怎麼樣了。」

她話音剛落,突然眼前就倒吊下一具身體。

雲來頭朝下,陰冷一笑,道︰「謝大老爺吉人天相,不過那個叫三兒的,恐怕要活不長了。」

傻眼的朱槿頓時發出一聲尖叫,跳起來罵道︰「雲來,你才要死了,吊在上面做什麼?嚇死我了!」

雲來嘿嘿一笑。雙手環在胸前。故意晃了晃身子,好似隨時都要摔下來一般。

朱槿更加抓狂,跳腳發出一串尖叫聲,「小姐。您看他。」

謝蓁哈哈一笑。看向雲來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她怎麼覺得三哥身邊的這個小廝好像是個練家子啊?

……

雲來說三兒恐怕是活不長了,是指三兒就算平安回到謝府也要死在他手上。他卻是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三兒也確實死里逃生了一回。

在村子外等候的謝謹眾人等了太久。此時都有些不耐煩了,幾個官差聚在一起小聲埋怨,謝謹和晏銘的臉色也都不怎麼好。

梁奉仙去之前還和蔣鶴鬧了些不愉快,如今蔣鶴樂得看他出丑惹禍,他臉上卻絕沒有表露出這樣幸災樂禍的表情,反而一臉擔憂地對謝謹道︰「謝大人,梁老先生他們怎麼還不出來?要不我們大家一起進去看看?」

他說的是大家,而不單單說他自己,其中差別有頭腦的人哪里看不出來?

晏銘冷笑道︰「蔣老先生不如先去給我們探探路?」

蔣鶴呵呵笑道︰「這不是老頭子我不願意去,只是謝大人方才也說了,如今梁老先生不再這里,這里就只有我一個大夫,我要是再和你失散了,豈不是互相都沒有照應?不如我們一起行動,豈不是更安全一些?」

謝謹自然也覺得這個時候在這個詭異的地方還是不要單獨行動,因此道︰「蔣先生所言甚是,我們即刻進村吧。」

他說著,一抖韁繩,雙腿一夾馬月復,就催動駿馬進村。

就在這時有兩條人影搶出,同時听的一人大聲道︰「別進村。」

謝謹听出這是梁奉仙的聲音,見他回來的急迫匆忙,又听他語聲急切,心里頓時生出濃烈的不安感,立刻勒停了駿馬,定楮一看,梁奉仙和三兒兩個人一臉血污地癱倒在地。

謝謹連忙下馬上前,扶起梁奉仙道︰「梁老先生,你們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難道村子荒蕪太久有野獸出沒了嗎?」。

梁奉仙擺手道︰「這些事情等下再說,我先給這小子治傷。」

他說完也不顧自己滿身鮮血,俯身握住了三兒的手腕。

蔣鶴見到兩人的慘狀,也顧不上和梁奉仙斗氣,也下了馬提著藥箱擠了過來,道︰「怎麼樣了?怎麼樣了?我這里有藥。」

梁奉仙頭也不抬地吩咐道︰「我現在在檢查他有沒有內傷,你暫且將他外傷包扎一下吧。對了,有沒有酒?傷他的東西不干淨,別再給感染了。」

他說話不怎麼客氣,好在蔣鶴現在救人心切也不和他計較,只沉聲道︰「有,都有。」

他沉著地一把撕開三兒身上的血衣,找出幾道明顯的深可見骨的傷口,一手拿過一袋燒刀子,毫不猶豫地咬開塞子將酒倒在了三兒的傷口上。

烈酒清洗著傷口,這是比在傷口上撒鹽更痛苦的事情。

昏迷的三兒身體微微抽搐,臉色慘白如紙,但他只是悶哼了幾聲,並沒有大聲呼痛,一雙手握地緊緊地,腳趾向內勾起,身體繃成了一根弓弦。

梁奉仙眉頭一皺,驟然出手在三兒肩上一切,三兒立刻陷入深度昏迷。

蔣鶴忍不住氣道︰「你這是做什麼?」

梁奉仙冷冷道︰「你難道希望他突然掙扎起來,然後加重傷勢麼?」

蔣鶴無言以對,悶悶的拿過一卷紗布要給三兒包扎。

豈料梁奉仙瞧過一眼後,眉頭一皺,竟直接伸手奪了去。

這讓本來就憋著火氣的蔣鶴爆發了,怒道︰「你究竟想怎樣?」

梁奉仙罕見地沒有說出更氣人的話,只是臉色也有些不悅,道︰「這麼大的傷口,若只是包扎的話要到幾時才能好?」

他轉向那些目瞪口呆的官差,問道︰「你們誰有帶針線來了?」

官差們面面相覷,然後才有一個官差猶猶豫豫地走了出來。

「我……」

他似乎擔心人家覺得他娘氣,連忙解釋道︰「我出門前,我媳婦特別讓我帶的,說是路上有什麼破了先補補。」

沒有人嘲笑他,此時的氣氛怪異又嚴肅。

梁奉仙有些不耐地打斷他道︰「拿來。」

那官差手一抖,急忙轉身翻自己的包袱,找出一根針一卷線來遞給梁奉仙。

梁奉仙伸手接過,立刻穿針引線。

蔣鶴一頭霧水,懷疑道︰「你該不會這個時候要給他補衣服吧?」

梁奉仙白眼一翻,怒道︰「放你的屁,你要是幫的上忙就幫,幫不上忙就滾一邊去。」

蔣鶴瞪著他,嘴巴微微張了張,到底還是忍住了火氣,一言不發,留在原地看他究竟如何施展。

只見梁奉仙神情嚴肅地喝了一口酒。

喝了一口酒?

這麼要緊關頭他居然還有閑心喝酒?

蔣鶴幾乎要破口大罵了。

好在他還沒有罵出來,就見梁奉仙腮幫子一鼓,一口酒已噴在了針線上。

然後,梁奉仙下針。

他下針的動作很快,拉線的動作也很快,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半點不忍,就好像他縫補的不是人肉而是普通衣服一般。

蔣鶴沒有想到傷口居然還能夠這樣處理,一時間瞪大了眼楮,眨也不眨,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的細節。

不得不說,就梁奉仙縫合傷口的動作來看,蔣鶴幾乎要懷疑他在家沒事做的時候是不是就盡練習繡花了……

兩梁奉仙縫合的速度很快,沒多久三兒的身體上就多了一條條黑色的「蜈蚣」。

一卷線也用的差不多了,梁奉仙剪斷線,將剩下的線和針一起還給了那個年輕的官差,破天荒地同他開了一句玩笑道︰「回去和你媳婦說,下次出門多備卷線。光是一卷,哪里夠你這個糙老爺們縫補的?」

那官差見證了他這神乎其技的一手,哪里還會反對他的意思?連忙點頭,諾諾應是。

謝謹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見梁奉仙還有閑心玩笑,說明三兒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了,于是忍不住問道︰「梁老先生,現在您可以將里面的情況告訴我們了吧?為什麼我們不能進村子?里面還有人住嗎?」。

梁奉仙轉向他,淡淡道︰「里面原本的確是有人住,現在住在里面的就只有一種人了。」

「哦?」謝挑了挑眉。

梁奉仙面無表情道︰「死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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