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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養病

謝蓁病了,自給金素雲上香那日之後便臥了。

府上的丫鬟們私下里都說是金表姑女乃女乃冤魂不散沖撞了六小姐,之後更是越傳越離譜,竟還有人說六小姐親眼看見金表姑女乃女乃伸著長舌頭瞪著眼楮從棺材里爬出來了。

但事實是怎麼樣的呢?

謝蓁躺在上,將被子扯到臉上,只露出一雙眼楮來,百無聊賴地盯著頭頂的帳子看。

「小姐。」將府上那些荒唐傳言說與她听的楠兒生怕她在心里憋出了病,忙輕聲勸道︰「都是下人們之間胡說八道,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你不用替她們說話。」謝蓁悶悶地點頭,「我只是有點無聊罷了。」

楠兒善解人意道︰「要不我扶您起來走走?」

謝蓁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算了,你下去吧。」

楠兒看著她百思不得其解,府上的人都說小姐是生病了不能下,可小姐的精神明明好的很,哪里像是生病的樣子?可夫人怎麼偏偏就不許小姐下了呢?小姐居然也乖乖听話,那日金家老太爺金家大爺送金表姑女乃女乃棺材回福源郡的時候小姐就沒露面,這幾天更是連往常一日都不曾落下的醫經也不看了,小少爺要來找小姐玩,小姐也不陪他,只輕聲細語地把人哄回去了,細細想來,似乎她這些日子就沒看見小姐下過,就連用膳也是把她打發出去後才用的。等喊她進來收拾的時候,小姐又已經躺回上去了……

看樣子,確實是什麼不得了的大病啊……楠兒暗暗嘖了一聲,忙施禮退下了。

謝蓁依舊直挺挺地躺著,被子下的手有些惆悵地模了模自己的腰。

這幾天,吃完睡,睡完吃,腰都圓了一圈了!

不過,她現在這副樣子,除了稱病不見人外還能有什麼法子呢?

謝蓁自被子里抽出手來。抬高在眼前看。

高抬的左手衣袖滑下。露出白皙細女敕的手臂,還有一道長長的猙獰的紅色印記。

這印記從她的胸口一直蜿蜒到左手手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身體中游走最後破體而出似的。

寞蛇。謝蓁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心口上,仔細感覺它的跳動。

撲通、撲通。

那個屬于寞蛇的急促的心跳聲已經不見了。

謝蓁不禁回想起那日母親的話來。

「我此前翻遍古書。終于找到了引出寞蛇的方法。但這個方法不過是族中長老的猜想。並沒有人嘗試過,因此我不敢輕易對你施行,只是離寞蛇破心之日越來越近。你的巫術卻是一無所成,我只好冒險一試。」

「好在是……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嗎?

謝蓁嘴角勾起一個苦笑,她實在覺得自己現在這具不能見人的身體有比當初寞蛇附體時好到哪里去。到目前為止,聖女有什麼權力她不知道,唯一能確信的事她這個聖女是天下一等的倒霉,她還沒能出這輩子生不出兒子的陰影里走出來,現在居然又落了一身紅印,再這樣下去,別說她要報仇,只怕她能不能活到再見晏銘的那一天都懸。

當然,她這些心思沒敢在黎氏面前露出半點口風,因怕黎氏心里更加愧疚。

這幾日黎氏來探望她,都免不了拉著她的手垂淚,說些後悔自責的話,自己反而還要安慰她,實在是心累的緊。

「蓁兒,母親一定會找到褪去這紅印的方法的,你再等一等。」

听到諸如此類的話,謝蓁心里盡管沒抱多大希望,但也不說破,只柔柔地應了聲好。

謝蓁側了側頭,視線又落到了枕邊那一方小小的黑盒子上,听母親說,那里面關著的是寞蛇的魂魄,除非她有把握收服它,否則千萬不能打開。

謝蓁伸手,將盒子握在了手心里,這盒子看起來和普通的盒子沒有絲毫不同的地方,不過是盒子上的紋路略繁瑣些,只是等抓在手中,才能清楚地感覺到它的不同,盒子是溫熱的,像是人的身體,盒子是有心跳的,和人一樣的心跳聲。

謝蓁猜測那是寞蛇的心跳聲,這方盒子就和之前的她一樣,不過是寞蛇的容器罷了。

謝蓁想到這里,惆悵更盛,她重活這一世,這日子過的怎麼就這麼不清淨呢?

崇桂院里下人們的住處是在正房背後的一排平房,每一間房里都是大通鋪,上挨著睡幾個人,恐怕誰都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蔣鶴就屈居于此,當然他的待遇要比普通下人稍好那麼一些,好歹自己佔了一個單間,其他丫鬟小廝們對他的特殊優待倒沒什麼羨慕嫉妒,都覺得蔣老頭獨佔一間是因為沒人願意和他一起,畢竟老頭子性情孤僻又離群,每日都病怏怏懶洋洋地不愛搭理人,身上還總帶著一股子藥味。

但是!

這幾日/老頭的房間不僅散發出藥味,居然還散發出了一股五步內就能聞到的令人作嘔的臭味!每個不得已要經過他房門口的丫鬟小廝們都被逼得要捏著鼻子以平生從來不曾有過的速度飛快地躥過去。

私下里,深受臭味毒佘苦不堪言丫鬟小廝們都在議論老頭子房間里是不是藏了個死人,這一猜測立馬得到了一個小廝的「證實」,該小廝立掌起誓,信誓旦旦的說曾親眼看到老頭子每天拖著一個大麻袋進房間,但卻從來沒有見他把麻袋拖出來過。

此言一出,轟動整個崇桂院的下人群,大家漸漸推出了一個普遍又「合理」的版本。

老年無妻的蔣老頭不甘寂寞每日蹲守倉庫對往來形單影只的女子下手,敲昏她們後把她們裝在麻袋里。拖回住處與自己行房!之後為了掩人耳目又將女子殘忍殺害藏尸屋中,簡直人神共憤!

于是有膽大的小廝試圖趁老頭子不在的時候,從窗子偷偷進去瞧個究竟,但只要手一挨上窗欞,他們就雙手發紅腫脹潰爛,更有甚者,還渾身起紅疹子。

這是冤魂不散的鬼魂作祟,還是老頭子練了什麼不得了的邪功?眾人心中驚懼萬分,商議之後決定向三老爺三夫人告知此事。

謝三老爺听到這件事,卻沒有什麼大動靜。既沒報官也沒有驅逐老頭子。只打賞了幾兩銀子給身染古怪病癥的小廝治病。

三老爺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被老頭子用什麼見不得人的秘法控制了?驚疑下的眾人又紛紛把目光投向了三夫人。

心思百伶百俐的柳氏微微一笑,只讓他們先回去,莫要打草驚蛇。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三老爺三夫人不是不管這件事。而是要做出平靜的樣子麻痹老頭子。好給他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啊!

高!實在是高!眾人心悅誠服地回去了。

現在一出現就自帶十米真空區的蔣鶴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听而不聞。每日依舊獨來獨往做自己的事。

此時,他的房間里藏著兩個任憑那群丫鬟小廝如何天馬行空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的人!

咳,而且這兩個人的姿勢都古怪銷/魂的很。

這兩個人。一個是被君瑋懷疑已經出府的素白,另一個則是有多重身份的翩翩公子謝。

素白上身赤/luo地坐在一方木桶中,泡的是黑漆漆的藥湯,這藥湯臭不可聞,他卻能面不改色的安坐其中閉目調息。

一身白袍如雪的謝竟也能面不改色的端坐上翻看賬本,至于他為何坐在上……實在是因為蔣鶴的房間簡陋,連套桌椅也沒有!無奈之下,謝三爺只好屈尊坐在上了。

房中兩個人呼吸淺淺,各自無言。

素白運力在身體里運行了一個小周天,身體漸漸滲出了黑色的血水,緩緩流進藥湯里。

謝敏銳的聞到了夾雜在臭味里的一絲血腥氣,終于抬了抬眼。

「淤血排出來了?」

素白點了點頭,睜開眼楮,在藥湯下雙手合十施禮。

「多謝三少爺讓蔣神醫為我療傷。」

謝輕嗤一聲。

「不必謝我,你那日救了阿蓁,我讓蔣鶴救你,算是替她還你的救命之恩。」

素白皺了皺眉,一本正經道︰「小僧救六小姐不圖回報。」

「不圖回報?」謝眯了眯眼,握著賬本的手隱隱用力,「難不成你還想要點別的?」

素白急忙搖頭,「三少爺誤會了,小僧真的無所圖,出家人本該慈悲,救人是應該的。」

謝眼里閃過一絲譏誚。

「行了,我沒興趣听你念經,你趁早治好你的傷,趁早滾蛋。」

他這話委實不客氣,素白卻是面色淡然不以為意。

「還是要謝過三少爺的救命之恩。」

謝低頭看賬本,根本懶得搭理他。

素白踫了一鼻子灰,卻也沒生氣沒喪氣,反而起了交談的興致。

「听說六小姐病了,三少爺你難道不去看看她麼?」

謝翻書頁的手微微一頓。

「你從哪里听說的?是蔣鶴說給你听的?」他冷聲問道。

素白搖頭,「小僧在這藥湯里泡了幾天,蔣神醫一共就只對小僧說過四個字,一個是‘起來’,一個是‘下去’,哪里會和小僧攀談其他的?這是小僧听屋外經過的丫鬟們說的,說是府上一位死者冤魂作祟,小僧想說,若真是如此,待小僧出了藥湯之後,可以為這個死者做法超度。」

「不用了。」謝冷冷道︰「那個死者前幾日已經被送走了,算起來早已入土為安了。」

「哦。」素白點頭道︰「那麼六小姐也該好起來了才是。」

「不勞你費心。」謝緩緩起身,「你還是多想一想你身陷囫圇的可憐師傅吧。」

素白見他要走,忙道︰「三少爺這是要去看望六小姐嗎?」。

謝挑了挑眉,「怎麼?」

素白一臉真誠道︰「能不能請三少爺替小僧給六小姐帶一句話?就說小僧身體已經好了,不勞她牽掛。」

「她牽掛你?」謝眼中攢起一股戾氣,身形一轉飛掠,迅速地逼近他,指間的匕首抵在他的喉間。

他語聲冰冷道︰「阿蓁心地善良,對誰都很關心,你不是獨一份,所以少自作多情,明白了?」

抵在他喉間的匕首寒意滲人,素白眉頭一皺。

「小僧自然有自知之明,卻不知三少爺為何突然動了殺心?」

「我如何,不消你多說。」謝輕哼一聲,收回匕首,拂袖離去。

「我有一壺酒,聊以慰風塵。一去故鄉遠,漂泊零丁人。舉杯自斟酌,長醉不願醒。忽聞美人笑,召我去蟾宮。【注1】」

李子巷口,有一個清 老者身著破舊長衫,一手提壺一手執杯,跌跌撞撞,好似已經醉的不輕。

老者經過謝府大門時,腳下突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台階上。

「到……到了?」老者搖了搖混沌的腦袋,抬頭看向謝府的匾額,蒼勁有力的謝府二字在他眼中晃出一道道虛影。

「是……是這……」老者嘿嘿一笑,以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就是這。」

「誒誒誒!」門房趙三連忙上前攔住了,抓著他的一條胳膊往外趕他道︰「老頭喝多了來這撒酒瘋?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是你能來混鬧的嗎?去去去,趁我們家老爺沒回來,趕快走……」

「誰?你說誰是老頭呢?」老者不服氣地大著舌頭道︰「就……就你一個小女圭女圭,也敢看不起我?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江湖上有多少人請我還請不到呢!」

身居市井的趙三一直覺得江湖人江湖事離他們這些小人物都太遠了,因此壓根沒想到江湖是什麼樣子的,當下更加不可能相信老者的醉話了。

「哦,我知道了。」他一臉了然道︰「你是在茶樓里說書的吧?說書都說魔怔了這是,還說什麼江湖上多少人請你都請不到,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真是,江湖上的人知道你是誰啊你。」

「你個女圭女圭懂啥?梁奉仙!梁奉仙!你沒听說過?」老者有些激動地揚了揚另一只手里提著的酒壺。

趙三生怕他一個激動就把酒壺往自己頭上砸了,忙偏頭小心道︰「梁奉仙是誰?紅街里新來的花魁?」

趙三說完,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酒壺就貼著他的發髻飛了過去。

丟開酒壺的老者捶胸頓足,竟大哭出聲。

「江湖老矣,江湖老矣。」

(未完待續。)

PS︰————————

【注1】「我有一壺酒,聊以慰風塵。一去故鄉遠,漂泊零丁人。舉杯自斟酌,長醉不願醒。忽聞美人笑,召我去蟾宮。」這一首是我自己寫的。原因是今天新/浪/微/博上一個熱搜話題,杜老先生以「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為題,邀網友續寫,一時間國人詩興大發佳句數萬,我看著心癢,便也寫了兩首,以上是我作的第二首,因為覺得足字有些不恰當所以斟酌地換作聊字,作的第一首是「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閑時邀月飲,醉後抱花眠。」寫的不是很好,大家且看且笑吧。嗯,大家若有興趣,也可以寫一寫,寫在我的評論里,好不好?(對了,還有,之前讓你們關注我微/博,你們都不關注,虧我還發了我穿漢服的照片哼哼哼~現在要看嗎?那就搜索「寫小說的葉無辛」吧~麼麼噠~)

以上ps之後的話不計入收費,強調一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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