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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謝蓁雙手握成了拳頭。

一個奇異的聲音突然在她心底響起︰你有什麼資格說不!你說這一世要保住謝家的每一個人,可你看看你現在居然連你的母親都保護不了!這一世和那一世又有什麼區別?你母親會死,謝家也一樣難逃覆滅的命運!

不!

謝蓁的拳頭漸漸收緊——不!不會的!她這一世一定會保住母親,保住謝家的!她絕不會讓謝家重蹈覆轍的!

心里的那個聲音卻發出了一聲冷哼︰痴人說夢!你就認命吧!你這個無能的廢人,你注定救不了你母親的命!救不了你三哥的命!救不了你兒子的命!上天讓你重活一世就是要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再一次走向死亡!

不!

謝蓁的指甲刺進了掌心——她不是無能的廢人!無論如何,她都會保住這些重要的人!.

+du.那聲音桀桀怪笑道︰你能做什麼?如果謝家的覆滅是天意,如果謝家人的死是他們的命數,你能做什麼?

她能做什麼?她能做什麼?

謝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怨氣——如果這一切真是老天戲弄,那她就逆天!如果母親他們的死是他們的命數,那她就改命!

怨氣漸漸上頭,謝蓁的瞳孔里閃爍著一絲妖異的紅光。

金老夫人看了呆坐在上一動不動的女孩子一眼,伸手接過金嬤嬤捧來的茶盅,翹著小指執蓋拂去了杯中浮著的茶葉,垂眸輕輕抿了一口,掩下了眼中的不屑和嘲諷——到底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話說的再大聲,等事情真正擺在眼前的時候,就傻了眼不知所措了。

「蓁兒。」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同時,一只手溫柔地包住了謝蓁的拳頭。

謝蓁猛地打了個激靈,心頭的怨氣驟然消散。

「母親,怎麼了?」她有些茫然地低下頭,看向了握著她的手的黎氏,語氣緊張道:「您是不是又疼了?」

黎氏輕輕搖頭,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女兒,「蓁兒,別怕,娘沒事。」

她的聲音雖小,卻有種莫名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嗯。」謝蓁用力點頭,唇角勉強扯出了一個笑,「蓁兒知道,蓁兒還等母親給蓁兒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弟弟!蓁兒會同父親母親一起疼愛他,等他長大了,蓁兒還要帶著他來討母親的壓歲錢呢!」

「好。」黎氏欣慰地點了點頭,暗暗咬了咬牙,抬手道︰「蓁兒,扶娘起來!」

起來?現在?謝蓁看了看她蒼白的面容,又看了看她鼓起的如球一般的月復部,有些猶豫道︰「母親,您現在起來不好吧?」

黎氏失笑,「你扶我起來就是了。才七歲呢,就跟個小老太婆似的瞎操心。」

謝蓁無語凝噎。她才不止七歲呢!她明明就已經二十一歲了!而且什麼叫瞎操心啊?生孩子是能胡來的事嗎?她當初生阿湛那會兒,東宮里的太醫一個個都求她切莫亂動切莫亂動,就怕有個萬一。怎麼母親就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

不過,看起來母親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謝蓁想了想,還是依著她的話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又扯過一個大紅底鯉魚菊花錦枕靠在她背後,好讓她倚得舒服些。

「哎呀!夫人小姐,這可使不得啊!」張婆子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要按住黎氏的肩。

「出去。」黎氏肩膀一縮,避過了她的手,側首瞪了她一眼。

這、這還是剛剛躺在上痛得死去活來的四夫人嗎?怎麼突然就變了個人似的?張婆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遲疑了一刻,到底是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轉身對老夫人道︰「老夫人,四夫人體弱,實在是不宜亂動啊!您快勸勸她們吧!」

金老夫人看也不看她,眼楮只盯著臉上漸漸有些血色的黎氏瞧,沉聲道︰「她不懂事,你也要陪著她一起胡來?」

黎氏大著肚子不好行禮,因此只點了點頭權作告罪,「還請母親在外等一等吧!」

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好了,難道是回光返照了麼?所以才請了自己出去要和那猴兒說什麼體己話麼?金老夫人冷哼了一聲,金嬤嬤立刻會意的伸手來扶她。

金老夫人借勢站了起來,也不再看黎氏和謝蓁,轉身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冷聲道︰「不怕讓你知道了傷心,我做了主要保小的!子嚴尚不知情,待他知道時也是木已成舟無力回天了,所以你有什麼話趁早交代了吧!」

子嚴,是謝四老爺謝諄的字。

金老夫人的話無疑是在告訴黎氏——她左右活不過今天了。

婆婆素來不喜自己,自己要是今天能死于「難產」恐怕正合她的心意吧!黎氏心中了然,卻半點不覺得傷感,反而笑著應是。

老夫人走了,那她們怎麼辦?張婆子和剩下的兩個婆子面面相覷。

「你們還不快走?難道要四夫人親自請你們走嗎?」。謝蓁粗聲粗氣道。她實在沒辦法對提出大小只能保全一個的張婆子有什麼好臉色。

哎喲,親娘喲!這六小姐怎麼也是個脾氣大的?張婆子心里叫了一聲苦,忙向另外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三個人急急忙忙地退下了。

如此,產房里就只剩黎氏和謝蓁母女二人。

黎氏松開謝蓁的手,單手撐在板上,似是想借力起身,無奈她身子虛弱肚子又大,用盡了力也動不了身,反而引得肚子一陣絞痛。

謝蓁見她面色蒼白冷汗涔涔,心里更是擔憂不已,「母親……」

黎氏軟軟地靠在迎枕上,沖她擺了擺手,微微笑著安撫道:「不礙事。」

她雖笑著,眉頭卻因為疼痛而緊緊皺著。

謝蓁心里鈍鈍的痛,卻不想將自己的不安表露出來再惹得母親擔心,因此只掩藏起思緒,打起精神,附和地笑了笑。

她的目光牢牢地鎖在黎氏身上,身體微微前傾,是怕黎氏萬一有什麼不好,自己好來得及扶住她。

黎氏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道:「蓁兒,你去將妝奩匣子里的那個小盒子給娘拿來。」

妝奩匣子?謝蓁不由得想起那一世的自己,明知命不久矣卻還是要好好妝扮自己,唯恐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死相。

母親難道也……

她不願再想下去,強忍住心里翻涌的酸澀,悶悶答應了一聲,翻身下。

妝奩匣子里的首飾並不多,只放著一把象牙梳子和幾支樣式簡單的珠釵,謝蓁粗略地掃了一眼,輕易地就找到了母親說的那個小盒子。

盒子通體漆黑,四面雕著奇怪的花紋。

謝蓁不作他想,伸手就拿。

指尖才一觸踫到那盒子,謝蓁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仿佛那盒子上帶有滲人的冷意似的。

怎麼了?她心里一驚,手指卻不曾收回來,反而用力將那盒子抓在手心里。

盒子上的冷意突然消失了。

謝蓁松了口氣,定了定神,皺眉凝視著手心里的盒子。

紫檀木的盒子不過她的手掌大小,仔細看來,除了花紋奇特外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是錯覺嗎?謝蓁搖了搖頭,暫將心中的疑惑壓下,轉身將盒子遞給了母親,又仔細留心母親的神態——是想看母親觸踫到盒子後有什麼不尋常的反應。

然而,沒有。盒子似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盒子。

黎氏雙手接過盒子,深吸了口氣,顫抖著手緩緩打開了盒子。

謝蓁忍不住湊過身去瞧。

盒子里卻是空空如也。

謝蓁訝然,轉頭去看母親。

黎氏怔怔地看著盒子,臉上難掩錯愕。

「怎麼會……怎麼會……」她喃喃自語。

「母親,您說什麼?」謝蓁听不真切,便附耳過去。

黎氏卻像是突然驚醒似的,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母親!」謝蓁不禁痛呼出聲。她如今不過七歲的身體,皮膚細女敕,被黎氏緊緊抓著委實有些疼。

黎氏卻像是沒有听到她的聲音似的,用力轉過她的手,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的手心。

母親這是怎麼了?謝蓁也垂頭看向自己的手心。

她手心里有一道小小的血痕,想來是她方才手握地太緊,被指甲刺破的。

「竟然……竟然……」黎氏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

「母親!母親!」謝蓁忙扶住她,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黎氏就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高高地揚起脖子,喉嚨里發出一個古怪的咳聲,然後她的眼楮猛地瞪大,兩腮鼓起,「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淤血來。

「母親!」謝蓁發出一聲驚呼,卻見黎氏突然抱著肚子抽搐了一下,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謝蓁眼淚頓時涌了出來,她哆嗦著手握住了黎氏的手,哭道︰「母親!您別嚇我啊母親!」

她只顧哭,又喊著讓房外的人快來,卻是沒注意到有絲紅光自黎氏方才吐出的淤血里掠起,飛閃著沒入她外露的皮膚。

正房里的人听到這拖著哭腔的聲音都不由得一怔。

難道是四夫人沒了?張婆子飛快地 了金老夫人一眼,見金老夫人面色如常,才邁出去的腳就又收了回來。

親娘喲!老夫人這是什麼意思啊?

她向金嬤嬤投去一記求救的目光,卻見金嬤嬤微微點了點頭。

張婆子心頭一松,忙快步撩簾進了產房。

「你快來看看我母親!看看她怎麼樣了!」謝蓁一面抹著眼淚,一面催促道。

張婆子見狀忙上前一步,拉了黎氏的褻褲探了一眼。

「噫。」她驚訝地睜大了眼楮。

「怎麼樣了?」謝蓁忙問道。

「怎麼樣了?」外間也有人高聲問道,卻是金嬤嬤的聲音,向來是秉著金老夫人的意思探听一下產房里的情況。

張婆子神色復雜地看了眼謝蓁,卻是絲毫不敢怠慢外間的人,急忙稟道︰「無事了無事了!十指全開了!四夫人能生了!」

十指全開了?

金老夫人原以為听到了會是黎氏的死訊,卻沒想到會听到這樣一個消息。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金嬤嬤瞧著金老夫人這神色說不上高興,忙又高聲對著產房里的人追問了一句,「你可看準了麼?那四夫人她有沒有事?」

「沒事!四夫人也好!這下子大小都能保住了!」張婆子的聲音自里間傳來。

金老夫人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神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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