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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妄言

泠溪獨自一人坐在馬車內,手上正翻著一本書。在暗衛說的鳳棲上了蒼雲代的馬車時,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也僅一下,便再無任何不妥。

知道少主已經了解情況了,暗衛退下,隱了氣息。

若有若無的嘆息在車內回蕩,一貫溫潤如畫的眉眼染上了幾分愁色,就連嘴角習慣性的弧度也淡了幾分,泠溪合上書本,微閉上眼,半響,再睜開時,一如既往的清明。

百旦節的福祿山祈福是凌天星渺三國最重大的盛典之一,所以一直主持凌天大小禮儀祭奠的禮部尚書也被鳳帝派往隨行。

他輕輕放下帷幕,皺眉看向端坐在馬車里面,從一開始閉目養神然後就沒動過的男人,語氣有些不滿,「溫國公難道不覺得公主太過胡鬧嗎?」。

「她胡鬧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什麼好稀奇的。」溫國公倒是不以為意,語—無—錯—小說氣之中也沒有任何的起伏,「她就是胡鬧,只要有皇上和太子護著,你我也無可奈何不是。」

禮部尚書臉色陰沉,但溫國公說的的確是事實,這種事情,在朝多年,他早已見慣了。

「九公主當真是很喜歡雲世子啊。」溫國公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狀似感嘆了一句。車簾被清風拂起,隱隱可以看見行在前面的幾輛馬車。

那幾輛馬車里,都坐著這個世界最尊貴的人,同時,也是將來掌握這個世界的人。「公主的生辰快到了,你可以著令安排了,免得到時候時間緊促,什麼都做不成樣子。」

「是。」禮部尚書應了一聲,心里卻在暗暗思量著溫國公話里的意思。

話說馬車緩緩而動,鳳棲就開始懨懨地趴在蒼雲代放置棋盤的小桌上不動了,小臉鼓鼓的,不難看出她還在為方才的事氣悶。

蒼雲代慢慢地收拾好被鳳棲攪亂了的棋局,將黑白子分好,估模著鳳棲將她的小情緒收拾得差不多了,開口道,「黑子白子?」

「嗯?」不明白地抬頭,鳳棲的視線順著蒼雲代明白的衣角上前,不其然望進他深邃好看的墨瞳,清澈的眼瞳映出女子清麗的臉龐,眼中淡淡的疑惑朦朧。

鳳棲怔然,突然就移不開眼了。

「咳。」蒼雲代突然錯開眼,眉眼間的清冷在面對她的時候不覺散了不少,「不是說要下棋嗎?」。

鳳棲低下頭,臉上悄悄染了胭脂,卻在听清蒼雲代的話的那一刻,「呃」了一聲。她能說她那只是打發傅易烜和戰葑的說辭嗎?天知道她那副臭棋只能拿出來丟人現眼。

「不想下了。」鳳棲瞪著擺在面前的黑白子,側身仰躺在了一旁的位子上,「我要睡覺。」

「若是想睡覺,還是回鳳太子那里吧,免得傳出去讓人笑話。笑話你不要緊,若是要我負責我可就虧大了。」蒼雲代煞有其事地說道。

「什麼叫做要你負責你就虧大了,本公主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也不是魑魅魍魎,還能吃了你不成。」鳳棲頓時不干了,騰地一下站起來。

「本公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打得了架罵得了人,拿起刀劍耍得起長鞭,要身份還有身份,要說名聲我跟你一樣也佔了個第一,對我負責你哪里吃虧了。」

「這麼說起來你的確是挺有用的樣子。」蒼雲代輕眉微挑,嘴角似乎還有微微的笑意。

鳳棲怒,齜牙咧嘴地亮出一口白牙,似乎有‘你再不說些好听的我就咬你的’架勢,「什麼叫做我挺有用的樣子,是本來就很有用好不好。」

「那麼說,我不吃虧了?」蒼雲代墨眸幽深,聲音里依舊沒有什麼起伏。

「當然不吃虧。」鳳棲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蒼雲代倏爾一笑,宛若寒冬臘月時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畫卷緩緩鋪開,眉眼間的清冷褪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鳳棲竟一時看呆了,回過神來時不禁暗暗唾棄自己,怎麼能夠被美色所迷呢,鳳棲你丫的太沒用了。

鳳棲自我嫌棄地捂臉,再次躺倒,就差沒寫塊牌子表明‘本人已死,閑人勿擾’了。

無論是記憶里的鳳棲還是重逢後的鳳棲,或張揚或紈褲,也曾任性也曾惱怒,可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的鳳棲,嬌嗔中帶著幾分孩子氣。這樣的她,或許更像一個養在深閨中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吧。

只可惜,他們都很清楚,鳳棲這個名字代表的是什麼。

帝王的愛女,後宮的公主,行走于刀鋒利刃之間,游離在朝堂權謀之中。

馬車內突然沉默了下來,鳳棲閉著眼楮,鼻尖游離著淡淡的梨花香和莞香木的木頭香,四周靜謐得只剩下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就在鳳棲要睡過去的時候,只感覺一直微涼的手扣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動,就將她拉起。

「還是起來吧,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該睡不著了。」蒼雲代似乎嘆了一聲。

鳳棲睜眼,看著依舊擺著面前的黑白子,有些幽怨地瞪著蒼雲代,「我不要下棋。」

「是你自己說要下的。」蒼雲代提醒道。

「我現在又不想下了,怎樣。」鳳棲瞪眼,有些撒潑的意味。

「還是下吧,我這里除了書,就只有這一盤棋了。」突然想起什麼,蒼雲代從一旁抽出一本書,「還是你要看書?」

鳳棲一瞄那書名,《治國論》。額上掛著一排黑線,還是,算了吧。

不甘不願地挑了白子,鳳棲興致缺缺地趴在矮幾上,將整個人的重量都交代在上面了。她隨手挑起一子,隨手落下,「吶,陪你下棋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下次往你的書堆里丟幾本游記野史之類的,那些什麼什麼我可看不懂。」

「是《治國論》。」蒼雲代將書放了回去,神情淡淡,「不過,你看得懂野史?」

天下傳言,凌天九公主不學無術,琴書棋畫,樣樣不精,課業不濟,大字不識,簡曰︰「廢材」。

鳳棲心中咯 一下,她怎麼突然就忘了這具身體的身份設定了呢?果然最近過得太安逸了嗎?

不過那傳言傳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沒道理蒼雲代會不知道啊。

那麼,現在是在試探嗎?

鳳棲微微抬頭,正好對著他如詩似畫的臉,說實在的,最近她見過太多的美男子了,鳳鳴、泠溪、傅易烜、南??曄,甚至還有沫耿言,他們的容貌在她生平所見的人中無一不是翹楚中的翹楚。可唯有見到蒼雲代,才會有一種感覺。

一種,心跳加快的感覺。

鳳棲微仰著頭,他眉眼清冷,給了別人一種生人勿進的疏離氣息,好看的長長的睫毛微動,在眼瞼下投下一圈黑影,如玉如瓷的皮膚吹彈可破。

呃,鳳棲捂臉,感覺臉頰有些微微發燙了。天啊,她竟然對著一個男人發起了花痴。她的一世英名。

「怎麼?不下了?」蒼雲代隨手落了一子,見鳳棲遲遲沒有反應,遂出聲提醒道。

「誰說我不下了。」鳳棲突然大聲道,隨手抓起一枚棋子落下。

不明白鳳棲為什麼突然間氣勢大增,但見她臉色微微泛紅,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帶著絲絲懊惱,他似乎有明白了什麼,心里有個地方被撥開,雲霧散盡。

他淺淺一笑,化去清冷,斂了生人勿進的氣息。執起黑子,隨手而落。

鳳棲心中一顫,嘀咕了一句「妖孽」後,又重新趴會矮幾上,隨手執子,隨手落子。這感覺應當不是試探,看來是她多慮了。

兩個人就這樣隨手執棋,隨手落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對弈起來。

充當車夫的溯斐將他們的互動從頭听到了尾,除了驚訝他們世子話比以往多了許多以外,更是震驚他們世子竟然會與鳳棲斗嘴,更甚至哄騙鳳棲與他對弈,害得他幾次險些壓不住想要掀開簾子看看里面那位是不是他家世子的沖動。

更讓他狐疑的是鳳棲。凌天的鳳棲公主啊,身為從小就跟在世子身邊的明衛,他怎麼可能不認識呢,但眼前的鳳棲公主,似乎跟他記憶中的人有些出入。

往後的幾日,鳳棲除了吃飯和夜里車隊停下休息之外,就一直賴在蒼雲代的車上不走,下棋,喝茶,斗嘴,小憩,鳳鳴的馬車只怕是這里除了泠溪、南??曄的外最好的,但還是會有些微微的晃動,哪里像蒼雲代的馬車,就算是難行的山路,亦是平穩得如履平地。

鳳棲拉過絲被,再次月復誹,蒼雲代這丫的真會享受!

午後小憩,似乎已經成了鳳棲這幾日的必修課了。蒼雲代也見怪不怪,雙手環胸靠著車壁假寐。

過了一會,馬車突然就停了下來,外面傳來了溯斐的聲音,「世子,到了。」

「嗯。」正閉著眼楮假寐的蒼雲代應了一聲,感覺到鳳棲的呼吸輕淺,沒有醒來的跡象,他也沒有動,而是靜靜地坐著。

見世子應了一句便沒了聲音,也不像要下車的樣子,溯斐也就不動了,安靜地坐在原位,老實地充當他的車夫。

馬車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踏踏的馬蹄聲和骨碌碌的車輦聲也逐漸平靜,片刻之後,又有聲音傳來,不過相較于這一路上單調的馬蹄聲和車輦聲,這聲音卻是熱鬧了好些。

緩緩的腳步聲靠近,蒼雲代睜開眼,看了眼鳳棲,她依舊在安睡中。他復又閉上眼。

「世子,南隋太子過來了。」溯斐的聲音再次響起。

只是這一次,蒼雲代沒有應聲。

「雲世子怎麼還不下車?難不成是溫香軟玉在懷,走不動道了?」南??曄風流一笑,伸手就要去挑開馬車的簾子。

溯斐擋下,面無表情,「南隋太子請自重,不要污了我家世子的名聲。」

「這怎麼能算是污了世子的名聲呢?畢竟這柳下惠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南??曄也不在意,打開折扇輕搖,「何況鳳棲公主愛慕雲世子多年,世子一時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

這話說的,可是把蒼雲代和鳳棲兩個人一起拉下水了。

「南隋太子,你妄言了。」馬車內的兩人還沒有動靜,這邊就有人截了南??曄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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