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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故人寄我一枝梅

薄紅淡金的晨曦將天空涂抹成光艷的彩緞,朝霞初生灩灩千里,天地間似蒙了一層明光閃爍的薄紗。陽光灑在草尖上,立即流泉般流暢地滑落開去,點亮了這寂靜的清晨。

薄薄的冰雪消融成清澈的溪流,無聲地浸潤了腳下的土地。長風麗日,霞光氤氳,霞光中紅衣黑發的女子倚欄回首,帶笑眉眼間神色溫軟。

「天氣真好,適合出去踏青賽馬。你說是不是?」她看著躺在不遠處梅樹下懶洋洋曬太陽的許朝玄,微笑。

「你還真是閑不住。」許朝玄閉目養神,語氣清淡,涼涼道︰「就不能安靜點嗎?」。

蘭傾旖斜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以為誰都像你?整天沒骨頭似的躺著!」

元宵節過後,兩人之間熟稔了不少,偶爾也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許朝玄一樂,「是嗎?那我就奇怪()了,是誰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叫都叫不起的?」

蘭傾旖啞口無言,愣了半天強辯道︰「我那是養精蓄銳,為了在該活動的時候活動。」

「是啊,所以我也在養精蓄銳。」許朝玄微微笑,笑得溫柔無害。

蘭傾旖嘴角抽了抽,無語。

什麼是黑心?這就是!

她懶得和他說話,轉身去看陽光下清麗繽紛卻已半歇的白梅。天氣轉暖,白梅也開始凋謝,至于紅梅,早就謝完了。

春天真的來了,迎春花已綻開花苞。早春的第一抹顏色,靈動地開遍了山河錦繡。

她看著這滿園壓不住的春光,又看看明媚春光中最美的那個美色,「喂,把你的刀借我。」

「刀?」許朝玄挑眉。

蘭傾旖不耐煩,「少裝糊涂,你貼身的小銀刀。」

「你干嘛?」許朝玄不問清楚是不會借的。

「削荸薺。」蘭傾旖坦然答。

許朝玄默了默,抬手扔給她一把小銀刀,蘭傾旖面不改色接了,覺得這刀很好,很鋒利,削皮一定很利索。

她扯過裝荸薺的袋子,邊削皮邊一心二用地和他說話,「你這刀在哪兒打的?質量不錯,我回頭也去定做一批。」

「少說兩句,專心削你的荸薺,免得削了手。」許朝玄涼涼道。

蘭傾旖默,識相地閉嘴。

細膩的瓷碗里,很快裝了滿滿一碗削干淨皮的雪白荸薺。她將瓷碗擱到他手邊的小幾上,開始給自己削。

她像只忙忙碌碌的鼴鼠,不多時已將那袋荸薺消滅干淨,丟掉空袋子,滿足地舒了口氣。

「少吃點,不然你中午吃不下去。」許朝玄淡淡提醒。

蘭傾旖點頭,也是,總要為午膳留點肚子。她將銀刀擦干淨還給他,趴在欄桿上,看著湖對面的白梅林,出神。

火爐上的水霧裊裊升起,遠遠看著有些朦朧,清淡的茶香若有若無地飄散在風中,聞著讓人心曠神怡。

氣氛安寧祥和,兩人都不再說話,靜得只听見風吹過梅林的沙沙聲。

「坐過來!」許朝玄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道。

「干嘛?」蘭傾旖慢慢踱過去,問。

「忙完這一陣,我打算出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許朝玄突然問。

蘭傾旖翻了翻眼楮,「你出門我跟去干嘛?這關我什麼事?」

許朝玄挑眉,「我是去找婆羅香。」

「那又怎樣?」蘭傾旖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也沒在意他說什麼,想都不想反問,話說出口驚覺不對,剛才似乎、好像、應該、大概、可能……听見了幾個很驚悚的詞兒。

她轉過頭,「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許朝玄存心逗她,「我剛剛明明什麼都沒說。」

蘭傾旖氣結,撲上去掐他,「你剛才明明說到婆羅香,是不是?」

許朝玄伸手去呵她的癢,笑意微微,「你听錯了,我沒說過。」

「胡說!」蘭傾旖狠狠掐之。

眼前天旋地轉,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背朝下臉朝上被人壓在身下,她目瞪口呆,這……這個姿勢……她臉上一陣燒紅,想也不想一腳踹了出去,「起來!」

許朝玄悶哼了聲,不動。

蘭傾旖氣急,指間銀針光芒微亮,正打算戳出去……

突然響起的風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寒風倏忽襲來,許朝玄一怔,警覺地抬頭,目光剎那冷銳如金戈。

清唳聲劃破蒼穹,蘭傾旖抬起頭,眼中滿是驚喜。

片片殘葉夾在風中席卷而來,一道黑影快如閃電地從空中俯沖了下來。

那聲音在耳邊不斷回響,許朝玄心頭微有火氣,剛想一掌打出去時,一只縴秀的手攔住了他。

「別!別打!這是來找我的。」

蘭傾旖連忙坐起身。

呼喝的風聲也收歇了下來,涼風襲來,漆黑的影子從天而降。

黑鳥停落蘭傾旖對面的欄桿上,它的身形不算很大,動作極輕巧,渾身漆黑,羽毛油光滑亮,頭上隱約浮現著三道淡淡的金光。那雙眼楮透著銳利的冷光,爪子鋒利如刀刃,看上去一身的霸氣神武。

而此時,那黑影睜著那雙眸子,很是警惕地盯著許朝玄。又轉過頭傲嬌地看了眼蘭傾旖,眼神竟隱隱帶著幾分不滿。

蘭傾旖無語,這感覺……這感覺怎麼像妻子紅杏出牆結果被夫君的下屬抓個正著呢?話說阿夜,雖然我將你留在了韋淮越身邊,可是……可是貌似你的主人是我不是他吧?!

至、于、嗎?

她好氣又好笑,但此刻看見愛寵,心情大好,笑容溫柔地沖著滿身肅殺之氣的黑鳥招了招手,「阿夜,過來讓我看看。」

黑鳥不滿地看著許朝玄,不動。

「哎,別那麼小氣!你是堂堂的血鳶,總要拿出點氣度。」蘭傾旖也不生氣,和藹地勸著某只使小性子的血鳶。

「血鳶?」默不作聲的許朝玄終于悚然而驚,詫異萬分地揚高了聲音。

不怪他驚訝,血鳶是衛國人所信奉的一種神物,擁有這血鳶的人一定不簡單!這血鳶千年一只,據說是生于衛國北境赤風族的,非常有靈性,性子也極其凶戾,是會認主的神物。它有強大的搏擊能力和靈敏的嗅覺,而且飛行速度之快絕非凡物所能比。他以前也只在書上看見過,還從沒見過誰能擁有一只血鳶。

蘭傾旖看著血鳶頭上已隱去的那三道金線,點頭,「是!血鳶!」

血鳶看了眼蘭傾旖,還是不肯動彈。只警惕地望著許朝玄,一副睥睨的樣子,看著他的眼神似乎還有些不屑!

蘭傾旖抽了抽嘴角,這家伙,今天是和許朝玄杠上了嗎?

失明之人的感覺有時候比常人更敏銳,許朝玄眉梢微挑,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動。

然後血鳶就覺得自己的頸項一涼。

它駭然低頭,就看見一點銀光,追光掠電般自那人指間射出,擦著它頸間細細的絨毛而過,無聲無息沒入梅林。那銀光快得連它銳利的目光都無法追及,剎那帶飛它最脆弱的頸項上的淡灰色茸茸細毛,在半空中悠悠墜落。

只差一點點,它的喉管就會被割開!

血鳶的長唳瞬間劃破天空,清音萬里,清銳如戈。

蘭傾旖挑起眉,抄著袖子看著自己的愛寵,擺明了隔岸觀火。

吃了大虧的血鳶森然地盯著端坐喝茶的人,對方卻直接無視了它。不是故作姿態的無視,也沒有故意的警告和氣勢洶涌,更沒有一招制住它的得意和炫耀。是強者對自以為強大的螻蟻的挑戰的完完全全的漠視。

血鳶忽然有些不安地拍了拍翅膀。

對方若有若無地向它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目光,平靜,闊大,有種淡淡的涼,像它高飛的路程中,偶爾看見的無邊無垠令人神往的波瀾萬千的海。

可它卻覺得,誰若將這海當了真,定然會被它的波濤洶涌吞沒。

它下意識看了眼主人,主人正含著淡淡笑意看著它,目光平靜而如山海闊大。它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覺得自己在無限縮小,縮成了天地間浮游的微小塵埃,落在他們廣袤無垠的目光中。

血鳶立在那里,滿身的凶氣瞬間收斂,對于凶禽,能降服它們的只有更強的氣勢,不是來自于軀體,而是來自于內心,來自于內心靈魂的強悍和闊大。

血鳶甚至覺得,眼前這個眼盲的年輕人,比起自己的主人,那種內心力量的強大,也毫不遜色。

「你啊,總要被人教訓一頓才知道老實。」蘭傾旖看著乖下來的愛寵,無奈地道。

血鳶瞅了她一眼,「唧唧」叫了幾聲,爪子不安分地抓著欄桿。

「怎麼?說不得你了?」蘭傾旖戲謔道,「這次是你運氣好,人家對你沒殺意,若是遇到了強敵,看你怎麼辦?」

血鳶蹲在欄桿上,閉上眼楮,不做聲了。

「好了,我不說了就是了。」蘭傾旖輕輕地嘆了口氣,招手,「過來吧,別耍脾氣了。」

血鳶睜眼看了她半晌,翅膀一撲,如同一道黑色流光般朝她飛掠而來,繞著她轉了三圈,盤旋在她面前,睜著那明亮的眼楮望著她,蘭傾旖看著它眸中淡淡的思念,心頭一軟,伸出手撫了撫它的羽毛。

血鳶緩緩降落下來,往蘭傾旖的肩頭跳了去,像一個保衛的戰士般,一動不動地,望著前方。

「怎麼還在生氣?好了,你這脾氣越來越大了,這樣可不好。這麼久不見,一見面就擺臉,你就不怕我難過?」蘭傾旖哭笑不得,伸手將血鳶抱了下來,拉開它健壯的翅膀,從翅膀下取出了一張小紙條,隨手打開。

淡淡的冷香彌漫開來,蘭傾旖手中,正捏著一枝怒放的紅梅,鮮妍葳蕤,艷如胭脂。

這枝紅梅,是粘在紙條上的。

紙條上,一行蒼勁有力的字體映入眼簾,簡簡單單地九個字——

兩月後下山,不日來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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