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賽亞魯前線兵敗如山倒的同時,在賽亞魯境內,邊界最險峻的山脈上,三人正在對峙。
身穿素白紗衣,須發皆白,飄飄然恍若東方傳說中的仙人一樣。看上去七八十歲的老年人,干枯的手掌中模著一把太刀,保養得當的武器,只有顏色略有褪減,和老人的手有著天壤之別。
這個老人,並不出名。
如果放在帝都,恐怕一百個人里有九十九個都認不出他來。
可是一旦有人認出來他,那麼一定會造成轟動的。
比如,劍聖卡西烏斯。
比如,風之劍聖亞里歐斯。
這名老人,正是八葉一刀流的大宗師,世界範圍內,最強的劍士,【劍仙】雲-卡法伊。
或許這個人天生隨性,隱蹤匿跡,不好虛名。可是,他教出來的弟子,各個都是精英。
順便一提,黎恩雖然是他的弟子,也算不上精英,但黎恩的水平也只有初傳,根本不算出師就是了。
能被這名享譽盛名的老人盯上,他的對手,勢必是同等級的武道達人吧。
那是一個身上穿著簡樸白色武術服的男人。沒有半點裝飾。
看年紀,大約五六十歲吧,比雲老爺子要年輕得多,沒有胡子,頭發還基本保持著黑色,只是那飽經磨礪的臉龐,被歲月深陷了眉眼,透出一種滄桑的味道。
即便是寬大的武術袍子,依舊能看出他手臂和胸口健碩的肌肉,那簡直是超出「生體」範疇,直接異化成「鋼鐵」的程度。
久經鍛煉之下,人體會變得兼任。比如,經常寫字繪畫,手腕就會生出老繭,身體經常遭到毆打,皮膚也會越來越堅硬。
可是,能把**凡胎鍛煉到鋼鐵的程度,足見這個人的強悍。
這個人,是結社的執行者。
【世界】。
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即便是和他關系最融洽的瘦狼,也只是稱 他為「老爺子」。
同時,也沒有人敢和他爭鋒。即便是鋼之聖女和劫炎,也只會自稱是結社第二的高手。
的確,兩人都遠超人類的範疇,即便如此,他們也心甘情願的居于世界之下。
人類是有天才的。有些人天生就適合干某些行業。
而努力,也是能夠彌補缺陷的。某些人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來讓自己成為英才。
那麼,如果一個人,不但有天才,還有努力呢?
那就是會變成世界這樣,很強。
非常強。
「呵……這凜然巍峨的氣勢……又變強了啊。真是越來越怪物了啊。」
【劍仙】雲老爺子率先開口了。
從他的話語里,不難發現他和世界曾經相識。不難知道,雲老爺子即便被人稱之為劍仙,依舊不敢輕視世界。
「武道之路,不進則退。若想攀登武道之極意,唯有不懈進取四字。」
恍若岩石一樣的男人,嘴里說出岩石一樣不知變通的句子。雲老爺子苦笑一下,嘆了口氣︰「跟當年一樣……我們幾人中,怕是只有你從沒變過了在你旁邊那個年輕人,是你的徒弟嗎?」
雲老爺子這麼問,單手撫模自己的胡子,把視線投向兩人旁邊的瘦狼。一身黑衣黑墨鏡的執行者在兩個白衣男人之間顯得格外的灑月兌。他用力吸了一口嘴里的香煙,噴出一口煙幕︰「我只是作為見證,來觀摩這次絕世戰斗的。」
其實,這是世界要求他做的。
自從瘦狼被金擊潰之後,擁有格斗天才的他,第一次明白了努力的重要性。可是,他已經沒有資格在回到他的泰斗流,學習那枯燥無味的基本功了。于是,他舍棄了百家拳術凝練出的殺人拳,專心學習世界的武神流。
今天,也是因為世界要他跟來。
「雲……應該會過來。」
他肯定的這麼說。
雖然兩人沒有約戰,但是,世界堅信這雲卡法伊會來。
因為……
「原來如此。巔峰之戰麼……呵呵……你還真的看得起我這把老骨頭啊。」
雲老爺子雖然嘴里這麼說,可是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透出了豪邁的戰意。
當武藝高強到一定程度,這個人就是孤獨的。
他沒有敵人。
甚至連切磋都沒有對手。
雲老爺子是孤獨的,世界也是孤獨的。唯一能填補他們內心空洞的,就是和彼此一戰。
曾經,四個年輕人相逢過。
飄逸靈動,八形切換,無懈可擊的雲。
沉穩凝練,開山碎地,固若金湯的龍牙。
無動無行,後發先至,劍由心生的夏夕衍。
還有……
以武通神,風林火山,天下無雙的世界。
四人均是在武道上建樹巨大的寂寞之人。
一次偶然的機會,四人交手過,四人均是奈何不了彼此,因此,結為好友。
事實上,夏夕衍會和雲保持書信聯絡,也是因為這件事。
雖然在四人中,夏夕衍最弱,可是如果大家都不用斗氣,但從武術本身而言,夏夕衍最強,這點,即便是雲和世界,都無法撼動他的劍術。
「夏夕衍死了。」
世界忽然沒頭沒腦的說出來這麼一句話。
「我知道。」
「龍牙死于疾病,當年的四人,現在只有你我還在。」
听到自己的恩師的名字,瘦狼不太情願的別過頭,不去看世界的臉。
「是啊……人生,還真是一不留神就走到了盡頭啊。」
「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和夏夕衍和龍牙再次交手。今天,我不想再留遺憾了。你會過來,也是明白了這點吧?」
面對世界的提問,雲老爺子沒開口。
然而,他自己是明白的。
他確實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過來的。
雲老爺子已經過了古稀之年,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若是繼續拖下去,雖然劍術還會繼續精進,可是身體已經跟不上了。
蘭斯特的毀滅世界,只是給了雲一個動力。讓他能夠狠下心,拋棄一切束縛,來找自己的摯友,來一次巔峰的戰斗。就好像戰鬼和阿爾拉斯的一戰一樣。獵兵比起平靜的死亡,更願意死在激斗中。阿爾拉斯的行動並非是要毀滅赤色星座報仇,而是單純的尋找合適自己的戰場,然後,死在里面。
到了雲卡法伊的歲數,不可避免的會開始思忖死亡是怎麼一回事。而結論就是,未知誕生恐懼,從古至今從沒有人死而復生之後來大談死亡是怎麼一個感受,雲老爺子也無法免俗,越想越覺著擔憂。
他不怕死,但是,一代劍仙,只是死于床榻……未免不夠英雄。
至少……要最後一次,在身體還能跟得上的時候,盡情的揮舞自己的太刀,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來進行一次一生的巔峰之戰。
這點,世界也是一樣。
「雲,武者,就是這樣的生物。你開始衰老,而我,也身染重疾,怕是沒有多久好活了。」
何等諷刺呢?
天下無雙的武者,明明何等強悍的刀劍武器都無法傷其分毫,偏偏……
這也是世界最後會同意協助蘭斯特的原因。
蘭斯特許諾給他的,就是和雲卡法伊的對決。
至于他要做的,僅僅是把名號借給蘭斯特而已。
蘭斯特從一開始就沒有讓他守護賽亞魯的戰線,那是用來誆騙卡魯門的。如果不是這個結社最強在坐鎮,卡魯門這種人是絕對不會親臨前線的。
龍牙不甘寂寞,在疾病即將奪走他生命之前,他選擇用生命來讓自己最優秀的大弟子看到武道的極限。
而世界在生命將至之時,決心要和自己一生的宿敵,再次交手。
雲老爺子體力不濟,但劍術獨步天下。
世界武道造詣天下無雙,可是身染重疾。兩人可謂是勢均力敵。
「你……呵呵……明白了。面對你這干淨的戰意,我在搪塞未免過于不解風情了。好好好。」
雲卡法伊抽出了自己的太刀,僅僅是一個動作,就讓這個干瘦的老人在氣勢上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那種凜然如刀鋒的氣勢,逼得瘦狼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不敢正面其鋒芒。
「瓦魯特,好好看著我。好好看著,我的武道。開宗立派,繼往開來,這是我們的責任。而你們的責任,就是把前一輩的武道,繼續傳承下去。龍牙用生命讓你看到的,回想起來。」
瘦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點點頭。仿佛多說一句話,都會給兩人澄澈的斗氣沾染上污漬。
把一聲都交給武術的兩個人的決斗,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八葉一刀流,八型流轉。雲-卡法伊。領教了。」
「疾如風,徐如林,侵如火,不動如山。武神流的風林火山。執行者,世界。懇請一戰。」
以兩人的名號為開端,兩團炙熱的斗氣撞在一起。
那是媲美主炮發射等級的沖擊波。
世界僅僅是一揮手臂,一道堪比卡雷賈斯號主炮的巨大斗氣洪流噴涌而出,好一個侵如火,這何止是火的程度,簡直是火山噴發!
雲卡法伊早就過了身體的黃金年齡,單論體力,根本無從和世界對抗。歲月積累所帶來的劣勢是體能衰退,而為了彌補他,歲月同樣給予了老人【經驗積累】這個最大的優點。
八葉一刀流顧名思義,有八個型,卡西烏斯精于【螺旋】,亞里歐斯精于【疾風】,理查德專修【殘月】是他們不想學其他型嗎?當然不是,奈何時間不足,精力有限。
而對于八葉一刀流的開創者,自然沒有這個顧慮。時間的積澱所帶來的,正是八型融會貫通的最強應變力。
面對那轟然的斗氣攻擊,雲老爺子腳下一點,身影仿佛瞬間移動一樣,消失在斗氣光束之中。
而下一秒,雲老爺子的身影已經飄在了世界背後,太刀高舉,一刀 砍,切向了世界後背。
「哈!」
世界暴喝一聲,只見他身上原本就結實的肌肉,隨著斗氣的流轉,更加結實,整個人膨脹了一圈,原本寬松的武術服,已經變成緊巴巴的勒在身上。
斗氣鼓動肌肉所帶來的,是更加優秀的防御力。
這正是武神流的不動如山。
當其他人怎麼打自己都不疼的時候,自己怎麼反擊就很隨意了。
鏘!
清脆的金屬交擊之聲。
明明是血肉之軀,卻和太刀相撞,發出了如此尖銳的聲音。
雲老爺子一刀不奏效,眉頭一皺,心道︰他的硬功越發優秀了!
當年和世界對決的時候,雲老爺子全力一擊還是能造成傷害的,在世界臉上有一條又薄又長的刀疤,那就是雲老爺子當年給他留下的。原本要開顱的致命一擊,卻硬生生被他皮肉擋住,只是劃出了淺淺的傷口。
可是現在……
雲老爺子不多思忖,趕緊從過去的感傷中抽身,輕飄飄一個旋身下落,飄逸的落下。世界順勢一肘回擊,在轉身的同時,發動攻擊。
而迎著這一擊,雲老爺子迅速改變了姿態,硬生生在半空中改換刀勢,從疾風之型切換為殘月之型,重視反擊的殘月,在半空中劃出閃電一樣的軌跡,雲老爺子身體不停,腳下依舊是殘月的身法,從世界的肋下反向竄了出去!
殘月本身是基于拔刀術而誕生的劍術之型,然而到了雲老爺子的境界,已經可以劍由心生,隨心所欲了。
殘月的特點,就是兩個字【快】和【狠】。至于【準】,那不是特點,任何劍術都要準,不準是沒意義的。
重視反擊,後發先至。
陰氣逼人,一擊必殺。
這是殘月的特點。而雲卡法伊,毫無疑問是將八葉一刀流推上第一劍術流派神壇的男人,到達了他的水平,不管是不是拔刀術,心念一動,便是殘月。
然而,之前硬抗住疾風的強橫體魄,卻在雲老爺子這一刀下,側身踉蹌了一步!
雖然刀刃沒切開身體,但是斗氣卻順著刀刃打入心肺,銳利的切開了身體的內部!
面對雲老爺子的攻擊,世界冷哼一聲,提起鐵拳,凝神和他繼續戰成一團。
瘦狼在一邊,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武道之路,深不可測……自己,還且有的修行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