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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顏舜華用無辜的眼神問道那什麼是什麼的時候,顏家四房的最高決策者顏盛國,終于頭一次在人前有了落荒而逃的感覺。

顏柳氏被羞得滿臉通紅,武淑媛、方家夫婦與顏昭明夫婦則被驚得目瞪口呆。

至于兩個姐姐,顏大丫已經不再懵懂,而顏二丫,作為四兄妹中當之無愧的鬼靈精,雖然有些問題目前還比較懵懂,但大致意思還是很能領會的。于是兩人便吭哧吭哧了半天,也跟著她們娘親羞得滿臉紅霞。

只有小妮兒悄悄地探出頭來,望望這個又看看那個,笑嘻嘻地向顏舜華做了一個鬼臉,後者回以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可憐天真懵懂的稚兒,也瞬間變成了一個女敕生生的紅果果。

這一場談話,因為顏舜華的語出驚人而迅速落幕。

原本老神在在趾高氣揚地要為閨女討回公道順便讓顏家四房.+du.好看的方家夫婦,鬧了半天反而是自身惹了一身騷,不單只被武淑媛這個顏家宗婦明晃晃地恐嚇了一回,更是被不知道幾世的顏家老祖宗給一句話罵得狗血淋頭。

要是他們方家祖宗地下有知的話,恐怕也會覺得自家的老臉被人 里啪啦地打著玩兒一樣,痛得要命。

更可恨的還是,這一場「暴打」完全是方鑫夫婦自找的,絲毫怨不得旁人!

因為自覺面上無光,方鑫腫著半邊臉,甚至都不願意留下來吃晚飯,也沒有留時間給方王氏囑咐自家閨女一言片語,便拉上妻子急匆匆地離開了顏家村。

武淑媛倒是留在了四房吃晚飯,只是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在飯後即刻帶著顏舜華去了祠堂。

沒有人知道顏仲溟是什麼反應,倒是顏舜華,當晚並沒有回家,而是再一次被關進了小黑屋。

因為甩了方鑫一巴掌,而有違顏家「不可侮辱怠慢甚至毆打客人尤其是長輩」的祖訓,她手腳各受了二十次藤條抽打,並且跪了顏家列祖列宗一個晚上。

于是乎,當她第二天早上被顏昭明背回家的時候,雙手幾乎腫得握不住筷子,腿肚子也是青紫一片。哪怕臉上那一條淺淺的劃痕已經開始結痂,也絲毫不能減輕顏柳氏的痛苦。

顏舜華確實是痛得齜牙咧嘴的,但是她還是笑眯眯地面對他們的安慰,甚至還故意對每一個人攤開了她的掌心,像是炫耀自己有多麼勇敢一樣,學著顏二丫的樣子揚起了小腦袋。

「瞧,挨打還是有用的。祖父同意我們三姐妹改名的要求了,下一次祭祖就會正式記入族譜。不過他說平時還叫我們現在的名字,畢竟是爹爹取的,要我們學會尊敬,雖然他也覺得爹爹取的名字太丑了。」

顏二丫見她學著自己眉開眼笑的樣子就哭笑不得,也不顧自己的雙手依舊疼痛,抬手就敲了自家妹妹一個大爆栗。

「你個笨蛋。明知道有理打人祖父也會懲罰的,偏偏還要自己撞上去,連我都沒有這個膽子,你倒是硬氣。也不怕留下疤痕,將來真的嫁不出去,可就讓某些人稱心如意了。」

顏舜華依舊笑眯眯的,並不答話。

顏二丫故意將她的頭發給揉亂了,這才心滿意足地罷了手,「算啦,好歹這一次總算是將名字給改了,你這一頓打也沒有白挨。話說回來,真的是高祖給咱們取的名字?」

「那當然了。他可好玩了。二姐你沒見過他老人家嗎?我跟你說,高祖就跟大花一樣,我講故事他都有認真在听,然後我講完了他也會給我講他知道的有趣的故事,就好像……」

顏二丫听得頭昏腦脹的,就像每一回顏小丫跟母豬大花嘀咕時候的一樣,她完全沒有听懂妹妹到底在講什麼。

至于顏柳氏與顏大丫,就更是听不明白了。

好說歹說之下,眾人終于退出了她的房間。

顏舜華吁了一口氣,癱倒在床,苦笑不已。

顏仲溟不相信她。

盡管昨晚在懲罰她時,這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半信半疑,但是在今早懲罰結束之後,他那相當開誠布公意味深長的話語卻讓她膽戰心驚。

「老夫不知道你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是既然你能夠在我顏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坦然自若地度過了一晚,那便證明你有著最起碼的良知與不壞的品行。希望你日後不要再借祖宗之言胡言亂語,為我顏家招禍。只要安分守己,老夫自然會認下你這個孫女。」

她當時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睜大雙眼看了他好一會,然後又往四周看了看,仿佛不知道他是在跟誰說話,不久之後才畏懼地低下了頭,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

好吧,她得承認,對于顏仲溟的洞若觀火,她當時心里完全是如遭雷擊。

甚至有某一個瞬間,她在戰栗之余也由衷地感到高興。哪怕他不認識她,卻也認出了她來。

不是顏小丫,而是另外一個來歷不明漂泊獨立的干淨靈魂。

只是好歹是個成年人了,加上她這幾天來的經歷頗為不尋常,因此對此多少有了些免疫力,面部表情便十分自然地控制到位。

她知道對方仍然不相信她,但是基于她的表現,如今多少還是會有些不確定。

只要她依靠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在日後的生活中不露出什麼大破綻,相信對方不會為難她更不會時刻關注她。

顏舜華深呼吸了好幾次,然後便使勁繃緊了身體,再卸去力氣。繃緊,放松,繃緊,放松,直到身體徹底地舒適起來,才揉了揉自己的臉,神色頗有些無可奈何。

她不能承認。

哪怕她很想立刻不用掩飾地做回自己,而得到顏氏家族最高決策者的理解與支持是最為快捷迅速的辦法,但卻不夠穩妥。

對于她這個來自遙遠未來甚至親身經歷的人來說,都難以接受,更何況是他一個古人?

如果她和盤托出,即使他是一位睿智的長者,她的經歷也依舊會顯得太過驚世駭俗。

她不想被當做怪物一樣遭到沉塘甚至火焚的下場,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哪怕這種沉默是一種基于自我保護的立場,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善意的謊言,卻也是一種隱瞞。

也許會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一天,但也許,她永遠都會對自己的來歷三緘其口塵封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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