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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緯淡淡地看向那三個行過大禮的寒門子弟道︰「你們都落座吧。」

「謝世子。」三個人起身走回自己的坐席。

楊柳在轉身離開時,眼角的余光還驚慌地捕捉到對面那個男人投來的意外的目光。

那道目光如鷹隼一般,又如惡狼一般,緊緊地盯著她,好像馬上就要把她吞入月復中。

她不禁又打了個寒顫,感覺身子很冷,木然地跟著柏玄往听雪閣走去。

走到路上,楊柳從失神中恍悟過來,突然站定,不自然地望向身邊的柏玄道︰「你去世子那里幫忙招待下。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柏玄貌似有點不放心,淡笑︰「夫人這怎麼行啊。您身邊一個跟隨的奴婢也沒有。」

「前面就是听雪閣。你不用擔心。世子那里人手不齊,你去幫忙我才能安心治傷啊。」楊柳定了定神色忙道。

柏玄听了,若有所思地笑︰「那好吧。奴婢告退。」

等柏玄走後,楊柳又處于方才按壓下去的震驚之中。

他怎麼會在這里?

他看見她了,一定是的。

這可怎麼辦呢?

楊柳此刻如熱窩上的螞蟻,心里發慌,亂了方寸。

她側面不遠處,遠遠的傳來一陣笑聲,好像是謝雲和長樂亭主她們。

她可不能讓她們發現自己的失態,看出什麼端倪。

楊柳忙避閃至旁邊的假山石後面,她小心謹慎地透過石頭縫兒看清了來人,幾個姑娘中並沒有長樂,但是有那個很會察言觀色的李惠姑的妹妹李家十三姑娘,還有謝雲和袁四姑娘。

袁四姑娘是自己的知己,她很想把袁四兒叫住,可是一想到李十三姑就在跟前,若是被她發現什麼,再轉告給長樂,那自己在沛王府很快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楊柳張了張口,最終沒有叫住袁四姑娘,她眼睜睜地六神無主地看著袁四兒和李十三姑及謝雲往前面走遠。

現在怎麼辦呢?

她的心緊張得突突地跳,每一跳都好像從胸口蹦出來。

怎麼辦呢?

她應該怎麼辦?

那個人的眼神告訴她,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沒有當面戳穿他們認識的事,卻反而像等著宣判死刑時那種煎熬的難受。

她應該找一個人傾訴內心的擔驚受怕。

可是找誰呢?

楊柳站在假山石後面轉來轉去,始終沒有邁出假山石後面的那塊草地。

一想起那個人陰森的目光,楊柳渾身就起了雞皮疙瘩。

旁邊一個婢女走過,楊柳定楮一看,原來是北靈院的種碧。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朱璺。

听見種碧正在同靈苔院的侍喜說著話,老夫人賞賜了一盤糕點給她。

種碧端了過來正要往北靈院里走,突然就看見假山石後面的少夫人。

種碧一愣。

她凝了少夫人一眼,見少夫人神色慌張,站在那里手足無措,好像有什麼天大的事情發生。

種碧邊走邊困惑地望著她。

楊柳也不敢說什麼。

種碧走回去時就把方才的事告訴了朱璺。

听了種碧的話,朱璺咬了口茶糕就出門來找楊柳。只見楊柳正心事重重地往听雪閣走去。

她在後面連喊了兩聲,楊柳也沒听見。

朱璺趕上前又喊道︰「大嫂!」

這時楊柳轉過身吃驚地看著朱璺,「宜安,是你啊。」

她說著話時依然心神不寧。

朱璺拉著她往自己的院里走,邊走邊道︰「大嫂,老夫人賞了一碟茶糕給我。你陪我一塊吃吧。」

楊柳點了點頭。

她由著朱璺拉至北靈院,兩個人關起門來說話。

朱璺給她倒了杯茶,楊柳端起茶杯後,身子還是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無心喝茶,又手緊緊地握住茶杯,焦慮地道︰「宜安,我要完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朱璺不解地問,「我大哥和你吵架了嗎?」。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楊柳燙紅的手背上,「你的手受傷了?」

楊柳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道︰「沒有大礙,我只是不小心踫傷了。」她說著手指還在不住地發抖。

朱璺忙道︰「你擔心什麼?」

「方先生——」

「哪個方——」朱璺剛提及姓氏,突然就想起了那個誘拐楊柳的寒士,她杏眸驀地睜大,「是不是他?」

楊柳怔怔地點頭,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

朱璺終于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寒士當初離開時就代表他和楊柳沒有任何的瓜葛,何況那個人只是個無權無勢無背景又沒有財力的寒門士族,怎麼可能敢來騷擾楊柳。

朱璺思忖著問︰「他來找你了?」

「我剛剛無意間看到他。他居然就在宴席里。怎麼辦?他已經知道我的行蹤,你說他會不會對你大哥說起我曾經的事?」楊柳後悔不迭地擔心著。

她越說越手足無措。

朱璺忙安慰道︰「你放心。他若敢說半個字,我保護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楊柳微怔︰「宜安,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你沒有必要這麼幫我。是我自己作的孽我自己承擔。」

「那人現在有沒有找你麻煩?」

楊柳搖搖頭︰「我剛開始看到他時,嚇了一跳,只好先離席。但是他那個眼神在告訴我,他不會認輸的。世子若是知道這件事,我完蛋了。」

朱璺忙安慰道︰「這個人既然來我們王府,就是為了武舉的三個名額。」

楊柳突然想起來了,忙道︰「是啊。我听世子說三個名額里,就有他。他好像是微夫人的親戚。」

朱璺不解道︰「微夫人?這就奇怪了。微夫人不是有南宮府撐腰嗎?她為何要繞開大將軍,來走世子的門路?」

楊柳搖搖頭︰「這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猜測南宮府與皇叔不和,而我們王府與皇叔同宗,由我們這邊提攜,皇叔可以不會顧忌那麼多。都在說,皇叔此次武舉是要為奪兵權慢慢鋪路的。我沒有想到方先生會和微夫人扯上關系。」

那樣的寒門人家若真得與微夫人有半點關系,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朱璺思忖片刻道︰「既然是微夫人的人,事情就好辦了。微夫人再怎麼著也是南宮府的人。」

說著她又安慰楊柳︰「楊姐姐這件事你先別擔心。他若是真敢來找你麻煩,你提前告訴我。」

「宜安,若不是你陪著我說會子話,我真不知道今天該怎麼過。」

楊柳說著就放下茶杯握住朱璺的手,「我有預感我和你大哥不長了。」

「快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你要明白,你是沛王府的宗婦,身上的擔子那麼重,怎麼能由你想卸就卸呢?」朱璺安慰著她。

她們說了半晌,直到柏玄姑娘來這里叫少夫人時,楊柳忙擦過淚,深吸一口氣,掩飾內心的惶惶,然後站起身朝朱璺道︰「宜安,我先離開。」

「有事情就直接告訴我。」

「放心吧。」朱璺安慰道。

武舉準備的這段日子,府里一切如常。

一個月後,京都最繁華的廣場上搭起了高高的擂台。

擂台的正北首又建了一丈高的彩棚,棚里布置精美,中間的黃色龍椅尤顯尊貴,兩旁一溜黑色的椅榻席位。一起排列延伸至棚子外面。

最外圍是簡陋的席子,供一些來看熱鬧的低級官員坐。

擂台的外圍也設置了欄桿,老百姓們可在圍著欄桿外面觀看。

經過二品以上官員推薦的士子經過了箭術、和個人特長、兵法三門考試後才能登台追逐名次。

朱璺特意地留意了世子推薦的名單,那個方先生一直名列其中。

能通過這三門考試,成為最後角逐名次的入圍者,實力還是有的。

可惜這種人太急于求進,想走捷徑,不惜誘拐四知堂楊家的姑娘。

品性方面本已有問題。

正式比賽的那一日,世子邀了全府的人去看比試。

楊柳找了借口說身子不適。

老夫人留心道︰「身子不適要找個大夫瞧瞧。大兒媳你不可怠慢了。」

郭夫人忙道︰「兒媳明白。一會就叫華太醫來替孫媳婦看病。」

楊柳听了臉色一紅。

她已經猜到了老夫人和郭夫人的意思。

她們都盼著她早日懷上孩子呢。

朱緯笑笑︰「瞧祖母急的,孫兒不急祖母急。」

「你還說笑。這都多長日子了。你祖母是為你們好。」郭夫人嗔怪,說著睨了旁邊面紅耳赤的楊柳,「既然你身子不適。我讓人去請華太醫來。缺什麼少什麼直管跟李管家說一聲。你是沛王府的宗婦,日後王府里面的事務可不都交給你來作為。哪能放任給外人做?」

郭夫人含沙射影地說著,眼楮還故意地瞄向若無其事的丁夫人。

丁夫人笑著轉過頭在輕聲跟朱璺說著話,完全沒把郭夫人放在眼里。

郭夫人說的話在她的心目中就像放屁。

楊柳也知道郭夫人與丁夫人之前的關系僵冷,不好答話,只是默默地點頭。

郭夫人就有點覺得楊柳做得不夠。

到底誰才是她的婆婆?

朱璺忙道︰「大嫂。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歇著吧。」

「老夫人,孫媳婦告退。」楊柳忙恭敬地道。

老夫人心生喜悅,她覺得楊柳估計是懷上了。

老夫人笑著點頭。

等沛王府的人到了擂場剛和南宮府里的人見面寒暄後,有人報皇上來了!

皇上在皇叔的陪伴下乘著鑾輿往擂台正北首的彩棚走去。

所有的人都齊齊地彎下腰去︰「皇上安康!」

本朝竟然不用跪皇上?朱璺心里暗自吃驚。

她低頭的時候望向四方的百姓,只見百姓們和群臣一樣都只是彎腰說著皇上安康。

並不像清朝時期那樣下跪叩頭。

朱璺訝然時就听見皇上說︰「平身。」

所有的子民又齊齊地抬頭挺胸。

皇上這時向旁邊的皇叔望過去,只見皇叔身著紫蟒便服,服飾上與皇上的除了顏色有點區別外,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也說明了皇叔的權利已經非常大了,只差一步登天。

這時一個判官走到前面來稟道︰「稟皇上。此次武舉入圍者共一百零八位通過初試入圍復試,復試的比賽環節中,將分成兩組,采用抽簽方式兩兩對決,勝者晉級。現在僅篩選出來二十人,已是本次武舉中的高人。」

朱璺在一旁听著目光搜尋著擂台上的那個方先生。

奇怪得很,這個方先生說是個書生,竟然能突破重重難關,最後闖入決賽。

什麼道理?

判官說著時,那二十人已經一同向皇上這邊走來,齊齊作揖謝恩。

然後一一報了身家,朱璺特意豎耳傾听方先生所報身家︰「在下方理,今年二十歲,沛王府推薦之人。」

士子們一一報過後,就開始比賽。

朱璺對比試不感興趣,她無聊地斜坐在椅子上,古人的比試一點不好玩,那個方先生簡直弱爆居然能闖入二十強,莫非有殺手 ?

朱璺打著哈欠,然後就引起了郭夫人投來的如利箭般的一記冷眼,南宮昭略帶溫和的笑目。

越過南宮昭的視線,朱璺看到了他背後的明康。

南宮昭隱隱地察覺到她目光的漫不經心,就不經意地轉過頭朝身後的側面望去,在看到明康的瞬間,南宮昭的目光微微眯起。

朱璺心里一跳。

她忙轉移視線,心不在焉地看向擂台上正在對決的無聊比試。

她看出來了,這些人比的就是蠻力,而方先生不同,他好像懂得點穴道,知道投機取巧,所以這麼瘦癟癟的一個人能闖入決賽。

南宮昭應該了解擂台上的那個方先生。

她無聊地離開椅子,走出看門,然後就跑到彩棚後的園子里曬太陽。

朗月就把隨身帶來的糕點送給她填月復。

「餓死我了。」朱璺邊說邊大口地吃著,吃完一塊再接著吃一塊。

還沒等到吃第三塊時,就猛地咳嗽起來。

太干了!忘記喝水。

就在這是,一杯水送到她面前。

朱璺微愣,看著端著茶杯的那只手,就知道是誰了。她倒吸一口氣接過來,胡亂地喝著水。

南宮昭淡定地道︰「慢點喝。」

「呃,謝謝昭叔叔。」朱璺喝過水道。

南宮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心虛地垂下腦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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