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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夫人何嘗不知道,不過長樂在水月庵思過,還有半個月才能回來。

朱緯常常在不府里,剩下的孩子就只有宜安了。

可是宜安畢竟不是郭夫人所出,郭夫人也見不得宜安,叫宜安服侍,怕她心里更不好過,也不好說什麼。

吳大娘又道︰「老夫人,郭夫人生病了才覺得子女不在身邊的淒苦,奴婢們照顧夫人,夫人心里始終郁郁寡歡,對病也沒有好處,不如叫七姑娘孝順服侍她母親,母慈女孝,這也是老夫人的心願啊。」

老夫人本以為郭夫人是想讓朱璧早點回來,沒想到吳大娘提出這個要求。

老夫人自然是願意的,也希望宜安好好孝順母親。

這樣一來,培養雙方的感情,往後這對母女關系才會好起來。

只是因平日郭夫人的態度,老夫人只怕她不願意宜安服侍,故而沒提,現在吳大娘提出了,何樂不為?

老夫人道︰「母親生病了,作子女的服侍在病榻前,是人倫常理。就讓宜安去榮椒院服侍吧。」

北靈院

宜安正在作畫,結香看了道︰「姑娘這又是學了哪個畫派?」

宜安笑而不答。

朗月領了新茶回來,瞧見了道︰「還能是誰?自然是天下名士明公子的畫法。」

「就你這丫頭聰明。」宜安笑道。

朗月笑而不語,將新茶放回房間。

結香看了半晌嘆道︰「呀,姑娘,你這畫的是連香嗎?連香發髻上喜歡戴這支釵。」

一語既出,房子里的人都安靜下來。

宜安嘆道︰「連香與我們姐妹一場,我想著替她畫一幅,燒給她。」

眾人不語。

朗月從房間里走出來淡淡道︰「依我說,連香丫頭賣主求榮,死不足惜。」

宜安沒有說話,繼續作她的畫。

結香緩緩道︰「朗月說的在理。只是人相處久了總有感情的,姑娘又是個極善良的,自然會不得連香。當初我和連香一起在老夫人屋子里共處十多年,竟沒料到連香會是這個下場。」

朗月瞧姑娘面色不善,笑道︰「別說了罷,姑娘看誰都是好人。」

就在這時,老夫人的陪房趙大娘走進了院子,結香忙命人端了幾子給趙大娘坐,又叫朗月將新茶奉上,道︰「這是剛領的雨後毛峰,還沒開封呢,趙大娘嘗嘗。」

趙大娘笑著接過茶盅吃口茶,才道︰「姑娘多費心了。我來是奉老夫人之命,傳話給姑娘。」

宜安道︰「趙大娘有話盡管吩咐。」

「是這樣的,老夫人說,你母親生病在床,丫頭們服侍雖然周到,但畢竟不是子女,現在,長樂亭主在庵里一時回不來,你大哥朱緯又不在家,七姑娘若有時間,去榮椒院服侍你母親飲食起居,這對你們母女感情培養都有好處。」

宜安笑道︰「老夫人替孫女想得很周到。趙大娘,你回去,告訴老夫人,宜安很願意服侍母親,一會就過去。」

趙大娘放下茶盅,起身笑道︰「如此甚好,老夫人也就放心了。」

中午用膳時間,宜安來到榮椒院,正值郭夫人的婢女打碎了一個杯子,郭夫人又氣又急地躺在床上罵著沒用。

宜安叫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走至榻前,安撫道︰「母親,生病了該好好養著身體才是,何必大動肝火,對病沒好處。」

「宜安呀,你怎麼來了?」郭夫人貌似吃驚道,有一種危難時見到親人的驚喜感。

「我听說母親親生病了,特意來看看。」

宜安正說著,吳大娘端了藥走進來,笑道︰「夫人,藥好了,趁熱喝好,身子才好得快。」

吳大娘剛走進來,看到宜安也似乎不敢相信,道︰「呀,七姑娘,你在啊,有七姑娘,夫人一定會喝這碗藥的。」

那意思是讓宜安來喂藥。

「姑娘,你幫著喂吧,這藥苦的很,郭夫人一般沒咽下去。」吳大娘走過一類道。

宜安接了藥笑道︰「我來。母親忍一忍,喝了身體才會好起來。」

郭夫人貌似十分感激,眼里淚水都打轉了,在宜安的服侍下,一口一口,將那苦苦的藥喝得干干淨淨。

「瞧,有孩子在身邊,夫人精神也好些了。七姑娘這幾日不如住在這里,好好照顧你母親。」吳大娘笑道。

郭夫人打斷道︰「我以前冤枉了宜安,只怕宜安心里介意,不願意看服侍母親了。」

「母親,孩兒怎麼會往心里去。母親若覺得好,宜安這幾日願意盡自己的一點綿薄之力,服侍母親,只希望母親早日康復。」宜安拿了帕子替郭夫人擦擦嘴角,也不知這老怪物打的什麼主意,面上不動聲色地說道。

郭夫人听了感動得淚水打轉︰「宜安果然是母親的心頭肉。母親覺得羞愧,病了時才知道宜安的好。」說著一陣淒然,一旁的吳大娘都陪著落淚。

郭夫人令吳大娘設好褥榻,宜安今晚在榮椒院留宿。

宜安回去換洗衣物時,結香還是不放心道︰「郭夫人一向不喜姑娘,怎麼突然間就改了性子呢?」

「母親生病在床,這時最需要我們作子女的陪伴左右了,這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可疑的。」宜安道。

結香還是擔心道︰「姑娘心地太過老實善良了,我只怕其中有詐。」

宜安笑道︰「別擔心了,母親生病了,就算想要做什麼,也沒有精力的。」

晚上若有機會可以試試催眠,看這老怪物心里在想什麼。

晚上,月淡如水,雕窗畫棟,小客廳里,面對一桌飯菜,郭夫人仍然不思飲食。

「母親,這飯菜不可口嗎?」。宜安夾了一塊竹筍放在郭夫人碗里。

郭夫人見了,笑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食而無味,你六姐做的蘿卜糕就很好吃,可惜她不在,沒有人能做得了。」

宜安听了勸慰道︰「可惜我也不會做,母親若想吃,我讓小廚房現在做幾塊來。」

「他們做的和這飯菜一樣,看著沒有胃口。」郭夫人嘆口氣。

吳大娘想起一件事道︰「奴婢記得四姑娘做蘿卜糕時,春桃總是相伴左右的,她必定知道些,讓春桃教七姑娘做出來孝敬夫人,夫人或許就有胃口了。」

郭夫人眼望著宜安,直搖頭道︰「只怕讓宜安嫌麻煩。還是算了吧。」

宜安道︰「沒事的,只要能對母親的病有好處,宜安願意為母親學做蘿卜糕。」

「現在太晚了,你可以明天做。」郭夫人道。

吳大娘心疼道︰「郭夫人今晚豈不是要餓肚子?」

「沒事,母親,我現在和春桃去廚房做出來,母親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緊。」宜安笑道。

宜安和春桃在廚房里忙碌時,婢女朗月听了結香說了這件事後,終究不放心,也悄悄的跟進了廚房,只有外面瞧著里面的動靜。

那春桃是朱璧面前第一個心月復,朱璧去水月庵悔過沒帶春桃,確實令人意外,春桃這幾日管理南靈院一應事務,只等著長樂亭主回家。

「七姑娘,您不知道,長樂亭主當初做這個糕點時,很是花費了一些心思,叫奴婢守口,不告訴外人做法,但現在長樂亭主不能在身邊盡孝,權宜之際,只能仰仗姑娘盡孝了。」春桃振振有詞道。

宜安道︰「六姐做的的確很好,我初次學,怎麼能和六姐的比,只要能讓母親吃得下飯就好了。你告訴我怎麼做。」

兩個人在廚房里又忙碌了一陣,外在朗月看了半天,不知道春桃那個丫頭使什麼計。

「這個要先用油淖一淖,才能讓蘿卜糕香脆,色香味俱佳,郭夫人才能吃得下去。」

說著時,一窩滾燙的菜子油已經在沸騰,廚房里彌漫著一股誘人的香氣。

春桃將切好的糕點放了一塊進去,手腳非常利落,朗月從外面看到有點意外。

她們又怎能想到長樂亭主孝敬的蘿卜糕是春桃做的。

現在不過是听郭夫人的命令,故意的裝拙讓宜安親自動手罷了。

「就像這樣,姑娘也試一試。」春桃笑著往旁邊讓一讓,給宜安挪出個位置。

沸騰的油水里滋滋的聲音,就像春桃的笑聲。

門外,忽而刮進來一陣風,朗月踢開了春桃慢慢靠近宜安後背的那只手,春桃還沒明白過來,突然胳膊被一個力量重重地打了一下,痛得縮回,沒想到腿部又被什麼撞了,一個沒站穩,一只手突突地貼到油窩邊,痛得撕心烈肺地尖叫,幸虧手沒有全部仵進去,要不然她的手完全費了。

宜安正要淖蘿卜糕時,突然被人往後一扯,一時愕然,直到春桃在尖叫,她才心有余悸地回頭見是郎月護住了自己。

這淒厲的叫聲,令郭夫人和吳大娘暢快至極。終于,終于朱璺意外燙傷了。

朗月關心道︰「姑娘沒燙著吧?」

宜安搖搖頭,道︰「春桃燙著了。快幫她敷傷吧。」

朗月看了春桃一眼,冷哼一聲,直接拽著她的胳膊摁至水盆里,滋滋盆里冒出一股熱氣,淒厲的叫聲再次響起,春桃痛得眼楮往上翻。

「春桃你沒事吧?沒事吧?忍住,我去給你找大夫。」宜安急急道。

朗月心里暗嘆著,自家姑娘太傻了,春桃要陷害她,她還在替春桃擔心,若不是自己平日訓練有素,姑娘這次只怕毀容了。

春桃哪里敢說什麼,只管搖頭。額上滲出大量的冷汗。

朗月鉗制著她的胳膊,還要另換盆冷水。

春桃驚恐地看著朗月,忍住痛扯開朗月的手,直嚷道︰「我沒事,我沒事,別踫我……」

「手快燙出肉了,真沒事嗎?春桃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朗月抓住她燙傷的手關心著。

春桃的手腫成紅紅的蘿卜,皮開肉綻的,突然被朗月這麼一抓,痛得話也說不利索︰「啊……痛……別踫別踫……」

朗月笑著吹氣,安慰道︰「別怕,大夫一會就來了。」

那淡淡的一笑,令春桃毫毛豎起,好像背後有一把冰冷的利箭嗖嗖飛來。

過了好一會兒,吳大娘慢吞吞地從外面趕外,一路走一路喊道︰「怎麼啦?怎麼啦?誰在叫?還讓不在郭夫人休息!」

吳大娘笑著走進小廚房,看到的畫面卻讓她呆住。房子里一股濃郁的菜子油味,五官扭曲的春桃奄奄一息哼哼唧唧的,一只手紅乎乎的腫得像肉包子,那一旁朗月拿著擦手的巾怕替她拭淚。

吳大娘的笑容瞬間僵住︰「這是怎麼回事!」

「吳大娘你也看到了,春桃不小心燙傷了手,還差點誤傷了七姑娘。」朗月淡淡一笑。

吳大娘瞪了她一眼,春桃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朗月手里突然夾了一根銀針在她後背上扎了一下,又是一聲尖叫。

春桃忍住痛,跪到地上,哭道︰「是春桃不小心,誤傷了自己。」

朗月慢慢蹲下扶起她,順便撥下銀針,淡淡道︰「是啊,太不小心了,這手怕是毀掉了,可惜,真是可惜了……」

「還不去找大夫。」吳大娘氣急敗壞道。

正說著,外面有小婢女嚷道︰「大夫來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隨之靠近,宜安領著王大夫趕來了。

「王大夫,請你幫幫春桃啊,保護她的手。」一個婢女手廢了,不能作事,在主子那里沒等于是廢物了,春桃素日好強能干,如果沒了手,等于要了她半條命。

「我盡力。」王大夫看這燙傷十分嚴重,敷好藥,又讓小丫頭替傷者扎好布條,走出來道︰「可惜了,怎麼會燙成這樣?」說著連連搖頭。

吳大娘忙道︰「大夫,那丫頭的手還能保住嗎?」。

「哎,我已經替她敷了燙傷藥,只是,燙得太嚴重了,怕有幾個手指要廢了,實在是太不小心了。」王大夫嘆息道。

王大夫是府里專給丫頭們看病的醫生,從沒遇到過這麼嚴重的燙傷,心里十分困惑。

「送大夫走吧。」吳大娘心里有鬼,不再追問。

小丫頭送走王大夫後,回頭瞪了哼哼唧唧的春桃,心里暗罵,簡直是廢物,這點小事辦不好,還傷了自己,活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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