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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一口氣跑到花木園子里,全然不顧路上人詫異的眼光。坐到先前那塊石磯上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方,她沒有哭;因落水被水嗆到的胸口常常作痛,她也沒有哭;原主的那對兄嫂來接她回去做一個老鄉紳的妾,也還是沒有哭;拖著剛剛恢復的身體學規矩,被吳媽媽一次又一次打手板,她依然沒有哭……可今天,眼淚卻象斷線的珠子一樣,不听指揮地往外涌。

不知道過了多久,紫藤才平復了心情。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園子里的水井旁輕輕的洗著臉,把帕子蓋在眼楮上按著。

轉過花木園子,挨著牆邊有兩間房子。那是于媽媽和另一位管花園子的婦人住的地方。

紫藤知道,于媽媽一共生了二兒一女,當家的前年跟村里族人去山上獵野物時,摔下山崖死了,小女兒沒長大就夭折了。兩個兒子都已娶妻生子,大兒子跟著本家的一叔叔在京城主家一個茶葉鋪子里做個三等掌櫃,小兒子也在這柳河莊上當差,因著紫蕊的原因,討了份采買兼著來往京城跑腿的活計。于媽媽起初和小兒子過活,小兒子和兒媳對自己都還算孝順,唯一讓人著惱的是,小兒子因著整日往外跑,接觸的雜人也多,常常夜不歸宿,引得小兒媳沒事就來找自己哭訴。自己勸也勸了,罵也罵了,小兒子前頭答應的好好的,轉個身就又去,自己也是沒法子。于是一個月是倒是有四分之三的時間住在園子里。

紫藤打起門簾子進去,看見于媽正在擺碗筷。沒有回頭,只是在說︰

「我想著你該來了,今兒可有好吃的,紫蕊那孩子讓人送了碗八寶羊肉來,這大熱天的,吃這個正好。」

說完把食盒拎到一邊放好,自己先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羊肉來吃,嘴里還在說,

「味道真不錯,要不說怎麼還是老夫人和二小姐那邊的好。」

吃完一口見沒動靜,便抬頭沖著紫藤說,

「坐下,還等酒呀,呵呵……」說完覺得不太對勁。紫藤面對她站著,雖然沒說話,可那紅紅的眼框還有那落莫的神情,讓于媽媽心里一突。

「這是怎麼了?」于媽媽一邊說一邊拉著紫藤靠近自己。

「這……這眼楮怎麼哭成這樣,好孩子,告訴媽媽,出了什麼事?是她們又欺負你了嗎?」。

「于媽媽……」紫藤一句沒說完趴在于媽媽懷里又開始哭了起來。

于媽媽一邊用手輕拍紫藤的後背,一面說︰

「不礙事,不礙事,有什麼事和媽媽說,不哭,啊∼」扶正紫藤的身子,又說︰

「你這身子,剛剛好一些,可不興這麼傷心,回頭再犯起病了,遭罪的可是自己」拿起袖子里的帕子輕輕給紫藤試淚。

本來剛才紫藤都想好了,這件事怎麼也要和于媽媽說一聲,整個院子她只和于媽媽熟悉,于媽媽也是真心待她好。以前的小打小鬧也就算了,可這次被別人算計,還這麼明目張膽對付她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小白花,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陰謀或者說是原由。

紫藤接過于媽媽的帕子,擦掉眼中的淚水。

「看我,都是我不好,本來都想好,不能當您面哭,可一看到您,就覺得委屈,這下子倒擾了您吃飯了。」

說完扶著于媽媽在飯桌前坐下,把碗放到跟前。

「媽媽,咱們先吃飯,這話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完的。」

「行,先吃飯」。于媽媽看紫藤的確是不象剛才那麼激動,也就放下一半的心,坐下來,挾起一塊羊肉放進紫藤碗里。兩人對視一笑,靜靜地吃起飯來。

紫藤起得早,又被這突發事弄得著實費了精神。一盤羊肉,一個涼拌黃瓜,外加一碗酸辣湯,于媽媽只吃了一少部分,其余的全進了紫藤的肚子里。

紫藤一面將空碗拾進食盒,一邊說︰

「還是二小姐那邊的菜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放在那里吧,一會兒紫蕊會打發小丫頭過來取。」

紫藤回頭給于媽媽倒了一杯茶後,坐在長椅上把上午的事慢慢地說給于媽媽听。

于媽媽一邊听一邊緊緊握著手里的茶杯,听她說完,猛地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打狗還得看主人,吳文秀明知你是我救的,素與我走得近,她這是沖著我來呢!」吳文秀就是吳媽媽的名字。

「這關媽媽什麼事呀?」

「你說,那水芹根本就是不記得她那耳墜子掉到哪里了,是秋香提醒她說掉夜桶里了?」于媽媽沒回紫藤的話。

「對,我自己想,一定是秋香引著水芹那麼說的,平時水芹什麼事就听秋香的。」

「難怪,我還在納悶,原來在這等著呢!哼∼」于媽媽冷笑一聲。

紫藤又給于媽媽續上些茶水,搬了個角凳坐在于媽媽身邊。于媽媽喝了口茶,眼楮透過門簾望著窗外,喃喃地說︰

「我與吳文秀是一個村長大的,兩家門對門,自然走得近。巧的是又嫁到了一個村子里,夫家又都是在莊子上當差,那時候好的和一個人似的。

「只是那吳文秀一連兩胎都是生的女兒,好不容易盼了個男孩兒,比我那小女兒大三歲。

「我沒和你說過妞兒的事吧。」于媽媽收回目光,模了模紫藤的頭發後,又抬起頭,空洞地看著門簾。

「妞兒是四歲時沒的,當時我還沒進莊子里干活,每日只是在家看護孩子,照顧婆婆。我婆婆那時候已經臥病兩年了,大嫂那年春天又去了,家里的事太多。

「我記得那天下著雨,不大,但一直下,擾得人心煩。婆婆又咳血,我抱著被子在門檐下洗著。看著吳文秀的小兒子牽著妞兒的手一起從屋里出來,沖著我笑著說要帶妞兒去他家吃米糕。

「下著雨,我不想讓他們去,說著等吳文秀來接他們,可妞兒卻來拉著我說她要自己和小哥兒去,我心煩,擺擺手讓他們去了,我看著他們兩個小小的身影走出院子大門,從沒想過,那竟是最後一眼。

「大概半個時辰吧,吳文秀象瘋了一樣沖進來,拉著我就打,嘴里說著‘還我兒子,還我兒子……’還是我那大小子把人拉開。

「後來我才知道,兩孩子出了門,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妞兒嚷著要去河里抓海牛,那海牛只有下雨天才能出來。結果妞兒不小心就滑進河道里去了,吳文秀的兒子要去拉她,被趕過來接他倆的吳文秀看見,大聲喊不要,可來不及了,她兒子已經拉住妞兒的手,兩人一起滑了進去……」

好一會兒,于媽媽才繼續說︰

「從那以後,這個仇就結下了,雖然後來吳文秀又生了一個兒子,但她還是記恨著我。

「她不管什麼事都要與我爭個高低,凡是我想要做的,她一定要擋著,甚至有一段時間,還讓他夫家的一個不務正業的晚輩引著我大小子出去干壞事。

「他男人做了莊子管事後,吳文秀更是絲毫不遮掩,直到紫蕊在二小姐身邊做了大丫鬟,她這才收斂了些。」

這時,門口傳來小丫頭的聲音,

「于媽媽在嗎?紫蕊姐姐打發我來拿食盒。」

紫藤忙站了起來,把食盒拎了出去,于媽媽跟在身後,打起門簾,手里抓著一把糖放進小丫頭手里。小丫頭推著說不要,被紫藤接過塞進她手里,小丫頭歡歡喜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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