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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如隨著錦依回到扶堇軒,仍對剛才錦琛發病的情景心有余悸。

「四叔母真是可憐。她剛進門的時候,與四叔感情極好。平日里四叔在水榭旁看書,她便在廊下刺繡,真個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誰知才只三四個月,四叔溺水,染了風寒,便一病不起。那時四叔母已懷了琛哥兒,當時哭得暈了過去……」

「溺水?」錦依有些狐疑,「四叔是溺水染病死的?」

錦如點點頭,「就在長淵閣的湖邊上。四叔從小就身子弱,又不識水性。湖邊的太湖石松動了,不知怎的就掉了下去。那時是夏季,本也無大礙。誰知到了第二日反倒病得更厲害了……」

錦依默然不語,只低頭思索。

進了屋子,采菁過來道︰「夫人剛送了套衣裳過來,說給小姐明日參加籌會時穿的。」

錦依有些納悶,`.``想到那日老夫人說她衣服顏色不大好,想必許氏是怕她明日穿得太過寒酸,丟了自己的臉面吧。

取過一看,是一件銀紅色祥雲紋縐綢錦襦,配了條緗色撒花紛月裙。

錦依見了那衣服顏色,皺了皺眉,她並不喜穿紅色,覺得太過惹眼。思索著許氏之前殷切的笑容,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覺,淡淡吩咐了采菁收進屋里,

她對錦如道︰「你先歇會兒。」吩咐人拿些糕點來她吃。

過了片刻,丫鬟們捧了食盒進來。一碟子女乃白棗寶,白里透紅,擱在白玉纏絲瑪瑙盤中,格外好看。還有蓮蓉水晶糕,糖蒸酥酪。琺瑯彩蓋碗中盛著熱熱的茉莉香飲。

錦依看她吃得香甜,微微一笑,至宣花桌案前坐下。巧薇置好筆墨,又將一刀冷金宣箋鋪上。

錦依持筆,凝神想了片刻,提筆開始寫藥方。

良久寫畢。細看了一陣,才對巧薇道︰「你將這方子拿去交給四叔母,請她按我之前吩咐的做。」頓了頓,又道︰「請四叔母將今日之事不要張揚。」

巧薇明了的點點頭,將藥方疊好,轉身出去。

錦如有些疑惑地望著她,「你為錦琛治病,為何不讓別人知道?」

「如今我也是剛回府……再說錦琛的病,我還未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要早早傳得人盡皆知得好。」

錦如不甚明了,也不多問。兩人說了會兒,天色漸晚。巧薇已經回來,正在小廚房中準備晚膳。

秦府中女眷,每日上午都齊至老夫人房中問安說話兒,至午膳後方散。下午老夫人醒後便只在內堂焚香禮佛,晚膳更是只用些齋菜,如無要事並不見人。因此闔府晚上的問安便都省下了,晚膳皆是各房自己吃。

飯後,錦如自回了如意居去休息,叮囑明日一早就過來。

只剩下錦依和巧薇二人時,巧薇才將送藥方的事詳細說給錦依听,「四夫人听了你的交待,並不生疑。當下就將織葵紋菊叫來,囑咐今日之事不可外傳。對外只說少爺下午並未發病,只是一時玩鬧不順心哭了幾聲。又親自叫了陪房的胡嬤嬤明日一早便去藥館抓藥。」

「四夫人的態度……似乎有些怪異。」巧薇想了想,又道。

「嗯。像是總疑心有人要害她一般。」錦依應著,又沉吟道︰「今日听錦如說,四叔是溺水後才病故的。」

想起謝氏下午哭泣的樣子,錦依心中有些不忍,「新婚燕爾之際便守寡,孩子又得了這樣的病,無依無靠的。四叔母性情柔弱,這些年想必過得艱難得很。也難免會疑神疑鬼的……」

「錦琛少爺之前服的藥,真有問題嗎?」。

「藥方是沒什麼不妥,只是中庸了些。」錦依有些疑惑,緩緩道︰「听叔母的意思,這位王醫師既然說得比別人不同,想來用的藥也不至于這樣緩和。這樣的方子再吃幾年,雖然沒什麼害處,但要想治愈痴呆之癥卻是不夠的。」

錦依唇邊劃過一抹冷意,接著道︰「但這杜衡加入其中,卻必是有不軌之意!」

巧薇有些不明。

她在尚秀堂這些年,只一心鑽研巧技。她自問不如錦依聰穎,做不到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于醫道更是缺乏悟性。

只能以勤補拙,將九年寒暑,皆用在習練巧技之上。制作首飾這些尚算其次,她十指異常靈巧,擅長制造細小器物。

授她巧技的衛師傅衛蘭,原是在兵械部專職打造暗器的高手,因犯了事才被貶謫至尚秀堂。衛蘭見巧薇勤奮刻苦,又頗有此道天賦,遂將自身技藝盡數授之。

而錦依則在醫、植兩道上極有天賦,當年曾師傅就曾感嘆道,若是自己的祖父見了錦依,必定會欣喜若狂,親自收做關門弟子。

錦依先習的植道,本就將植物花草的習性、藥性掌握的極為熟稔,再學醫道自然比旁人事半功倍,得心應手。

巧薇拿出竹燻籠,準備將明日要穿的衣裳燻上香。又將那件銀紅錦襦拿在手上看了兩眼,問道︰「小姐,明日真穿這件?」

錦依嘆了口氣,「現在還是多順著點她們吧。免得多事。」

巧薇將衣服拿在手上翻看,一邊咕噥著︰「別是哪里有破損的吧?」

錦依听了她這話,忽地心中一沉,眉宇間有些冷意,「拿過來,再點上兩盞燈,細瞧一瞧。

巧薇原本只是隨口一說,听了她這般認真的話,雙眼有些睜大。忙又點了燈放在炕桌上,將那件衣服仔細查看了一遍,倒是未見異樣,松了口氣笑道︰「咱們也太多心了些。」

錦依不語,只盯著衣服上繡著的祥雲紋出神。想了半晌,忽地對她說道︰「你去一趟如意居,問問錦如,建鄴城中有誰家的家徽是雲狀紋路的。」

巧薇一驚,忙仔細看那雲紋,淡銀色絲線勾勒而成,雲形線條精簡寫意,雲中還有三點星紋。連忙將這圖案描在紙上,揣入懷中,出門往如意居方向去了。

錦依這一下午已是有些累了,她扯過一個牡丹夾綢的大迎枕,輕輕靠著。腦中思索著錦琛的病情,又想著巧薇恰才描下的雲紋圖案,迷迷糊糊的,便有些要睡過去。

恍恍惚惚間,她好像聞到了一陣奇異的香味,那味道有些甜膩,似乎能惑人心神一般,……有風拂過,空氣中的帶來了血腥氣。

一陣孩童的哭喊傳來,錦依只覺得整個身體正在漸漸變得僵硬起來,……最終,連眼楮都已不能轉動……她想哭,卻再也發不出聲音,四周靜悄悄的,之前的哭聲已不可聞,四野寂靜,整個世界沉入黑魆魆的深淵之中……

「小姐……小姐……」巧薇在一旁拼命搖晃她。

「……」錦依猛然一驚,醒了過來。她坐直身子,神色尚有些茫然。

定了半晌,她深吸了口氣,將眼角的淚痕拭去。這夢很熟悉,夢里的香味,哭泣聲,還有漸漸僵硬的身軀……

「又做夢了?」巧薇擔憂地道,她剛從外面回來,今晚月亮很圓,院中月華清輝傾灑而下,照著院中的積雪,顯得亮堂堂的。她道︰「又是十五了……小姐,一到月圓你就做惡夢,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錦依平靜了下來,輕輕搖頭,「師父當年為我治病,對這個一直不願細說。只說是留下的病根兒,並無大礙。」

巧薇遞過茶盞,錦依喝了兩口,「你去了多久?這時候才回來?」

「如小姐一看這樣紋樣就說眼熟,在格子架上翻了好半天書,才查出來。」巧薇吐了口氣,道︰「是鎮國公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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