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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奉先堂外,錦依止步,轉頭吩咐身後的采菁,道︰「你先回屋,將我昨日帶回來的兩盆沉香海棠著人送至祖母那。」

采菁應了,獨自回扶堇軒去。錦依與錦如則一路往福禧堂。

「二叔真是糊涂了,這是真要送你進宮為官啊?」錦如蹙著眉,聲音有些憤懣,「錦繡是他的嫡女,難道你就不是?」

她將錦依的手攥得緊緊的,「若做了女官,要年滿二十五之後才能出宮。依姐姐,萬萬不能去的。」她忽地跺了跺腳,道︰「我去告訴老祖宗去。」

錦依臉色平靜,淡淡笑道︰「傻丫頭,這事恐怕老祖宗並非毫不知情。如今府里雖是許氏主中饋,但老祖宗若不首肯,她許氏怎敢自作主張將正室嫡女送去做女官。」

錦如檀口微張,有些疑惑道︰「老祖宗怎麼會答應這種事?雖說自前朝起,女官一職倒也算是榮耀,若是罪臣女眷,入後宮任女官也是條出路,將來可赦了謫眷的身份,出宮後嫁個清白人家。但這些年絕無朝中世家嫡女做官的事。」

錦依默然不語,半晌方道︰「若不如此,繼母又怎會勸得父親接我回來。」

秦錦如悵然若失,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秦家先祖曾跟隨先皇征戰北戎,立下赫赫戰功。秦家一門雙侯,秦鈞為長豐侯,秦鐸為慶榮侯。二人本是一母同胞,各自開牙建府,府邸相鄰,佔了小半個烏衣巷。

長豐侯一脈子嗣單薄,惟有一子一女。女兒早年嫁了楚辰王為妃,兒子便是錦軒錦如的父親秦致遠。

秦致遠年逾四旬,膝下就只有錦軒兄妹兩個嫡親血脈。妻子範氏原是左相府中的嫡幼女,二人婚後感情極好,鶼鰈情深。

範氏病逝時,錦軒才只五歲,錦如兩歲。秦致遠神傷過度,一直不願續弦,錦軒兄妹便由慶榮侯夫人姜氏照料。直到姜氏去世,錦依被送走後,二人才又返回長豐侯府中。

兩年前,秦致遠請旨將爵位傳于年僅十五的錦軒,自己便在城外碧雲寺後的一處小院中住了,平日只與寺中法師談經說禪,日子倒也過得平靜。

秦錦如自幼便得父兄寵愛,因如今長豐侯府無宗婦主持中饋,秦老夫人憐她上無母嫂照料,又無姐妹陪伴扶持,便接了在自己身邊住著。兩府中人皆敬她身份尊貴,又愛她性情大方爽朗,所以府上無論夫人小姐,還是丫鬟婆子,都事事順她心意,舍不得讓她有一丁點兒不痛快。

她自幼與秦錦依親近,錦依離家九年,二人常書信互通,感情維系得比幼時更加深厚。

九年來,信中的錦依一直是淡定從容,字里行間從不將自己尷尬的境遇當作是多麼不得了的苦難。

久而久之,錦如似乎也覺得,錦依在尚秀堂研習女藝,也並非不好。私心里甚至有些羨慕。

織乃刺繡女紅;植乃栽培花卉植物之道,兼習燻香配制;醫自不必說,是醫藥之道,專攻女科雜癥;巧技研習之人不多,乃是制作精巧飾物,或居室小巧器具的,最是心靈手巧;食即烹飪之術,辯識食材功效,大至主持宴席,小到家常糕點果品,無不得心應手。

如今建鄴城中也時行世家勛貴的閨中女眷延請教習,在家中研習這類女藝。尤以織、食二藝,學得人最多。教習師父大多是齡滿辭出的後宮女官,其中若有尚秀堂出身的,則更受人尊崇。

秦錦如偏過頭看她,錦依的臉上並無絲毫憂悶煩惱,面色沉靜似水,不由得道︰「……姐姐,其實我挺羨慕你能在尚秀堂學藝的。……但其實也並非只有進宮一條出路!興許你很快就能遇到個如意郎君,你今年已過了及笄,到時再求著老太太,說不定老太太能幫著你說服二叔,不讓你進宮。再說了,錦繡也未必就能選中太子妃……」

錦依眉眼間綻開笑容,倒似一點都不為自己的將來擔憂,只是平靜地道︰「她也許是未必能選中的……」說著,忽然有些揶揄地笑她,「你自己倒是找著個如意郎君了,說話這樣不知羞……」

錦如頓時滿臉通紅。

錦依又悄聲問她︰「祖家的那位小公爺,你可見過了?稟性如何?」

錦如更是紅霞掩頰,卻也沒有如尋常閨中小姐那般扭捏作態,只是紅著臉強聲道︰「見是自然見過數次的,就是往常籌會、獵場之類的地方遙遙望過幾次。據哥哥說,他性子豪爽,仗義疏財,頗有其祖之風。」

回頭望見錦依滿目笑意,忽然跺了跺足,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話罷,腳下加快,進了福禧堂的院門。

至內室向秦老夫人請了安。

秦老夫人身後剛伺候她用過早膳的老大媳婦林氏道︰「依姐兒好早。剛回來,可還住得習慣?」

錦依給大伯母請禮問安,笑道︰「大伯母安好。扶堇軒是小的時候就住慣了的,如今住著都倒還好。」

秦老夫人拉她坐在身旁,關切地噓寒問暖︰「屋子你可滿意?小廚房里的東西吃不吃得慣?听聞昨夜你父親回來晚了,還沒見著。早上去見過了嗎?」。

錦依一一答了,又將父親的話轉述了一遍。

秦老夫人听了,有些默然,半晌方道︰「入宮為官也是不壞的,只是將來出來時年紀大了些,再說人家便有些遲,尋個你滿意的怕是艱難。你父親一意如此,我也不好太過逆他。」

嘆了口氣又道︰「但此事你放心,祖母一定為你做主,若你不願入宮,咱們再想法子。」

撫著錦依的手,語氣有些蒼老︰「依姐兒,這些年讓你吃了那麼多苦,祖母心中實在不忍。你心中若有什麼委屈不平,只管告訴祖母。我雖活不了幾年了,但這個主還是可以做的。」語罷,垂下淚來。

錦依在心中嘆了口氣,她望著秦老夫人蒼蒼銀發,心下有了幾分柔軟,「老祖宗,您對孫女兒的好,孫女兒都記在心里呢。過去在尚秀堂時雖是學藝艱辛,但我當時便想,待我歸來便一直留在祖母身邊,頤養祖母百年。」

說著,眼圈微紅,似要滴下淚來。

秦老夫人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更是不忍,「依姐兒放心,祖母不會讓你吃虧的,姑娘家的哪有一輩子陪著我個老婆子不嫁人的道理……」

錦依輕聲說道︰「孫女兒不想祖母太過為難……至于入宮為官之事,您讓我再思量些時日吧。」

這時,其他各房的人也都來請安。三夫人安氏一進門,便听到秦老夫人的話,不禁頻頻打量錦依。

許氏和秦錦繡見了錦依,卻只是臉上淡淡的,沒了昨日的親切。

這時,采菁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懷中各捧了一只花盆。

錦依起身,示意將花呈給秦老夫人看,又和聲交待一旁的映雪,道︰「這花喜陽,最好每日巳時若天晴可搬至廊下曬曬,巳時過了就搬回來,也不可曬得過久。晚間祖母若有咳喘,可放于寢室靠窗之處。」

映雪一一應下,秦老夫人更是極為高興,連連夸贊錦依孝順。回頭吩咐另一個大丫鬟紫月,將一支鎏金穿花戲珠步搖拿出來,贈與錦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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