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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怪老頭

盛夏最涼爽舒適的時刻是每日清晨。值夜的月亮耐不住困意回房睡覺了,白日當值的太陽尚未起床,正在由黑變白的灰色天空中,只有零零碎碎的幾顆星星閃爍,倒映在地面花草叢中剛剛凝結出來的露珠上,讓那些晶瑩的露珠猶如零落的碎鑽般耀眼。

京外百里官道上,一隊身著勁裝的騎士策馬奔來,打破了這幅靜謐的清晨美景圖。為首之人正是沈澤。他身穿玄色騎裝,頭上束著乳白色和田玉冠,濃黑的劍眉微微上挑,一雙狹長的鳳眼里有著淡淡的血絲,顯示出主人一夜未眠。左邊眉眼間一顆如瑪瑙般的紅痣襯得他膚色越發白皙,英俊的臉上因為連夜趕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色。

見到標志著離京一百里的路碑後,沈澤舉起右手,示意隊伍暫停休息。此次隨他趕路的皆是軍中精銳,令行禁止。眾人下馬之後訓練有素地分出幾人負責警戒,其余W@人等皆是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望著京城方向,沈澤有些走神。他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到父親的場景。

「阿尺,」骨瘦如柴的父親輕呼他的乳名,戰戰巍巍地從身下瓷枕里打開機關,掏出一塊玄鐵令牌,遞向他︰「這是只傳給下一任衛國公的家主令牌,上面正反兩面都有不同的花紋,正面是我們沈家的族徽,反面則是衛國公府暗地勢力皆有的標志,無論調動任何一方,都要憑此令牌。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了。雖然如今沈家明面上的勢力已經不認此牌,但你可以用它調動暗處的。當年你祖父對現在的明威將軍姜武之父有提攜之恩,你帶著這塊令牌去西北邊境找姜武,我們沈家最精銳的暗衛就掛名在他的麾下。沒有這塊令牌,誰也調動不了這些人。」這段不長的話,父親說得很是吃力,說完便是撕心裂肺的一陣猛咳。

沈澤連忙上前給父親順著胸口,卻被他擺手制止住了︰「別耽誤時間了,等你有了自保之力後,再回來救我。你放心,那個女人一日找不到這塊令牌,就一日不會動我。趁現在,還沒人發現你來了我這,趕緊走,快!」父親說完,用盡全力把他推開。

沈澤含著熱淚,跪下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帶著令牌離開。

遠方天際一躍而起的太陽驅散了所有黑暗,突如其來的陽光照在身上,打斷了沈澤的回憶。他起身上馬,對眾親衛道︰「走吧,我們先去接一個人。」

這幾日,翠兒帶著小妹妹盼兒玩遍了自己從小長大的莊子,兩個掛名丫鬟玩得比主子還瘋,主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二人接連嘗試了個遍。什麼上樹掏鳥窩,下田捉泥鰍,淘氣指數直逼土生土長的鄉間野小子。

這天,二人正在莊院里某個角落捕麻雀。撒上一把谷子,用一根拴著繩子的小木棍撐起倒扣在谷子上的竹筐,姐妹倆就埋伏在不遠處草叢里等著麻雀上鉤。「怎麼還沒來啊。」年紀最小的盼兒最沒耐性,等了半天不見有鳥兒飛來,有些呆不住了。「應該快來了吧。」兩年沒玩過這個,翠兒也不確定現在的鳥兒是不是變得更聰明了。「兩個傻丫頭!」突然,一顆花白的頭顱從她們身邊的草叢里冒出來。「啊!」兩個丫頭下了一跳,差點要叫出聲來,卻又想起自己正在做的大事,自覺捂住嘴,把尖叫憋回了肚子里。

出聲的老頭絲毫沒有嚇到別人的內疚感,反而笑嘻嘻地繼續嘲笑道︰「真是兩個小呆瓜!」翠兒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老頭子,只見他雙眼漆黑有神,臉上皮膚紅潤光滑,雖然須發皆是白色,但半點不顯老態,此刻臉上帶著她只從莊戶人家里調皮搗蛋的小男孩身上才看到過的淘氣笑容取笑著她們兩姐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後,翠兒也不理他的取笑,很是警惕地問道︰「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我怎麼沒見過你?」盼兒因為幼年經歷,最是害怕見到陌生人,此刻就躲在姐姐身後,只露出一雙小鹿似的眼楮好奇地看著眼前的老爺爺。

「你又是誰?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我在這里住了一年多了,也從未見過你們兩個小丫頭。」那老頭不答反問。

翠兒看向身後,見妹妹臉上只有好奇,沒有害怕,這才稍稍放心下來。盼兒小小年紀,看人卻最為精確,眼前這人若對她們有惡意,盼兒早就會害怕得瑟瑟發抖了。

既然不是壞人,從小被教導要尊老愛幼的翠兒乖巧地答道︰「我叫翠兒,這是我妹妹盼兒。我爹就是這莊子的管事。老爺爺,你到這里來住了這麼久,我家大小姐知道嗎?這里是大小姐的莊子,你住了這麼久,可不能不經過她同意。」從未听大小姐提過莊子上有客人居住,翠兒還以為這老頭是自己跑來偷偷住在附近的。出于忠僕本性,她這才婉言提醒。

那老頭听了卻不高興了︰「你這小丫頭懂什麼!多少人想請我,我還不樂意去呢,又怎會偷住在你們這破莊子上!肯定是你年紀小,沒資格知道你家小姐請我留住在此這種大事。」

翠兒一听這話,還要不服氣地跟這老頭辯上一辯,身後盼兒卻扯扯她的衣袖,小聲驚呼「姐姐你看,有鳥兒飛來了!」

一老一小听到這話,也忘記了爭執,一同撥開樹枝,望向那個簡陋的捕鳥陷阱。

只見陷阱外,圍著幾只小麻雀,正警惕地四處張望,並不著急奔向眼前的美味。三人屏住呼吸,心里共同有個聲音在吶喊︰「快去吃呀!快去快去!」或許是感受到了周圍潛伏的殺氣,一只機靈的麻雀嘰喳幾聲,領著剩下幾只呆頭小弟振翅飛去。

兩個小丫頭一同垮下了小臉,對那只精明的領頭鳥忿忿不已。老頭卻「噗嗤」一笑,聲音又換上了剛出來時那種嘲笑語氣︰「我就說你們倆是一對小呆瓜吧!要不要我教你們怎麼做啊?」一張老臉滿是洋洋得意,就差寫出「快求我」三字了。

盼兒拉拉老頭衣袖,一雙濕漉漉的大眼楮很配合地露出了乞求之色︰「老爺爺,你教教我們吧。」

翠兒卻被這老頭一再出聲嘲笑弄出了火氣︰「妹妹,別求他。抓鳥兒是我們小孩子才喜歡玩的,他一個糟老頭懂什麼,我們再等等,肯定會有笨鳥上當的。」

老頭一听這話,紅著臉,梗著脖子,瞪大了眼楮︰「你這小丫頭好生無禮!居然敢不相信我的話!你們倆給我看好了!」說完,他鼓起腮幫子吹起了口哨。頓時,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從這老頭的嘴里發出,嘰嘰喳喳的,仿佛有一群麻雀就在眼前歡唱。

兩姐妹第一次見到這種絕技,兩雙睜大的眼楮里全是震驚之色。

那老頭見自己一張口就震住了這倆小丫頭,更是得意忘形,搖頭晃腦地使勁賣弄起來。他嘴里鳥鳴聲不听,時而歡快,時而急促,聲音里除了常見的麻雀叫聲,還時不時夾雜幾聲燕子、鴿子、布谷鳥等其它鳥兒的聲音。此時若只是閉眼傾听,任誰都會以為身處在深山老林里,遇到百鳥齊鳴的奇景了。

不一會兒,叫聲引來了一大群鳥兒,烏壓壓一片,在天空盤旋,仿佛在尋找那發出如此歡樂叫聲的同伴。老頭見狀,徒然音調一轉,也不知他怎麼做的,發出的鳥鳴聲變得斷斷續續,含含糊糊,好像一只鳥兒藏身在地上那個竹筐里,一邊啄食著美味的谷粒,一邊呼朋喚友,共享美食。

許多鳥兒一听這聲音,忍不住俯沖而下,直奔那竹筐下的谷粒而去。剩下一些機警的,仍舊在天空中盤旋觀望。

踏入陷阱的鳥兒漸漸越來越多,谷粒越來越少。那小姐妹二人張大嘴巴看著老頭,仍舊沉浸在震驚之中,根本沒注意到陷阱那邊的情況。老頭現在不便出聲,便手舞足蹈地示意她們該拉繩子了。不料這倆小呆瓜根本沒有讀懂他的意思,還以為他不但賣弄口技,還要來段舞蹈呢。老頭氣得跳腳,搶過盼兒手中的繩子,自己親自動手用力一拉,竹筐里的鳥兒眼前一黑,竹筐外的則一哄四散,連同天上觀望的,一下子飛了個精光。

翠兒盼兒這才反應過來,她們還在捕鳥呢。不過眼下雖然收獲巨大,姐妹倆的心思卻並不在這里了。兩人齊齊沖過去,一個拉著那老頭的袖子左搖右擺地撒嬌,一個則用濕漉漉的崇拜眼神看著老爺爺,嘴里異口同聲︰「老爺爺,你真厲害!教教我們吧!」

這番崇拜之情顯然讓這老頭十分受用,他面上含笑,手捋自己花白的胡須,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就是不開口答應她們的請求。

翠兒這小機靈鬼最先回過神來,想起這老頭之前的表現,小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妹妹,算了吧,我看啊,這個老爺爺只會自己吹,根本不懂得怎麼教別人呢。」

只可惜,同樣的伎倆,這老頭卻不再同樣上當。他斜睨翠兒一眼︰「小丫頭人小心眼卻不小,又對我使激將法啊?嘿,我偏偏不上你的當!」說罷,故意連連搖頭,一副「就要氣死你」的可惡表情。

翠兒咬牙,無話可說。盼兒出招了。

「老爺爺,你教我們吹這口哨,我們烤鳥兒給你吃好不好?大小姐做的調料烤這肉食最是美味了,你還沒有嘗過吧?我保證你嘗過就忘不了!以後我們學會了,就可以經常捕鳥烤給你吃了。」

老頭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有些懷疑地看向盼兒︰「真這麼好吃?」這幾****正巧出門,不在莊子里,故而有此一問。

翠兒最受不了別人對大小姐的質疑,搶答道︰「當然!我家大小姐做什麼菜都好吃,只是調配個燒烤佐料而已,對她來說最簡單不過了!」盼兒在一旁用力點頭,竭力證明翠兒所言非虛。

老頭眼珠子一轉︰「那好吧,你們先把這次抓到的烤來給我嘗嘗,要真如你們說的那麼美味,我教你們吹口哨又何妨。」

姐妹二人迅速分頭行動起來,翠兒以前和哥哥們也沒少干這捕鳥燒烤之事,她熟門熟路地找到菜刀砧板,又打來一桶水,開始處理起鳥兒。盼兒年紀小最會賣乖,由她負責出面,去大小姐那里討要佐料。老頭不知從哪找來一張躺椅,舒服地躺在樹蔭下,就等著美食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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