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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只有這樣才能成為有出息的大人

「啊。」醫生的表情毫無變化,「大致上能感覺得出來。你比這些人的神經繃得更緊,因為你知道怪物有多麼恐怖。我也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你不能成為領導者。如果你活用你的經驗的話,應該能推測出試煉開始前,神是不會降下危險的。如果你明白這一點,你也不會害怕那些金屬罐子,也不會和這個女孩抄起來。」

「那是……」

「你或許有經歷,但是那不能構成經驗。你沒有統合歸納你過去的經歷,你只是一味地感覺到恐懼。」醫生搖了搖頭,「不過這樣也罷,你的經歷也很有價值。你需要我幫你治療麼?」

醫生的意思很明顯,他在邀請黑衣男加入他,加入他的「集權****」的領導階級。黑衣男蹲在地上,似乎在思考。我覺得腦子里一通混亂,醫生對黑衣男說的話也可以放在我的身上。若是要拯救更多人的話,我是不是也應該將自己的經歷告訴醫生?我算不上聰明,但或許醫生可以從中分析出什麼來……

理子抓住了我的手。

「那個醫生很危險。」理子將我的臉搬了過來,我可以看到理子清澈的眼眸,「你最好不要和他說話。」

「但是,或許,我的經歷……」

「不,知道你的經歷或許還會產生反效果。」理子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是相互殘殺到一定數量才活下來的,這種方式和醫生的理念背道而馳。醫生絕對不會想讓大家知道你的經歷。」

「醫生的理念?啊!」

我突然明白了理子的意思。醫生想讓大家團結在一起,然後由自己來領導大家。他這樣做的目的——依照他自己說——是為了讓更多人活下來。他一定不想讓大家知道只要相互殘殺到一個人就會通關。

「不過,只和醫生一個人說的話應該沒事吧。鐮刀死神的事情或許有用呢?」

「怪物的信息或許有價值,不過抵不上這樣做的危險。剛才那個醫生也說了,不同的試煉規則不一樣。你的經驗或許沒有什麼遷移的價值。更重要的是,醫生很危險,你最好不要讓他關注你。」

「理子同學,那個醫生不像是壞人啊……」我搖了搖頭說道,「他雖然用的手段不太光明,但是他還是救了那個眼鏡女孩。她很有勇氣,也善于領導別人。」

「他勇敢,有魅力,而且是個好人,一個有強烈正義感的好人。」理子用冰冷的聲音說道,「所以他才危險。」

「……」

「為了大多數人,他可以犧牲少數人。在他的心里有一桿秤,他在權衡人類的價值。不要和他太過接近,要不然他也會仔細衡量你的價值,把你當做是棋子。你的價值越大,他就會認為犧牲你能拯救越多的人。」

理子說完這些之後就不在出聲了。我知道理子或許是對的,但是我的心里卻覺得十分難受。按照醫生的說法,他的上次試煉里,如果大家更加團結,會有更多人活下來。我隱隱約約察覺大家不能團結的原因了。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每個人都按照我和理子這樣想處事,大家都藏一手,團結永遠不會到來。

黑衣男突然站了起來,他走到了醫生面前。醫生對他點了點頭。

「願意和我合作麼?試煉之前我們需要盡可能多地了解這次試煉的信息,這時候內斗是很愚蠢的。」

「是麼?」黑衣男聳了聳肩,「但是我就是一個愚蠢的人。我信不過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你賣了。」

「真遺憾……」醫生的眼楮眯了起來,隨即又恢復了原來呆板的表情,「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月兌離,我不會加入你的團隊。我不會干涉你,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誰願意和你去玩過家家的游戲,誰去玩。反正我不樂意。」

「這樣也不錯。」醫生說道,「我本來以為你是個迷信暴力的人,但是我現在才明白你是一個理解暴力的人。如果我不出現的話,你就會用暴力將所有人統治起來吧。」

黑衣男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他將自己的手舉到了醫生面前。他的兩只手被布條緊緊地包裹在了一起,就像是某種手銬。

「但是,事實證明,還是你更高明。」

醫生默然地看著黑衣男,黑衣男轉身離開。離開之前,他突然停下腳步。

「醫生,你剛才說‘試煉之前需要盡可能多地了解這次試煉的信息,這時候內斗是很愚蠢的。’對麼?」

「是這樣沒錯。」

「我雖然不及你聰明,但是我還是知道你犯了個嚴重的錯誤。」黑衣男冷笑著說道,「根本沒有什麼‘試煉之前’,試煉早就開始了。」

黑衣男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他走回到了他最開始所在的牆角,似乎在表示和其他人劃分界限。醫生的表情凝重,似乎在仔細思考著黑衣男的話。我注意到有幾個人偷偷模模地溜到了黑衣人身邊。黑衣男和醫生的對話沒有刻意壓低音量,所以很多人都听到了。有些人似乎被黑衣男的話打動,忘記了黑衣男剛才的暴行,主動想要加入。不過黑衣男似乎對他們沒興趣。之前狠狠地瞪過我的運動服少年和黑衣男吵了起來。準確來講是運動服少年滔滔不絕地說著,但是黑衣男卻充耳不聞。最後這些不願意接受醫生領導的人不歡而散,各自走到了角落之中。

我暗自在心里搖了搖頭。黑衣男連醫生的勸誘都不吃,怎麼會相信其他人呢?正在這時,之前積極提問的棒球帽少女跑了回來。她在醫生面前氣喘吁吁地站住。

「我們研究過了,那好像是拉丁文。不過我們之中沒有人懂拉丁文。」

棒球帽少女很自然地和醫生匯報著。有一瞬間,我好想回到了高中時代。端坐在地上的醫生就像是老師,棒球帽少女就像是小組長。老師端坐在講台上,等待小組長將作業收上來。收作業很簡單,誰都能做得到。走幾步就能完成的工作卻依舊要分工,這是為了體現老師、小組長、普通學生之間的等級差距。之前棒球帽少女向醫生提問,她和醫生有過對話,所以她比其他「空氣人」更高級。因為她和醫生更親近,所以研究LED顯示屏的人才派她來傳話。

「拉丁文啊。可惜我也不懂。」

醫生顯然不怎麼驚訝,或許他已經知道這是拉丁文了。他之所以讓一些人去研究已經知道的問題,是為了加強這個小團體之中的分工。分工是加深等級的好方法。動腦子的工作和動手的工作分開之後,動腦子的人就自然而然地變得高等一些。醫生轉過頭掃視我們這些待在他身邊的人。

「大家請听我說,有人懂拉丁文麼?要是懂的話,解讀了顯示屏就可以明白規則。這對大家都是好事。」

醫生的話激起了空氣人的低聲議論,但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我和理子面面相覷,我們都不懂拉丁文。拉丁文通常被認為是一種已經死掉的語言,現代人不會學習這種「沒有用的東西」。山田先生依舊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臉,其他人也不出聲。醫生見狀似乎有點生氣了。

「神不會降下無人理解的規則,我知道這里一定至少有一個人懂拉丁文。幫助大家解讀規則對所有人都是有益的……」醫生的話鋒一轉,「另一方面,所謂規則必須要被所有人遵守才有意義。若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規則,大家不知道的話,這個規則根本不會起效。我見過有人死也不說出試煉的規則,我能明確地告訴你,他們的下場都很慘。就像你和一群不知道規則的人踢足球,你根本不可能贏。」

醫生環視四周,似乎要從人群之中找出那個「你」來。之前看LED顯示屏的人都回來了,他們也意識到醫生不太高興。醫生用漠然地眼神看著他們。如果有誰真的懂拉丁文的話,一定會積極去看LED顯示屏上滾動的文字的。換句話說,這批人最可疑。醫生的目光從一張臉挪到另一張臉上。

「沒有人站出來麼?」

沒有人出聲。

就像是在班級里養的花被摘掉了葉子,班主任利用開班會的時間查找「凶手」。所有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同時卻又深深地將腦袋低下去。班主任不斷地對學生施加壓力,然後觀察沒一個人的反應。這時候必要的語言技巧也很有用。先說「我要是想查,總能找到。早點自己承認所受的懲罰會變輕」,這樣做錯事的人就會覺得不安。再說「我相信大家都是誠實的好孩子,做錯了事勇于承擔。只有這樣才能成為有出息的大人」,這種說法其實像是一種威脅或者是詛咒︰只有在這里承認了錯誤,你們之後才能有前途。最後老師會讓所有人閉上眼楮,「我知道大家都很敏感,不想在同學們面前丟臉。這樣好了,大家都低頭,誰做的誰舉手。放學之後我會和這個同學單獨談談」。若是到了這一步還沒有人舉手,老師也會裝作有人承認的樣子。她會在下次班會上告訴學生,已經有人認錯。對于老師來說,重要的不是誰犯了錯,他承不承認。重要的是不能有人挑戰老師的權威,所有人必須確信老師是萬能的,是全知的。

那麼,現在的「老師」是怎麼想的呢?

醫生的臉變得有些扭曲,他應該沒想到剛剛確立了「統治」,就有人敢違抗他。他將目光轉向了牆邊,那里零星地坐著幾個空氣人。他們是逃課的不良少年,現在正在遠處圍觀著老師的「班會」。他們注視著我們,我覺得頭有些發暈。之前黑衣男或許也承受了這樣的目光,現在我們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醫生應該想要將責任轉嫁到黑衣男那邊。他會說那些月兌離「班級」的人里面有會讀拉丁文的人存在。這樣醫生勢必要和那些不服管的人進行交涉,這樣顯然很麻煩。但是醫生別無選擇。沉默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所有人都盯著醫生看。在這時,我們才听到那個微弱的聲音。

「我,我懂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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