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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劍殘 十四

雖然兩個戰士重新鼓起了戰意,但是實力上的差距卻並未縮短。一邊是百年前就已經從戰士墮落為妖魔的「覺醒者」,一邊是成為戰士不到兩年的兩個少女,孰強孰弱不言而喻。柯勒律治有著龐大的身軀,這身軀之中自然也寄存著難以想象的妖力。本來男性戰士就要比女性戰士強一些,覺醒之後他們突破了人類形體的極限,實力變得更加可怖。硫娜和賈思林這時候切身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對于柯勒律治只是揮揮手一般的普通一擊,硫娜就需要拼盡全身力量地翻滾躲避。如果柯勒律治同時動用兩只毛茸茸的節肢,賈思林就需要考慮是否需要使用最高級的劍技加以抵擋。相反,硫娜連靠近柯勒律治都做不到。賈思林的劍雖然幾度砍倒了怪物的身上,但是卻沒能讓它出血。無法突破對方防御的攻擊根本毫無意義,不斷用自己手中大劍體察到這一點之後,賈思林露出了有些灰暗的表情。

「抱歉,硫娜。它好像比我們想象之中的要強多了……」

硫娜默然。的確,柯勒律治強得不可思議。之前賈思林可以在對方處于人類形態時擊退它,或許也純熟偶然。柯勒律治認真起來,兩個少女毫無勝算。如果柯勒律治所說不假,他這樣的「異常食欲者」應該是五到七人的戰士組成討伐小隊才能勉強對付。這個小隊之中還必須有一個十幾位的強大戰士,甚至是個位數的戰士才行。

硫娜張了張嘴,想要對賈思林說些什麼。但是突然之間,她的心中涌出了一種極為不妙的感覺。若是在夏日的田間行走過的話就會明白,有時候天空之中的雲彩會突然遮住烈日。長時間被太陽曬著的人們突然被陰影籠罩,心頭頓時會感到一次恐慌。硫娜正是經歷著類似的體驗。一瞬間,硫娜的感官突破了極限。視覺,嗅覺,听覺,甚至是虛無縹緲的「盲感」都全部融合在了一起。她發現一道黑色的陰影正在靠攏,賈思林首當其沖。在這完全錯亂的感官世界之中,賈思林就像是一只嬌小的麻雀,而那黑影正化身為獵鷹飛撲而下。

「快躲開!」

賈思林對這一切渾然不覺,她茫然地看著硫娜。

沒有時間更進一步解釋,硫娜在茫然之中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像是之前她讓賈思林安靜下來一樣,她現在要讓那只麻雀從鷹隼的嘴下逃生。

賈思林呆然地看著身邊的硫娜一下子臉色慘白。硫娜似乎在喊什麼,但是賈思林並未听清——或者她听到了,大腦卻沒來得及理解其中的意思,身體也無法響應大腦的指揮。隨後硫娜的手輕輕地撫在了賈思林的月復部,賈思林感覺到那個位置就像是被烙鐵所灼燒一樣。這個瞬間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月復中的「那個東西」受到了刺激,然後不可抑制地發狂起來。賈思林的眼楮一下泛起了金色,她的周身鼓動起了妖力。莫名的憤怒和釋放自我的快感充斥著她的心頭,她將這股力量灌注在腳下,飛身跳起。而正是這一跳讓她月兌離了陷阱——

白皚皚的雪地之中,突然延伸除了兩條黑色的陰影。那陰影像蛇一樣徘徊著,然後從雪地之中竄出。賈思林這一跳正好躲過了這陰險的突襲,她落下之後才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柯勒律治的身體下面還長著四條漆黑的觸鞭,這些觸鞭像是浸了油的粗麻繩一樣堅韌,觸鞭的最末端還有鐮刀一樣鋒利的尖利刀刃。柯勒律治操縱著埋藏在雪地之中的觸鞭,不斷地攻擊者賈思林。她對賈思林最為惱火,同時他覺得賈思林的危險也最高。賈思林用自己的大劍擋住了連綿不斷地攻擊,那觸鞭末端的刀刃和大劍相互踫撞,竟然發出了金屬一樣的脆鳴。

「這……這是什麼?!」

也不能怪賈思林驚訝,硫娜和她犯了一樣錯誤。他們在第一見到柯勒律治的時候,就潛意識地將它當做了蜘蛛。但是,妖魔不是蜘蛛,蜘蛛也不可能長得這麼大。硫娜在心中懊惱著,這份草率差點鑄成大錯。恐怕柯勒律治在來的時候就是用這埋藏在雪地之中的觸鞭察覺到了兩人的位置。明明看到柯勒律治比一般的蜘蛛多出去不少節肢,那時候就應該注意到它不是平常的生物。

柯勒律治發出了獰笑,他在這場戰斗之中佔據了上風,所有它不介意帶給這兩個後輩更多的絕望。他要將變成妖魔之後,自己百年來的絕望分享出來,讓她們一起哈啤。

賈思林無法抵擋觸鞭和節肢的連番攻擊。柯勒律治將所有的壓力全都集中在了賈思林身上,為的就是盡快解決掉一個對手。它也看出來了,沒有大劍的硫娜只有躲閃的能力,沒法造成有效的攻擊。不過,這也給了硫娜一個機會。她用顫抖的雙腿支持著自己的孱弱的身體,跑到了賈思林身邊。賈思林本來出劍,想用一擊縱劈擋下柯勒律治的觸鞭。硫娜的突然出現讓她的身體有些猶豫,姿勢不由地變形。但是灌注了全身妖力的大劍保有著駭人的慣性,賈思林的劍勢一瞬間崩潰,她的身體被手中的大劍帶偏。

戰士使用的大劍基本上都有她們身體一半左右的重量。但是戰士們從訓練生時期開始就接觸著大劍,基本上不會犯「操控不住大劍」的失誤。賈思林暗暗覺得惱怒,就算硫娜出現的很突然,她也應該從容閃避才對。但是戰斗之中不容多想,賈思林至少盡力保持平衡。她踉踉蹌蹌地移動著右腳,身體就像是要一頭載到在雪地之中但又未能跌倒。保持著這個姿勢,賈思林又突然感覺到身體整個在發熱。和使用妖力的炙熱感不同,這個熱力並非從月復中涌出,而是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里爆發出來。這力量讓大劍在空中劃過了一個更大的弧形,也偏離了原位置。賈思林驚懼地看著柯勒律治的觸鞭帶著風聲沖著她的臉飛了過來。如果這個軌跡預判的沒錯的話,下一秒觸鞭上鋒利的刀刃就會劈開賈思林的腦袋。

在這個瞬間賈思林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剛才還在大放厥詞,說著「那又怎麼樣」的自己竟然這麼快就要沒戲唱了。賈思林心里自己的死狀應該是更加淒慘一點的。在戰場里面對數倍于自己的妖魔,不斷搏殺最後血液流干,站著死掉。或者是走到覺醒的邊緣,懇請信任的後輩將自己含淚斬首。想這樣在鳥不拉屎的極北之地,死在雪地里的大蜘蛛手下簡直太可笑了。正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不斷朝著賈思林脖頸突進的觸鞭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突然頹然飄落。賈思林愣了半天才體會到自己手中有一些微妙的沖撞感,她的大劍沒有將觸鞭擋住而是直接將那觸鞭斬斷了。

賈思林覺得莫名其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幸運的事情。再者說來,之前賈思林和大劍和觸鞭也擁吻數次,賈思林很清楚自己的力量無法將觸鞭斬斷。賈思林看向了硫娜,她覺得這一定是硫娜搞的鬼。硫娜的臉色看起來更加慘白,她的聲音听起來也像是雪花一般虛無縹緲。

「我只是擅自把你當做大劍用了。」

「這是什麼意思?」

賈思林覺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武器,有怎麼能被「用」呢?若是硫娜說,她擅自借用了自己的大劍,那還更好理解一些。不過揮出剛才那一擊的是賈思林自己,她清楚地感覺到大劍劍柄深陷自己掌中的那種灼熱感。硫娜不過是跑過來了而已,她甚至沒有靠近大劍亦或者是觸鞭。

——難道她可以僅靠著移動,就迫使自己揮出那一擊?

賈思林腦中一瞬間冒出了這個想法,她雖然立刻將其拋在腦外。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在戰斗中光看清楚敵人的攻擊就已經要用全部的經歷了。硫娜怎麼可能預知自己的反應,甚至根據自己的反應來選擇出現的時機和方式?若非如此,這里面一定另有玄機。剛才賈思林差點跌倒,但是那時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自然地繃緊,然後將里繼續的所有力量全部激發了出去。這一招有點像是之前範倫汀娜用過的劍術,難道自己是在冥冥之中模仿了她的劍法麼?

不過,柯勒律治不願意給戰士更多時間思索。他因為痛苦和惱怒的咆哮著,那夾雜著金屬音的怪異聲響響徹了整個雪地。觸鞭是它的感覺器官,同時也是捕食器官。他的節肢太多了,所有操縱起來難免會相互踫撞,不是很靈活。所以它一邊都選擇偷偷用藏在地下的觸鞭偷襲對手,北地常年的積雪給了它這個可能。但也正因為如此,它觸鞭上的神經分布不少,而且在末端更是集中。現在被賈思林一劍砍斷,不亞于是夾斷了手指頭。他一瞬間有些懊惱,為什麼他之前要和這些小丫頭玩游戲說閑話,既然準備獵殺她們就應該拿出真功夫才對。

賈思林從雪地之中的震動里察覺到了對方的憤怒。之間柯勒律治龐大的身體像是炮彈一樣飛馳而來,不過和之前一樣他的方向感不是很好。柯勒律治的身體將會微微擦過硫娜而完全避開賈思林,硫娜只需要走一步就可以毫發無傷。但是硫娜卻感覺到一絲不妙,連忙翻滾。在趴伏在雪地上的時候,硫娜以顛倒的視角看到了賈思林僵硬的臉。本來將要錯過去的蜘蛛突然改變了方向,它黑色的觸鞭緊緊地纏在了樹上,以此為支點開始旋轉。孩童時期所有人可能都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若是一個小山一樣大的怪物這樣做的話,就顯得尤為可怕。被觸鞭抓住的書吱吱呀呀地響著,隨後從根部被拽斷,樹枝上的積雪不斷被震落。但是這樣對柯勒律治來說就已經夠了,它睜開了頭上的復眼,惡狠狠地盯著賈思林。

賈思林躲開了。

以速度見長的她,在一瞬間消失了。這是賈思林「攝燕劍」的效果之一,不過這次她的劍並未斬向任何方向,她只是為了逃跑而發動了劍技。這對于戰士來說,算是一種恥辱。但是令她驚訝的事情還在繼續。一擊未中的柯勒律治放開了觸鞭,然後重新纏上了另外一棵樹。這棵樹很快被拉的樹根崩壞,但是柯勒律治的身體卻快速地調整到了新的角度。它不斷地以周圍的樹木為支點盤旋著,無法想象它龐大的身體可以在樹林里如此靈活地活動。怪物完全不管硫娜,只是不斷追逐著賈思林,情況漸漸變得不妙。賈思林如要保持在高速狀態,身體的負荷極大。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听到了大劍破空的聲音。

就如同柯勒律治之前將自己的觸鞭埋藏在雪地之中偷襲硫娜和賈思林一樣,這回從地下也冒出來了幾個戰士。她們手中緊握著銀色大劍,如同從雪地之中綻放的雪蓮一般。賈思林雖然沒少見過戰士合作對抗妖魔,或者戰士交戰,但是眼前的情景還是讓她震撼。和柯勒律治交戰的是九個戰士,她們相互掩護,逐步靠近這個怪物。當戰士的數量和柯勒律治的節肢差不多多時,這個可怕的妖魔顯得有些疲軟。正當柯勒律治想要施展觸鞭的時候,又有五個戰士從樹叢之中現身,她們披著白色的斗篷和周圍的雪景完美地融為了一體。賈思林定楮一看,遠處的樹杈上還有兩個人正在觀望,那似乎是負責偵查的哨兵。而這之後茫茫的森林之中,似乎還隱藏著數不清的氣息隱隱綽綽。

一時間,這片樹林里竟然出現了十幾個戰士。她們各司其職,進退有序,簡直像是一支軍隊。硫娜蹣跚地走到了賈思林面前,她也呆然地看著這場戰斗。雖然每一個都並不強,但是柯勒律治卻被這些新出現的戰士打得落花流水。現在的戰場已經從賈思林身邊轉移,她變成了旁觀者。

「這些是範倫汀娜的追兵麼?」賈思林問道。

「不像。」硫娜搖了搖頭,「沒有帶狗,給我的感覺也不同。而且,這些人的衣著看起來很狼狽。」

狼狽。賈思林仔細一看,這些人簡直像乞丐一樣。雖然手中的大劍都保持完好,但是不像大劍那樣耐磨的腿甲也變得破破爛爛,戰士的制服更是千瘡百孔。有些戰士用抹布將身體纏起來,像是劣質酒吧之里煽情的舞女。更多的戰士選擇直接將**的肌膚暴露在風雪之中。

「——不過,他們的精神很好。」

硫娜的話讓賈思林一愣,她這才注意到這些戰士的眼神之中都寄居著銳利的目光。雖然身體被凍得有些僵硬,但是劍招之中的毅力和氣質都展現了出來。的確,這些人不應該是範倫汀娜的手下。窩在小鎮之中享受著村民私釀的美酒的家伙,不可能有這種眼神。這是真正的戰士的眼神。

這時,新加入的戰士和柯勒律治的狀況也發生了改變。不知何時隱藏在樹叢之中的戰士已經加入戰斗,不過站在枝頭的戰士依舊掌控著全局。她是不是發出不同音調的哨聲,听到那哨聲的戰士們就會變換隊形和柯勒律治迎戰。不知不覺之中,柯勒律治的一只節肢已經被砍了下來,它的月復部也中了幾劍。

雪地沾染上了它丑陋的血跡。

「為什麼?」

賈思林不由地露出了低聲的呢喃。這些戰士看起來只是三十到四十排位的強度,她們身上的裝備似乎也多有破損,但是集合這些人的力量就是做到了賈思林一個人辦不到的事情。

「這是人類的戰斗方法呢。」硫娜用嘆息一般的聲音說道。

「那是什麼意思?」

「還記得那些追捕我們的戰士麼?」

賈思林愣住了。他想到了之前被人們和獵犬所驅逐的感覺,柯勒律治現在或許也正在品咂著相同的滋味。沖在最前的戰士們相互掩護,就像是凶猛的獵犬一般。雖然每一只都難以稱得上是強大,但是卻牽制了柯勒律治的注意。而從樹叢之中掩護他們的戰士就像是獵鷹,盤坐在樹枝上俯視一切的戰士就像是冷靜的獵人。

柯勒律治發出了憤怒的咆哮,它收攏自己的節肢然後將它們狠狠地插進了地面。一時間,仿佛地震一般的異動橫掃而來,戰士們也紛紛跳起站到高處躲避。憤怒的覺醒者還保持著一絲理智,它知道自己繼續待在這里遲早會被耗死。所以它選擇將自己用節肢包起,像是車輪一般在雪地上飛馳。剛才還與之交戰的戰士們一下子停下了,似乎是沒想到柯勒律治竟然如此果斷地選擇逃跑。不過她們最後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柯勒律治離去,並未作出追擊的舉動。硫娜料想是擔心中了柯勒律治的圈套——畢竟它是一只蜘蛛,會在某處先行布下陷阱也不無可能。在這範倫汀娜提到像這樣可怕的妖魔,歐霍斯山之中或許還潛藏著好幾只。就這樣待在原地不選擇追擊也是明智之舉。

「怎麼會……」賈思林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戰士怎麼會采用這樣的戰術,這簡直是……」

「看起來不像是‘妖魔的斬殺者’吧……」硫娜苦笑了一聲道,「所謂妖魔斬殺者,使用凌駕于妖魔之上的力量將妖魔摧毀。縱然有時運不濟,敵強我弱的時候,但是組織的戰士必定會選擇犧牲自我。雖然防御型戰士更傾向于在戰斗之中保護自己,但是那也是為了確保戰斗的勝利采用的策略罷了。」

「但是他們不一樣。他們已經算不上是組織的戰士了,這些戰士采取的這種戰術就像是人類自古以來狩獵其他動物一樣。抱團在一起,以多打少。當敵人攻擊某一個時,利用這個機會造成傷害並進行牽制。就算是取得優勢,敵人落荒而逃的時候也不會沖動地追擊,好像對勝利,對斬殺妖魔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一般。」

硫娜以木然的神情看著趕走柯勒律治的戰士們重新列隊。

「他們已經不再是‘斬殺妖魔的戰士’了,他們是‘為了生存而戰斗的戰士’。他們的第一目標不是斬殺,而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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