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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劍胚 尾聲 上

深山之中,大劍的組織——「史達夫」隱秘其中。而在組織的深處,也有一些特別的地方。群山環繞的草地被突如其來的斷壁所阻隔。好像一道瀑布一般,漆黑的岩壁和灰褐色的岩石奔流而下,突兀地沖擊在樹林之中。硫娜曾經因為取劍來過這里,並且在這峭壁下止步。那峭壁的背後是熾熱的熔岩和來自地心的烈火,是鑄劍人鍛造大劍的地方。很多穿著黑色短衫的男子正在這峭壁附近穿行。還沒有真正來到地下的鍛爐,那逼人的熱浪就已經讓人滿身大汗。這些人都是鑄造大劍的幫工,他們****的肌肉和古銅色的肌膚是大劍質量堅實的保證。

然而,一個帶著黑色圓帽,渾身上下都穿的嚴嚴實實的人突然出現在了峭壁延伸出來的小路上。周圍幫工和學徒全都恭敬地對他低下了頭,因為他們知道這身打扮的人是組織之中的代理人。代理人負責直接和戰士接觸,給戰士傳遞情報。並且,代理人往往在組織的領導體系之中也身居高位。

戴著黑帽的代理人是魯魯。魯魯聳了聳肩膀,然後在心里詛咒這該死的熱浪。他很像將自己的外套月兌下來,但是又覺得那樣看上去很愚蠢。魯魯掃了一眼周圍的幫工和學徒。或許一百個學徒之中才能出一位合格的鑄劍人。魯魯沒有必要將注意力放到這些小人物身上。但是他還是對周圍的人做出了微笑——這是魯魯一貫掛在臉上的微笑,混雜著同等分量的虛偽和禮貌。周圍的學徒看到魯魯的笑容,僵硬的表情也開始解凍。

「大人,您找誰?」

「我找……」魯魯模著下巴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我找劍老人。」

「劍老人……」

熱情地迎上前的學徒是個腦子活泛的人。他和魯魯接觸就是想要結交一下組織的高層,並且為自己的前途著想,自然不算笨。學徒雖然沒有听過什麼劍老人,但是他還是很快地明白了魯魯的意思。

「您是指前任的劍先生麼?」學徒說道,「他已經是個老頭了,什麼事情也不管。您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過問,還是去找現任的劍先生。現在的劍先生很隨和,您一定能夠滿意的。我猜他現在應該在……」

「停一下。」魯魯打斷了學徒的話,「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劍老人現在在哪里?」

「他……他現在在鍛爐的最後一層,說要自己打造大劍。他已經將自己關在那里好長時間了……」

學徒不知道自己那里惹怒了這位代理人,只好低著頭畏畏縮縮地回答魯魯的問題。魯魯微微點頭,然後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們鑄劍人的事情,我們一向不過問。」魯魯想了想繼續說道,「不過听你的口氣,你倒是很喜歡現在的劍先生?」

「那當然,這里的大家都很喜歡劍先生。他對我們很和善,不像那個老頭總是苛責和不滿。我和劍先生很熟,我們雖然有地位的差別,但是私下里也是朋友。」

「這樣啊。」

魯魯對著學徒露出了微笑,學徒看到這個笑容覺得氣氛又緩和了下來,不由地也跟著笑了起來。

「大人,您也很和善。劍先生和您一樣,對我們經常笑。有時候我們犯了錯誤,他也會體諒我們……有一次我不小心將劍胚的尺寸搞錯了,劍先生就只是關了我幾天禁閉。要是之前的劍先生,我恐怕就要挨板子了啊!」

「原來如此。看上去你真的很喜歡劍先生呢。」

「那當然,劍先生和我的關系也很好。他說我是學徒之中最出色的,將來大有前途……」

魯魯臉上的笑容更濃。

「那他叛逃組織的時候,為什麼不順便也把你帶走呢?」

學徒臉色慘白,魯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學徒感覺每一下好像都像是一把榔頭砸在肩上,好想要將自己的身體鑿到地里似的。魯魯沒有管這個可憐蟲,而是越過了他的影子一路向著鍛爐前進。

所謂鍛爐其實是鑄劍人引出地心的岩漿,借助著岩漿的力量錘煉大劍的一個區域。那里岩漿奔流不止,越往下溫度越高,而火候也越難掌控。圍繞著岩漿有一層層的環形走廊,那就是鑄劍人鑄劍的地方。一般的學徒只需要在鍛爐的最上層鑄造劍胚即可,一些熟練的助手會在第二層鑄造長劍,這些長劍還未經過大劍特別的淬火處理,只能算是半成品。但是半成品的大劍就已經比人類世界所販賣的長劍尖利而強韌。剩下就需要劍先生領導著老練的鑄劍人進行最後的工序,但就算是這樣,也用不到最下一層的火力。

魯魯邁著步子走下階梯,他感覺自己眼楮上的鏡片都因為炙熱的空氣有些變形。鍛爐的最後一層空無一人,環形的走廊之中之後一個佝僂的身影面對著岩漿。劍先生雖然滿頭銀發,但是身體上的肌肉依舊微微隆起。他揮動起手中的銀色的小錘子,錘子擊打在他面前赤紅的鐵塊上發出了清亮的回聲。劍先生听到這聲音卻皺起了眉頭。

「這個聲音的共振——有點奇怪。有人來了麼……明明現在還不是送飯的時間。」

「我有事找你。」

魯魯用手模了模額頭,這是他覺得驚訝時的習慣。作為代理人,來無影去無蹤是他們最基本的技能。事實上,就算是維吉妮亞那樣優秀的戰士也無法察覺到魯魯的到來。但是他的偽裝卻被劍先生識破了,這讓魯魯決定更加鄭重地和劍先生交談。劍先生听到聲音,轉過頭來。他的胡子的頭發亂成了一團糟,看上去很久沒有打理了。只有埋藏在眉毛之中的眼楮亮的出奇。劍先生用他銳利的眼神掃了一眼魯魯,然後又索然無味地重新看向燒紅的鐵塊。

「組織的人啊……我的學徒們沒有攔住你麼?我說了,我退休了,對組織之中的事情不再過問。所以你們這些煩人的家伙也不要來找我。我現在只是想要鑄造出我想要的劍。」

「很遺憾,你的學徒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听話。」魯魯聳了聳肩,「你退休之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

劍老人將手中的錘子放下,有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燒紅的鐵塊重新放回到眼楮附近。他在身邊的水槽之中洗了洗手,然後又抹了一把臉。抹去灰塵劍先生露出了飽經滄桑的容顏,鑄劍人勞動環境很苛刻,工作量也很大,所以都老得很快。劍先生重新看向了魯魯。魯魯突然覺得自己帶著墨鏡真是太好了。他可沒有勇氣直視劍老人好像開過刃一樣的眸子。

「看來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有個戰士叛逃了。」

「戰士叛逃不是你們組織常有的事情麼?」

劍老人冷笑了一下,魯魯只好尷尬地苦笑了幾聲。

「她是維吉妮亞——現任No.1的得意弟子……她本來是個貴族少女後來……」魯魯看到劍老人一臉的默然,知道他听不懂這些話背後的含義也對此不關心,于是直接將問題的關鍵點了出來,「她和您的兒子是一起叛逃的。」

劍老人愣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你說……我的兒子,放下劍先生的使命……叛逃了?」

「您不要激動,我們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組織里找不到他的人。他身體有殘疾,沒有特別的情況是不會離開組織的。畢竟外面的世界實在時太亂了。」

劍老人似乎完全沒有听魯魯的話,他用手撫模著有些燙手的地面。他一遍又一遍地撫模著,粗糙的手指和同樣粗糙的地面摩擦發出了細碎的沙沙聲。

「他答應過我的,他還有他的業沒有償還給我。」劍老人的臉好像一下子又老了一歲,他閉著眼楮喃喃自語,「那是他的業,他應該知道的。如果他背棄了他的業,他將會寸步難行,他……」

「听我說,我知道您現在心里很激動,但是請您冷靜下來。」魯魯連忙開始安撫劍老人,「他或許是被那個戰士所蠱惑了,畢竟在我看來那個戰士都非常地漂亮。或者是您的兒子還有什麼苦衷……他……他畢竟是有過前科的不是麼?他之前也突然離開了組織,走了十幾年才回來。我是想您可以不是告訴我們,他現在在哪……」

「不可能!」

劍老人從地上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氣得胡子都飄了起來。

「你完全不了解他,他不會是那種被別人左右的人!如果他不願意走,就算是死他也不會離開。再者,他還有需要償還的東西。」

劍老人一把拉住了魯魯。魯魯不好躲閃,他的胳膊被劍老人蒲扇一樣的大手抓了個結結實實。劍老人拉著魯魯往前走,魯魯掙扎和勸說全都不管用,最後索性放棄。魯魯知道劍老人有些莽撞和野蠻,但是他卻是最了解劍先生的人了。劍先生雖然待人和和氣氣,但是真正走到他心里的人卻沒幾個。像之前在峭壁門口遇到的學徒一樣,很多人覺得他們和劍先生是推心置月復的朋友,到頭來或許連劍先生真實的想法都搞不清楚。

劍老人走的越來越快,他本來就紅潤的臉變得更加炙熱,看上去有些滲人。兩個人從鍛爐的最底層一直走到了鍛爐的第一層。周圍的學徒和幫工看到魯魯和劍老人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魯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讓自己不會顯得那麼狼狽。魯魯想要對周圍人做個和善而虛偽的微笑,但是劍老人瞪了周圍人一眼,學徒們就四散而逃。魯魯聳了聳肩,開始打量起四周。他不怎麼常來鑄劍人的地盤,因為他覺得這里很熱而且很粗俗,味道也不好聞。但是他仔細看這個走廊的時候,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魯魯努力地撫模著自己的額頭,這才平靜了下來。

「這些……都是劍?」

魯魯顫抖地指著周圍的牆壁——不,應該是他之前覺得是牆壁的東西。那些細細密密紋理魯魯之前覺得是裝飾,但是走近了看才發現那都是劍身上的紋理。這一層的牆壁是由劍組成的。一柄柄劍收尾交織,然後拼湊成了堅不可摧的牆體。金屬的光澤被他們的同類所掩蓋,劍的鋒芒也隨之匍匐,所以魯魯才沒能第一時間感受到這奇妙的景觀。和魯魯一樣,劍老人似乎也很驚詫,他的眼楮抽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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