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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鴛鴦譜(一六零)

她一襲青蓮色蘭草團花紋長裙,罩一件淺藍色大袖羅衫,鬢間也只寥寥珠花點綴,並沒有傳說中的盛氣凌人或狐媚妖嬈,一眼看去只覺風姿秀逸,舉止溫雅,容色端莊清麗,令人心旌神蕩,禁不住暗生親近之意,全然注意不到她眼角漸起的細微皺紋。

原夫人扶著侍兒的手緩緩步入縣衙,目光在李斐身後的部屬中逡巡,許久才收回目光,眼底有些許失望。

李斐納悶,也不顧一夜未睡的勞頓,殷勤引原夫人至廳中坐了,方問道︰「不知夫人突然造訪本縣,有何要事?若有下官幫得上忙的,夫人只管吩咐。」

原夫人微笑道︰「並沒什麼要緊的事,過來找個人而已。怎麼沒見那個叫景知晚的孩子?」

李斐正因景辭忽然離開不解,忙道︰「原來夫人是來尋找景公子的?景公子說京中有急事,今早已經回京了。妲」

他看了看天色,「算時辰,此時應該剛出城不久,指不定路上還曾遇到過夫人的車駕。」

難道景典史和原夫人有什麼關系,原夫人是特地前來相尋?若是此時快馬去追,應該還來得及。

但原夫人只是靜默了片刻,又問道︰「那原沁河呢?禾」

「原……原沁河……哦,是阿原呀!她大概在收拾房間,預備給夫人休息吧!」

李斐差點結巴,沁河這名字,本是他隨意給阿原取來落戶的,尋常時根本沒人以此相稱,再不曉得遠在京城的原夫人怎會知曉。

原夫人听聞,擺手道︰「哦,不用了。帶我去見她吧!」

話未了,便听門外幾名原夫人的侍從齊齊在行禮道︰「大小姐!」

李斐舉目看時,卻見一女子徐步踏入,雖背著光,一時看不清容貌,但其身形頎長裊娜,衣袂在步履間隨風輕掠,翩然不若凡塵中人。

李斐揉了揉眼楮,那女子已到近前,便可見得她清逸秀雅的面容,眉似遠山,眸若秋水,那種風流蘊藉,竟如江南山水般難描難畫。

她經過李斐時,向李斐微一點頭以示招呼,李斐才覺出眼前女子有幾分眼熟。

而那女子已上前向原夫人行禮道︰「母親!」

言行循規蹈矩,憑誰也挑不出錯;但她眉眼淡漠,再柔和的聲音也掩不住那種近乎陌生的疏離。

原夫人凝視著她,微笑著站起身來挽住她的手,柔聲說道︰「出來玩了這麼久,也該玩膩了吧?該回家了!」

女子似有些不耐煩,別過臉道︰「嗯,膩了!」

她向旁邊略動了動,手指下意識地勾動了下。

李斐幾乎能猜到她下一個動作,應該是將一只腳支到椅子上,提起劍用劍鞘邊敲椅子邊思索著說話。

可惜這會兒她手里並沒有劍,也不方便撩起長裙將腳踩到椅子上。

李斐很快看到了劍在哪里。

小鹿抱著個大包袱,用破塵劍挑著,吭哧吭哧地跑過來,一路叫道︰「小姐,小姐,你跑的也太快了,這東西還沒收完呢!」

女子轉頭瞧了她一眼,懶洋洋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都丟了也不妨。還怕原府少了你吃的穿的?」

李斐听著這語調,才敢確信這是阿原的聲音,差點腳一軟跌在地上。他叫道︰「阿原,你……你……你怎會是原大小姐?」

天天跟在他身邊、對女人比對男人更感興趣的阿原,怎會是那個傳說中荒唐yin.亂、片刻離不開男人的風.流大小姐?

阿原見他驚駭,反從與母親相見的尷尬里解月兌出來,笑道︰「嗯,其實我也不明白我怎麼會是原大小姐。但他們都說我是原大小姐,大約不會錯吧?」

李斐抹汗,嘆氣道︰「小祖宗,我搜那個姜探,一夜沒睡,都快折騰掉半條命了,你這是想嚇掉我另外半條命嗎?」。

阿原道︰「那我越性再嚇你一嚇。景典史真名景辭,封端侯,是我未婚夫婿。」

李斐本就軟了的雙腿終于撐不住,一晃身跌跪在地,卻正對著小鹿。

小鹿慌了,丟下行囊便去拉李斐,連聲叫道︰「哎喲我的大人,他們是侯爺、是小姐,可我真的只是個小丫頭,我……我受不起呀!」

李斐道︰「不是,不是……我沒跪你,沒……」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依然站不大穩。

阿原道︰「我和阿辭在沁河這些日子,虧得李大人時時照拂,阿原甚是感激,還打算請李大人做我們的證婚人呢!」

李斐膝蓋軟得差點又跪下去,連聲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原大小姐失蹤前夕,他正在京中候旨,早就听說她與端侯是皇上賜婚,哪里還輪得到他一個七品芝麻官來證婚?

原夫人打量女兒良久,見她雖比先前稍稍黑了些,但並不見瘦,且雙眸清亮,氣色甚佳,整個人跟明珠似的光彩奪目,知她的確不曾受苦,至少過得稱她心意,不由地舒了口氣。

可惜的是,往日那個如明月般皎潔溫柔的原大小姐,再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低嘆一聲,向李斐道︰「小女承蒙李大人照拂,妾身在此謝過!待我帶了這孩子回京,定當有所報答!」

李斐忙道︰「阿原……原大小姐在縣衙里對下官襄助良多,下官也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原夫人微笑著一點頭,攜了阿原的手緩緩踱了出去。原府的侍女和隨從們即刻跟上前去,屏息靜氣將母女二人送上駟馬高車,小壞則抱著行李、帶著小壞上了另一輛車,同樣有人接應照料。

進退有度,規矩森嚴,一派大家風範。

李斐領著井乙等人躬身看車馬走得不見影兒,才松了口氣,各各直起腰來。

井乙忍不住低聲道︰「大人,這……有沒有弄錯?阿原是原大小姐?那個整天和貴家公子亂來的原大小姐?」

李斐將額上的汗抹了又抹,只覺怎麼也抹不干淨,甩袖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原夫人的風言風語更多呢!」

井乙看著車馬留下的塵灰隱隱,嘆道︰「我怎麼覺得我剛才就是做了個夢?夢見來了位仙女,接走了另一個仙女……」

可轉身走回衙門時,天空不再有小壞的盤旋,門內也不再有阿原頎長英氣的身影、小鹿咋咋呼呼的叫喊,他們終于覺得弄丟了什麼般滿心空落落的。

李斐對著斑駁的青磚院牆嘆道︰「咱們這縣衙,真的太清靜,也太破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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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夫人的馬車精致奢華,茶具和梳洗用具一色齊全。

原夫人用楠木梳子替阿原將匆匆梳的發髻重新梳順,綰了個墮馬髻,斜斜插了三根碧玉鳳頭簪,其余簪飾一概不用,立時令她顯出幾分溫雅尊貴,一張俏生生的面龐如出水芙蓉般媚而不妖,輕靈雋麗。

原夫人很滿意,微笑道︰「我的女兒,永遠是最出色的。即便做個小捕快,也是最好看、最聰慧的小捕快!」

她用手試了試茶壺的溫度,倒了一盅茶遞給她,「看你方才出來的急,怕是渴了。來,喝點水。」

阿原正垂頭模著母親為她梳理的發髻,聞言接過茶來,喝了一口,依然沉默不語。

或許,便是沒了從前的記憶,她依然下意識地記得她往日與母親相處並不融洽?

親生的母女,本該是血溶于水的至親,但她對著原夫人時,卻如對著找不到共同話題的陌生人,越是單獨相處,越是有種相對無言的尷尬。

原夫人顯然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兒的神情,從不試圖提起往事來喚起她的記憶,或喚醒她們間存在過的母女親情。

——即便如小鹿所說,母女間有嫌隙,但原夫人只她一個獨女,從眼下情形來看,原夫人也算恪盡著母親的職責,二人間總該有些曾經溫暖彼此的往事吧?

但原夫人居然跟景辭一樣,只字不提。

景辭……

尷尬之外,阿原心頭又添蕪亂。

她終于問向母親,「母親知道景辭來找我嗎?」。

原夫人眸光暗了暗,卻溫和地答她︰「我一直在找你,所以我知道他也在找你。」

所以,景辭的行蹤並沒有瞞過原夫人,就如原夫人早就知道阿原在沁河?——

題外話——過年後不時牙疼,天天夜里疼得發昏。上周五一怒拔了那顆作怪的智齒,可能是麻藥的原因,緊跟的幾天頭疼得發昏。今天頭不疼了,但拔智齒創口大,縫了針,還是不方便。

于是,最近更新一天等不了一天,半點存稿俱無,連章節名都取不了,我也好無奈……但願周五拆線後狀態能好轉。

大家後天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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