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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蘭,你最想要什麼!」她最後淒厲呼喊。

那個壓在菱蘭身上的影子突然回頭,「啪!」的一聲巨響,整個夢境瞬間碎裂無痕。

一口濃血從她口中噴出,隨之跌坐于地,似靈魂月兌殼。她的魂魄又遺落在何處?此時此刻腦里只剩那個黑影最後的轉身——那張滿是流膿的臉,只有兩個深孔,溢滿綠氣。

他根本不是人!!

輕羽找回些許意識,明顯地她是給一股強大氣流彈出夢境,傷到五腑六髒。但她必須回去,她欠菱蘭一個美夢。

當她再次入夢時,看到的只有滿地夢的碎片,帶著鮮紅血跡,沒有影像亦無聲息。

菱蘭,你可有過一點點愛的遐想?哪怕只是個念想?

一道細光在碎片中閃亮。她順著光拾到一塊沒有染血的碎片,上面印著一熟悉的背影。她突然明白——欲追回之前夢境,卻無法如願,耳邊忽然傳來一男聲︰

「男人,無非就是想要……你就當父親給你出嫁,只要他願意救你!」

那居然是她父親給的——惡魔的夢!

輕羽無法再追尋她的記憶,在崩潰前沖出夢境。

不過是個十六的生命,卻承受著如此多的負荷。黑暗中,她渾身虛月兌的靠在棺木前,頭痛欲裂。忽然一陣碎步聲驚醒她殘缺的思緒,她下意識地幻變成小蟲,飛離棺木,藏于房梁細縫。隨著腳步聲近,步伐越發沉重,似拖著千金軀體,心情無比沉痛。她略微得以心慰,至少這世間還有誰惦念著她。

夜色濃黑到根本無法視物,整個城池的月光似被剪藏,半點不留人間。

「他們欠你的,定要償還!」一陌生男聲低語,伴著幾聲長嘆,隨後腳步漸漸遠去。

她飛下房梁,手心重新泛起微光。

菱蘭,讓我給你織個夢——

十六那年,滿山桃花開得爭艷。那少女藏于花間,偷望著他——他們的王——劍隨風起,舞落花裳。他專注的眉間,藏滿汗珠,順著臉頰滴落胸前。少女沉浸在美麗的遐想,心底涌出羞澀的期待,他的目光回轉,望到花叢的她,一抹極淡的微笑在嘴角蕩開。空中只剩誰的心,在「怦怦」地跳躍……

——這該是你想要的吧?雖然在你的現實中,他從來不曾正眼看過你。

「哈!哈!哈!」淒厲的鬼笑打破夜的沉寂。

輕羽猛地睜開眼,一襲白衣的菱蘭居然站在不遠處,雙目圓睜,似未瞑目。她胸口涌上一股濃血,給她硬吞回去。菱蘭居然掙月兌她的兩根定魂簪?能不傷她內髒?

「為什麼?為什麼他封的是你?」菱蘭突然淒淒地問,更像是自語,「他的結界不是只有司女才能擁有?當我知道,他把你封入結界時,我才真的什麼都不剩!」

「什麼結界?」她完全愣住。

「父親和我說,只要讓王看到我的樣子,就還有希望!」她忽然舉步飄向前,接著道,「可為什麼?王卻提前封你入界?然後把你交給父親?」

是他們的王換了她?他為何要換她?她更無法理解!

「王的結界堅不可破。那時我們想換都換不出你。」她冷冷地笑起來,「你就這樣成菱蘭。呵呵呵,你憑什麼變成我?我才是王的結界該保護的司女啊!!」

「司女活祭!想逃的不是你麼?」她越听越糊涂。

「那是我父親。我不想逃,只想在死之前,看他對我可有那麼一點不忍心,可否記得我的名字?可為什麼?他……!!」

「菱蘭,我……」

話沒能出口,那白影猛沖過來,死咬住她的肩,生生扯下一塊帶血的肉,然後帶著滿意的陰笑。笑聲隨著一道青光嘎然而止,白色身影瞬間被吸食——

噬魂魔劍!

她立刻轉身,看到那身黑衣長袍,面色緊冷!

「她到底做錯什麼?你們為何要這樣對她?!」她痛心疾首,朝他大喊。

「不想像她一樣,就老實宮里呆著。」他一抹輕視之容,牙縫里吐出幾個字。

「呵!若是師父知道,早把你——」突然一陣刺鼻濃香,她立刻倒入他懷里!

很久以後,她才領悟︰

噬魂魔劍,深藏他心;隨心而動,隨意而行。

而這,才是菱蘭真正想要的︰寧可化成劍魂,藏于他心中,永世相隨,也不願轉世輪回,喝下那孟婆湯。

「你瘋了!你可知祭司殿是何地方?!要不是王及時找到,你今日——」接著一陣嘆息!

她心知說話的是素苫。兩場生死邊緣的祭祀,迷糊中常听到這聲音嘮叨,早已習慣。她故意閉眼不作答,心里卻重復這些話語,想來確是自己太過莽撞。這城池的人事都無法分清,期間又有多少危險暗藏?

「是不是要死得比菱蘭更淒慘,你才甘心?」

想到菱蘭遭遇,她心口急堵,一口氣喘不上來,臉色刷白!素苫急忙拉她起來,重拍背心,狠狠道︰「知道怕了?若要活著離開,最好聰明點!你死不要緊,若是連累到王,將是無止盡屠殺!你所謂的公正,只能空談!」

「他,不是——王嗎?」。權力能力,她一直以為這里是他一手遮的天地。

「百萬妖魔之城,可不是一個王說了算。至少,現在不是!」素苫拿過一碗藥,遞到她手里,接著道,「必溶其道,得其心,才可順水推舟改行程!」

溶其道得其心?若不夠凶殘,怎可入妖魔的道?若不入道,又怎可統領?幾口藥湯下肚,她似乎清醒幾分。

「要是十年前,你早死了!十年前的城池,才是真正罪惡之城!千年成魔,可望人性?那是天方夜譚!這些年城池的改變,我們感謝天地!」

十年前?不正是師父離開仙羽山,奔赴無名之城的年月?她相信,師父定是來解救城里的這些無辜!可這城池為何有神祭?祭祀的為何是師父?那時的她並不清楚。

「玲兒!」忽然傳來一聲叫喚。

她和素苫同時抬頭,只見一清秀粉衣女子緩步走來,黑發盤頂,輕搭數朵碎花裝飾。身後跟隨兩個碧藍長裙婢女,也是簡單盤發不作裝飾。

「寒雪!」素苫急忙起身行禮。輕羽並不認識這女子,只能微笑靜待下文。

「王已下令,從今玲兒妹妹暫且負責打理王的飲食起居。」寒雪朝素苫點頭後,望著輕羽道。

王的——飲食——起居?

她心里「咯 」幾下,腦海里出現那張惡魔般陰笑的臉!不敢想象照顧一個惡魔會是怎樣場景?但無論如何她得暫時忍著,定要找機會活著出去!

「何時……」她咽下一口唾沫,小心問。

寒雪轉頭望著素苫道︰「你說呢?」

「過兩日她該痊愈。」素苫立刻接話。

「好,兩日後,我來帶她。」說完,寒雪轉身離去。

「你內受陰寒之氣,外加驚嚇過度,經過這幾日調養已基本痊愈。肩頭咬傷再歇息兩日也可無大礙!這宮里不要隨意走動!不然誰都保不住你小命!我也該告辭。」素苫起身,拿過藥箱,緩步離開。

菱蘭魂魄藏進他心,她的血咒想必也該化解。素苫雖未提及半字,但她有感覺。

即是無法挽回,她也不要再去回憶,專注打量起小屋。該是婢女居所,簡單優雅。擺設皆檀香木所制,靜心聞空,倒有幾分木香。小桌上擺著一紫砂茶壺,微微冒著霧氣,茶香未冷。她急忙下床,倒杯溫茶解渴。

「玲兒。」又傳來一聲輕喚。

她隨聲望去,見一名碧衣婢女手捧托盤步入。

「我叫何汐,他們都叫我阿汐。這些是給妹妹的更換衣裙。」阿汐把衣物放入壁櫃,接著道,「等下我帶妹妹四處走走。這無正宮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她隨即點頭,應道︰「多謝阿汐姐姐。」

無正宮是他們王的住殿。千年積累,道不盡的豪華和奢侈。據阿汐介紹,無正宮由巨石高壘成三層。最高一層當是王的寢居,帶沐浴清池,一般不能擅自闖入。她恍惚記起那日祭祀之後,自己正是在他寢居蘇醒。華池溫水,記憶難忘。

二層是王就餐之地,厚重原木長桌,銀白桌布,外加精致燭台,周邊擺設各式精美廚具碗碟,連帶的廚房,飄香萬里。她肚子跟著叫喚,饑餓難忍。

「我們就餐時辰在夜間,也就是王就寢之後。」阿汐似听到她饑餓腸語,忍不住解釋著。

她無奈點頭!這里再怎麼不合規矩的規矩都不可置問和反駁。

一層是他們這些侍女的起居處。此時她才知,只有獲得粉裙資格的婢女才得以獨居一室。其他皆十人一室,略顯擁擠。

「我們在後院沐浴。」此時阿汐正帶她穿過石階,步入後院。

高牆下,綠樹繁花間,一汪清池暗藏,至少可容二十多人。池面霧氣濃重,似天然溫泉。她想,師父這神封倒是封出另一片得天獨厚的境界,可與當今天子的宮殿媲美!

「何時可沐浴?」望著那溫水,她恨不得馬上跳下。

「休班時,隨時可以。此泉水天然輪換,由地底而出,流入高牆之外,如此循環,水質可保清淨。」阿汐應道,「妹妹願意,等下即可入浴。」

宮牆高聳,她要如何才出得去?轉身回望那一刻,她禁不住有些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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