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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風寒,不知不覺冬天已至。

「明日我遣人給妹妹送些過冬衣物。」去司女池路上,看她邊走邊哆嗦,清兒才想起初入宮殿,玲兒地位卑微,她頂替這名頭,自是無人關注衣物是否短缺。

似感應著初冬漸冷,池水也隨著增溫,熱氣遇寒,更為濃郁。侵泡池中,她痴痴想著仙羽山,想著師父。那時的她只知師父無彥親手神封此城池已五千年,而在最後那十年,師父訪城未歸,似消失在城池里。她要如何才尋得到師父?那是輕羽當時唯一的心願。

「妹妹,是時候回去了。主人今晚有任務。」約莫過半個時辰,清兒急忙催促著。

她戀戀不舍離開清池,心念著,等過今夜任務完結,待她尋得師父,定要留城中逍遙一番。這宮殿深恐可宮外城池卻是熱鬧非凡,她一直記得來時看到的城景。

第四個——夢——

一切安排妥當,她如第一次一樣,在他熟睡之後,順利來到他的床前,輕輕撩開白紗帳。此時,她可嗅到空中彌漫著殺戮和血腥,和那張酣睡甜美的俊容極其不符!

無愛無情的世界,要活得多堅強才可隱去心中恐慌?也罷,過了今夜,他和她的世界不再有牽連。

她集中精力,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停在他額間上空,而後緊閉雙眼,默念入夢訣。其實她不需閉眼,只是在他面前她已習慣。或許只有斷了視覺,才可減輕心底那份恐懼——凡人與生俱來的對惡魔的顫栗?

她記得師父說過,大凡生靈在熟睡時,身心回歸原始本能,防範意識最為低弱,遂而師父傳她入夢訣。照師父的話說,敵人最脆弱時,便是她最強之際——任意操控入睡生靈的意識。

這天地間沒有任何生靈可從師父的夢境里蘇醒。得其真傳的她,試過千次,亦不見入夢生靈可從她手里清醒。許是師父太過自信,並未教她如何保護自己——入夢前,或者,夢醒後?

今夜,一切似乎照舊卻又感覺詭異!

突然,她感到脖子上一陣冰涼,血氣撲鼻襲來,有道暖流順著頸項流向心口。她猛然睜開眼,一雙絕冷的眼正緊緊盯著她,如利劍般,逼得她不得不再次緊閉雙眸。

這定是錯覺!

她暗暗告誡自己,及時穩住顫抖的手,繼續牽他的意識,徘徊在那個美麗的夢境里︰元宵佳節,彩燈高懸,親友成群,到處是幸福的歡歌笑語……

他獨立石橋上,望著江中那葉小舟。船頭白衣粉裙飄然的少女,驀然回頭……

「菱蘭!」他從心底呼出這個名字。

要用幾生幾世,才能換得你專注深情的一眼遠眺?我的王——

頸上那陣揪心的痛,再次襲來!這不是幻覺︰他的劍是冰的,她的血是熱的。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聞到自己血液的味道。而他的劍氣能攝取魂魄——嗅著血液的氣息找到可吞噬的魂魄。她忍著被活剝魂魄的刺骨之痛,帶著他離開那個短暫的夢境。

師父說過,入夢易,離夢難。稍有不慎,做夢的生靈便會長眠而終。

她是不想殺他的,這不是她的使命。她固執地走完離夢之境,而後覺得自己很傻。

他已清醒,又怎會長眠而終?

汗水和血水摻和著,染紅肩頭薄紗裙。她咬著唇收回手的剎那間,某種禁固被解開。他突然坐起,攬過她的腰,翻個身把她緊壓在身下。那張殺氣騰騰的臉,生生懸在她眼前。

她突然明白,此時他才是真的蘇醒。如果剛才再堅持一下,他怕會重新回到夢里。她恐懼地閉上雙眼,回避他的目光已成習慣。

一個凡人,能力極其有限,而這天下有幾個凡人能不畏懼他?

「這?就是你想給我織的夢?」耳邊傳來輕語,略帶幾分輕蔑。這聲音,在夢鏡之外,如此低沉有力,未帶半字威脅,足已讓她跟著顫抖。

她努力回憶剛剛想給他編織的夢,竟然無從記起。頸上傷口傳來陣陣暖意,如陣陣清風撫過,離魂疼痛漸漸淡去。

據說,他的魔劍,只要沾上血,便可取魂魄于無形。只有劍的主人,才可扶平那道貪欲和傷痕。

他的呼息輕撫過面頰,細指毫無顧忌地回旋在她唇邊。如此有力的誘惑,她不爭氣地又打個寒顫,依然不敢睜眼。妖魔之息似溶入她的魂魄。不但嗅到血腥,她似乎還听到冤魂的哀嚎。

魔劍攝魂,深藏于心。此時,他的心髒就懸在她可觸模到的地方。千年噬魂,他可感到他們的痛?

這不是她第一次造夢,卻是第一次有生靈能從她造的夢鏡里醒來!因他的殘忍和不可一世,無生靈敢靠近,所以他們找到她。她的使命,便是讓他愛上一個影子,動個惻隱之心。而在這殘酷的年代,一份愛或者僅僅是那點惻隱之心,皆是可望而不可求,一種奢望罷了。

他可記得她給的那道藍天,那份如茶般淡雅的紫砂杯之意,還有那夜的救命之情?

許是以造夢為生,她習慣神游。沉浸在各種幻夢中,一時忘了今夜是個失敗的夢。

待她回神,魔劍已被收回。

「我……」她想說些可活命的理由,卻不料他突然攝住她的唇。

那是個奇異的吻,道不盡的陌生,卻深藏著一份眷戀。可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溫和而略帶濕氣,隨著彼此的呼吸,身心越靠越緊,心底那份燥熱和渴望被無情地激發……

他們的第三個夢——

那夜的痴情纏綿,無法清醒的,是他還是她?

我的王,你可曾愛過?可曾熟悉愛與被愛的感覺?

她曾固執地相信,熟悉可成為習慣,並產生好感,這樣才容易生憐憫之情。她讓他習慣用上那個紫砂杯,她卻不知不覺愛上他的唇,那是唯一一處感不到寒冷的地方。

「一個造夢者,絕不能被自己的夢鏡擾亂!」師父的話語重重在腦海里響起,她驚醒過來。

今夜不是夢,不是那個夢中捏成的影,而是她真實的身體。

他正企圖開她的唇。慌亂中,她狠狠咬他一口,終止那個霸道的吻。不得不直視他,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她是個盜夢者,不是嗎?半夜跑到他的寢宮,心虛的不該是她嗎?

無計可施,她只能怒視那雙深藏的眼眸,深得可讓她窒息。突然間,她覺得雙眼是如此熟悉,心里震撼無比,卻忍著愣是沒把「師父」兩個字叫出來。

她想,這便是她的劫。他有著幾乎和師父一樣深邃的眼眸!

嘴角微翹,他露出一個冷冷的笑,掛在極好看的臉上。

「在我夢中,我們已經很親密了,不是嗎?」。他聲音甜美,如蜜入口,並未因她咬破他的唇角而生氣。

她側過臉,避開他的目光,緩緩吐出幾個字︰「這是我的使命,即便殺了我,我也要……」

「我現在不殺你,我成全你。」

他臉上露出邪邪的笑,那是她第一次感到他的笑也有溫度。可惜這笑很快結束在他另一個深吻中。

這次他吻住她頸上那道刀痕。血,不知何時已經凝固。而她的心跳似乎也停止,或者,跳得更快,快到她已感覺不到?

當她找回一點意識時,他已解開她半個衣衫。臉頃刻緋紅,她想遮住什麼卻又無法動彈。他雙臂如此有力,怎可抗拒?此時他想給她的,是夢里的感覺嗎?她給他的第三個夢,是個春夢。一個溫暖進而激烈的纏綿之夜,可是他不該有造夢者的記憶!

師父並沒有教她造這種夢。許是他走的時候,她還太小。後來她在他留下的冊子里找到記載︰大凡有的生靈,**往往佔了主角。尤其凡人,他們往往在夢中極度縱容這種,在幻鏡中與心儀影像纏綿緋側,樂不忘返,只求一種的滿足,亦是無傷天地。

情到深處便是天經地義,水道渠成。造夢者只需按照受夢人的意願,造出他們滿意的影像即可。

她記得那晚的夢境,在他與巨獸大戰幾百個回合,重傷之時,她在他潛意識里放入「菱蘭」這個名字,那是救命恩情。

「你可有名字?」

「菱蘭。」那女子怯生應答。

「菱蘭?我會記住你的。」

他在完完全全擁有那個身影時,給了一個承諾,王的承諾。

記得離開那個夢境時,她取走很多夢的碎片,唯一留下的只有那個名字「菱蘭」和那場模糊的纏綿。她想許是她沒有控制好那個夢,後來總感覺,那夜的溫存倒像是落在她身上似的。是她修行不到位?還是她真的感動過?

她是唯一一個看到他心口傷痕的——盜夢者?

但無論如何,他不該有她的記憶!更不該知道,她曾經出現在他夢里!

那個夢之後,她想她成功地給他塑造一個夢中情人。大多數生靈見到自己夢中情人,都會莫名的心疼。他們想要的就是他的心疼。

可他的心,真會疼麼?

當時她對愛的理解十分模糊,只覺他的撫模帶著某種魅力,越想抗拒越無法逃離。

理智就如一塊放在他手心的冰塊,慢慢被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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