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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人衛衍

說起司馬純,衛衍對他並沒有敵意。二人相交一場,又同是青年才俊,彼此肯定有欣賞的地方。只可惜二人如今因著王羨魚站在了對立面。

說起來二人對王羨魚皆是真心,衛衍想得到小娘子,司馬純卻覺得衛衍並非良人。矛盾便由此而來。

虞氏帶著衛衍行至廳屋時,王恆已經候在那里,他身旁是早一步前去報信的木柳。四人對面而立,衛衍絲毫看不出懼意,一時倒是叫在場三人生出唏噓。

王恆將衛衍的神情看在眼中忽然生出感慨︰「一晃多年,當初純善的孩子竟是長成如今城府極深的性情。」

衛衍依舊是溫和的模樣,听罷王恆之言回道︰「阿魚性子執拗,認定一件事絕不回頭,若非出此下策,阿魚又怎會留下?」這話不著痕跡便將話轉移了去。也非衛衍不願提及,只是說來話長。他本身又是個不擅追憶過往之人,若是細聊,只怕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衛衍答非所問,然話卻不假,王羨魚認死理。如今二人共度一夜,愧對周立揚那是必然的。便是不為他們自己考慮,小娘子也定然不想連累周立揚受辱。

這般一來,下月初三的婚事肯定成不了。

這便是衛衍的算計,簡單、直白,洞徹人心。

王恆听罷只是頷首,揮手讓虞氏與木柳二人退下。虞氏見郎君此舉,似是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未言一字,攜婢子一同退去。

廳屋只余王恆與衛衍之時,王恆背手而立,看著東方冉冉升起的新日,似是感慨又似是呢喃︰「新輪升,新人出,余朽矣、朽矣。」活到他這個歲數早該承認了!

衛衍接話,道︰「將軍將將不惑之齡,言老尚為時早矣。」

王恆搖頭嘆息︰「本以為這把老骨頭還年輕,但如今見你們這些小輩才人輩出。不服老不行啊!」

起初他還勸過衛衍「高處不勝寒」。切莫為了君子稱號累及一生。如今才知曉,衛衍哪里是為「君子」所累?這稱呼分明讓他行事大為方便。

衛衍大概听出來王恆話語中的自嘲之意,也不謙虛,直言︰「衛衍只是比較旁人更擅謀略罷了!」王恆行君子之道。他行小人之道。看不透也是正常。

見衛衍如此坦誠。王恆笑道︰「世人皆贊君子,唯爾反其道行之。」說罷也不知是贊賞還是嘲諷,道了句︰「特立獨行倒也是一條路。」

衛衍未做聲。忽然想起那年揚名之事。起初君子之稱並非他本意,衛家避禍死遁,逃走的那段時日,叫他受盡苦楚。衛家三子二女,唯有他一人在那時活下來。

經逢那場劫難,他性情大變,心直口快是為一點,不擇手段又是另一點,與當初的純善判若兩人。若說因著自負心而喬裝女郎引王敬豫心殤是不擇手段。那被燕天子召見請出,便是心直口快惹出的後事。

少年自負才華舌辯群儒,一戰成名,雖敗猶榮。知曉這點他生出不世之心,在朝堂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燕天子請求……誰知曉少年的狂妄竟是被大加贊賞,這才有了君子之稱。

後來他發現「君子」這一稱呼百利而無一害,後來才干脆用這名號行走大江南北。說起當初,皆是陰差陽錯。

廳屋內二人沉默不作聲,突然王恆開言︰「王家背信棄義,此舉有違君子之道。我本不欲多言,不過我虧欠阿魚甚多,在此還請君子莫要對阿魚生出怨懟之心。」說著,王恆轉身過來對衛衍行拱手禮。

衛衍側身避開,不受這禮,直言︰「阿魚本就兩難,衍又怎會苛責于她?」一面是不確定真心的情郎,一面是兩難的兄長,選誰自是不言而喻。

王恆嗯一聲,轉了話題,問︰「你打算怎麼辦?」以衛衍走一步算三步的性子,既然有了昨夜之舉肯定還會有後招,因此王恆才有這麼一問。

衛衍倒也沒隱瞞,直言︰「等陛下召見!」

*************

冬月初三,金陵城大雪紛紛。即便如此,依舊阻擋不住群眾們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晨早,一隊人馬從宮內向金陵主干道緩緩而行。這一隊人馬中有一輛華貴的馬車,車內坐著一位白裳女郎。女郎今日出嫁,郎君便是迎在長道盡頭的寒士。

不顧雨雪天氣夾道湊熱鬧的百姓們紛紛議論不停,有人道︰「這些日子一直听聞皇帝陛下有意提攜寒士之流,卻是沒想到天子竟然舍得將公主嫁與寒士。」

這人話剛說罷,立馬有人接話︰「听聞天子當初不得志,與這些寒士結成至交好友,如今幫襯著好友們,可見天子也是個重情的!」

之後便是眾人對天子的贊賞之情,說著說著,也不知是誰突然問了句︰「是哪位公主下嫁?這迎娶公主的寒士是誰?」

這話問過,他旁邊的人給他個白眼,沒好氣道︰「咱們天子親口封的公主有幾位?」

眾人倒吸一口氣,有人悄聲問︰「可是……臨淵公主不是與君子流之二人情投意合麼?」

這人將將問完,四周皆是一陣沉默。這臨淵公主當初與君子流之二人郎情妾意,二人如膠似漆的時候,曾一起攜手游覽金陵,這是眾人有目共睹之事。可是後來這位公主又傳出要與胡人完婚,現今倒好,干脆嫁了一位寒士……

眾人正在腦中勾勒一出出情節,不遠處街道盡頭一位身著白裳的郎君騎馬向隊伍而來。只見此人儀表堂堂,一派儒雅文人氣質。

有人認出此人,喊道︰「蔣家書院周立揚麼?當真是叫人不敢直視啊!」郎君俊美。如今又迎娶公主,這樣的寒士以後還是寒士麼?

周立揚也算名人,在今年的眾多宴席場所,他曾出過不少風頭,是世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郎君。只是沒想到他竟然能迎娶公主!

眾人正面面相覷,也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驚呼︰「又有一輛馬車!」

聞此言,百姓們又是爭前恐後的伸長脖子看去。果然!這輛隊伍盡數出來後,皇宮內緊接著又出了一輛馬車。相較于前面這一組人馬的排場,後面那一隊人馬可謂低調至極。

場面靜了靜,突然又生出一片嘩然。大雪紛飛的日子。百姓們只覺得出了一身熱汗,這後面一輛馬車是誰出嫁?

在這場熱鬧中,兩隊人馬一東一西分道而去。百姓們樂此不彼的猜測著,直至幾日後才得知那低調至極的才是送臨淵公主出嫁的隊伍。

而臨淵公主要嫁的。正是風流人物——君子流之。

*************

王羨魚坐在馬車內。精神恍惚。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那日衛衍離去後,王羨魚有十多日不得其消息。十多日後,王羨魚便被安排至宮里。

在宮中渾渾噩噩過了幾日。從嫂嫂蔣婉柔口中得知,冬月初三婚禮照常進行!

皇後之言落下,王羨魚有好半晌不曾說話。本來她還以為事情捅開後,婚事就此作罷!哪里知曉……還是照常進行。

好在蔣婉柔未有捉弄她的心思,直言她要嫁的是君子流之!這話自是讓王羨魚好一陣怔愣。不過等蔣婉柔細細解釋後,她才明白其中用意。

周立揚那邊的親事是一定要辦的,一來為寒士造勢,二來不能失信!皇宮內不缺公主,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只要從皇宮內出去的都是公主。而嫁與周立揚的是前朝皇帝的女兒——一位生母不顯,活至至今依舊渾渾噩噩的女郎。

之所以選擇同一日將王羨魚嫁出去,是因為金陵上層中,小部分人傳聞王羨魚已經懷了君子流之的孩子,連「月份雖短,但脈搏強勁」這類話也好似親耳听說的一般,傳的有模有樣。

王羨魚現今沒有懷上身孕,但與衛衍有夫妻之實不是作假,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而且……還有一則消息,司馬純從衛衍處得知︰王敬豫不出兩日便要回金陵。

故此,王羨魚只能擔著未婚懷子的頭餃匆匆嫁人!不過好在因著世風開化,情人間未婚懷子的情況極為普遍,故此也無人指指點點。

馬車緩緩向前行進,王羨魚昨夜一夜睡的不踏實,這會兒倒生出困意。身側跟著伺候的桑果與木子二人見嬌娘昏昏欲睡,不敢打擾。等與新郎匯合時候才輕聲喚王羨魚,叫王羨魚醒過來。

王羨魚睜開眼時,衛衍已經掀了簾子。等確認王羨魚醒來,他從外而進,打發了桑果與木子二人,笑道︰「阿魚眼底發青,昨夜可是未睡好?」

當然未睡好,被人用謠言綁縛著成親,誰的心情會好?

衛衍見小娘子垂頭不語,知曉小娘子大概在想什麼,笑道︰「北方雪患嚴重,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與你兄長討價還價,只能用此計將你娶進門!」衛衍說著伸手握住王羨魚手。

王羨魚手掌微熱,衛衍卻是一路風塵僕僕凍的指尖都沒了往日的靈活。兩手交握,王羨魚被凍的一個激靈,不經意便出口︰「你這幾日不在金陵?」說起來他們自那日過後便一直不曾見過!

衛衍也不隱瞞,頷首道︰「這幾日忙著處理雪患一事。」他停滯不前,但雪患不會等他,因此這些日子他被書信纏住腳步,這才不能與王羨魚相見。「北方雪患比官員上報的還要嚴重,今晚……最遲明日我便要動身過去。」

世人謬贊,將他們好友幾人稱作「新竹林七賢」,這些好友中,有三人皆是生活在雪災嚴重的地域,因大雪封路,他至今不得那三人消息。

那三人家族皆是當地有名望的家族,如他們那般身世至今都不知生死,也不知窮苦百姓如何了……這算是司馬純登基以來遇上的第一個災情,他應下司馬純前去救助,自然不能只說不做。

王羨魚知曉雪患為重,但听衛衍說今、明兩日便走,還是免不了生出沮喪的情緒。

衛衍見小娘子好似不舍,捏了捏王羨魚手,惋惜道︰「只可惜路途遙遠,這一路又不安全,若不然我定要帶上阿魚一道。北國冬雪萬里無垠,放眼望去皆是純色,仙境怕是也只能如此了罷!」

小娘子被一頓安撫,心情倒是好多了。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間馬車已經停下。衛衍先下車,再轉身過來攙扶王羨魚。一對新人與雪景融為一色,緩步向新宅行去。

這屋子是衛衍一早便買下的,當時想著等冉覃離去後能有個落腳之地。卻是不想如今竟然成了他們二人的新宅。

新宅除去僕從婢子,只有王羨魚一家在內。新人進屋後,拜天地、祭鬼神,做的小心謹慎又誠意十足。堂上虞氏見了不自覺便紅了眼眶,親眼看著女兒嫁做他人婦,這種滋味怎會好受?

等終于折騰完,冷風中王羨魚後背生生出了一層細汗。這還是一切從簡了,若是真要大辦……只怕王羨魚要累癱在榻上才是。

這般想著,王羨魚忽然生出幾分遺憾。他們二人一是近年來耀眼的風流人物——君子流之。一人是當今天子唯一疼愛的妹妹——臨淵公主。

二人不管分開還是合上,皆是響當當的人物。只是沒想到成親這日,宅內門可羅雀……實在與二人身份相差甚多。若是叫金陵百姓們知曉今日這場景,只怕定要生出唏噓。

說起來,還是因為一切太過匆忙的緣故。

儀式結束後,一家人在廳屋歇下。新人同席坐在右側,上首是王恆、虞氏夫婦,左手邊是司馬純、蔣婉柔夫婦,王律與阿漾分席坐在下首。

眾人坐下,王恆對新人道︰「今日一切從簡,你們二人切莫因此生出嫌隙。」

王恆這話是對王羨魚說的,誰家女郎出嫁不是風風光光?到王羨魚這里實是簡單過了,王恆是怕女兒生出怨由,不利夫婦二人往後相處。

王羨魚听出阿父之意,頷首應下。說句托大的話,她與衛衍二人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今日能修成正果已是上天憐憫,她如何敢生出怨懟之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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