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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見君子

既得了主人家準允,桑果便攙扶王羨魚下車。如今日這般時刻,人多那是一定的。主人家雖是未言說停馬,但眾人也會自覺將車馬停放在不礙事的地方。如若不然,車馬之間浩浩蕩蕩,定會堵在主人家門口。

四人隨僕從而入,本以為大門之內別有洞天,卻只是尋常的布景。眾人行過亭台樓榭,引路之人終于停下,對客道︰「容稟。」

王列頷首,客氣一禮,回︰「勞煩!」王列方一說完,僕從便向前兩步進了一間屋舍,不一會兒出來對客道︰「請入。」

王家四人聞言月兌履而入,終是見到主人家。主人家是一位不惑年歲男子,雖面蓄胡須,仍阻擋不住其俊俏長相。其側臥在矮塌之上,動作雖是不雅,但並不讓人覺得突兀。看見四人,主人依舊未改變姿勢,道︰「今日雖是宴客,然,客實早矣。」

四人不敢居高視人,于是紛紛跪坐于下首,長兄王列釋言道︰「天色有變,恐遲,故早至。」

主人家聞言嗯一聲,似是喃喃自語般,問︰「下雪了?」

王列頷首道是。男子見王列回答,起身推開窗子,外面雪花依舊洋洋灑灑而下,主人家也不知想到什麼,看起來些微傷情,半晌才道︰「流之在後院,你們去尋他罷!」

听罷主人家之言,王家三子俱是有些驚訝。君子一早便到了?听這主人家對君子的稱呼,二人似是相熟,或者這本就是君子下榻之所?

方才拜帖而入之時,一路並未有突出之處,三子還以為將今日一宴選在此處只是因為臨近秦淮河風景不錯……卻原來還有這般轉折。

主人家逐客,四人不好再留,起身行禮告辭。出了屋子,一直候在門外的僕從對眾人道︰「客請。」說罷上前帶路。

這一次未行幾步便見秦淮河畔,也不知這家主人是何來頭,竟將這秦淮景致修繕在自家後院。又幾步,亭廊行至盡頭,僕從昂首見雪又下大了,一時竟沒了動作。僕從正為難,那方王列卻是對前方拱手行禮道︰「見過君子。」

聞言,其余眾人看向前方,君子流之著一襲黛綠長袍,長發被雪色吹散,持傘而來。約是這場景太過迷眼,竟叫王羨魚亂了幾拍心跳。待君子走近,王羨魚這才想起行禮。

君子兩手持傘,不好見禮,卻是歉意一笑,道︰「未曾想今日有雪,讓諸位踏雪而來,流之心中有愧。」

王列笑道︰「這雪景也是景,君子雅興,莫要辜負上天美意才是。」

君子聞言哈哈一笑,道︰「王家郎君,吾知己也。」說罷,將手中長傘遞與僕從,與王列攜肩而去。

僕從伶俐,將長傘遞與王律,道︰「郎君攜小娘子在先,僕與婢子在後。」

王律頷首,與阿姊隨前方二人行去。

行至一方廳屋,眾人月兌履而入,屋內炭火正熱,將一路行來的寒氣一掃而空。君子長發未束,也不著急,道︰「方才婢子來報,我還道誰家兒郎汲汲而來。」

王列也不覺扭捏,坦然道︰「見天色有變,恐誤了興致,便皇皇而來。」

說罷請教道︰「也不知現下是什麼時辰?」

君子道︰「午時尚未過半。」

這次不等王列說話,王律便道︰「已是不早。」三子也才早至半個時辰而已。

也是王律不常參加此類宴會,文人自恃身份,也不知從何時傳下來的壞規矩,總會比約定的時辰晚來。越是名望高的,越是這般。所以三子雖早來半個時辰,但還不定要等多久呢。

王羨魚見弟弟不懂便小聲解釋與王律听。王律听罷,臉上表情實是精彩,末了道︰「若是在軍中,這般便是延誤軍令,豈能兒戲?」

君子善意一笑,道︰「軍令如山,自是不能怠慢。今日文人宴會,小郎便當做兒戲,戲耍一番便忘了罷!」

被君子這般一說,王律臉色好了不少。倒是王列與王羨魚二人有些怔忪,今日君子這話若是叫那些文人听見,也不知會有怎樣波瀾。

兄妹二人的表情自是沒有瞞過君子,君子笑道︰「乘興游玩本是君子雅事,現下卻成累名之輩結交貴人之地,更有小人自恃身份三言兩語斷人前程,這宴豈不是兒戲?」

這話倒是不假,此時有志之士想要出人頭地,並沒有那般簡單。若非有才德出眾之人引薦,便只能碌碌一生。于是這文人宴會大多成為攀交場所。但也是因此不少能人月兌引而出,也算不得有過無功。

倒是君子此話讓王列想起前段時間轟動一時的事件。也不久,就在今年入秋之時。金陵城也是如今日這般宴請才俊賞景游樂,一位外鄉才俊慕名而來,卻不知怎的沖撞了一位大儒,那位大儒當著諸人怒斥外鄉才俊志大才疏,一無所能,生生斷送此人一生。後那位外鄉才俊不堪羞辱,自盡而亡。

也不知君子言下之意,是不是在提那件事。

君子只是這般一說便轉了話題,請教王列金陵城中可有才華斐然之輩。王列對金陵之事還算了解,與王列侃侃而談。

一旁王律听了半晌實是煎熬,君子見他這般,請僕從帶王律去梅園賞景,王律頭也未回便急急而去,直讓王羨魚捂嘴偷笑。

那二人談論半晌,君子似是想起來還有王羨魚這麼一位嬌娘,便暫停與王列交流,與王羨魚道︰「小娘子若是覺得無趣,不若也去外間走走?」

不等王羨魚回答,王列便替妹妹回絕︰「出門前,家母殷殷囑托,今日大寒,實不敢叫她再惹溫病。」

方才君子踏雪送傘,王羨魚只那時直視君子一眼,此後便一直垂首不敢抬頭。說到底還是那日唐突,王羨魚胸中有愧。如今听聞君子照顧,王羨魚才抬眼看向君子,卻不想長兄替自己回了話,方才鼓起的那一點開口的勇氣全教這一出攪沒了。只能瞪著眼楮一臉不知所措。

這一出盡叫君子看在眼底,君子斂下視線,嘴角卻是揚起,道了聲︰「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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