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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萍兒的關注極大地鼓勵了新媳婦,她很開心地低聲對安萍兒說︰「你別跟別人說哈。昨天早晨我男人也在大旺他們家店里吃早飯,我男人說他去廚房端面時門口的桌子上擺著兩碗面,他想拿走一碗但是大旺不讓、大旺說那兩碗面是張家大爺要的。你看看,大旺根本不傻,傻子哪知道巴結有錢人呀。」

「我是前年在他們家吃過一頓面的,記不清了。」安萍兒裝模作樣地撓撓頭,說︰「我記著當時有跑堂的給我和我哥端了兩碗面過來。咋的,現在他們家改了、改成食客自己去廚房拿了?」

「我听我男人說他們李家是哥倆,大旺還有個弟弟叫黑子。你說的那個跑堂的可能是黑子。」

「嗯嗯,好像是有點黑。」

「肯定是他。」新媳婦很有成就感地點點頭。「黑子好賭錢,有時候一賭就是一宿,然後早晨就起不來()了。我听我男人說早飯的時候黑子十天有八天不在,大旺一個人又要煮面又要端給客人的實在忙不過來了。去他那吃面的都是街坊四鄰老主顧,大家就自己去廚房里端面,幫大旺省點事。」

「那張家的兩位老爺也自己去端面呀?」安萍兒稍稍顯露一點不相信的意思,說︰「不能吧?有錢人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你看你咋還不信我呢。」新媳婦信誓旦旦地說︰「我男人親眼看到的,張二爺一直在桌邊坐著,張大爺去廚房端了兩碗面出來的。我男人當時不是以為桌上的面是沒人要的就想端走一碗嘛,大旺不讓,然後張家大爺轉身拎著兩雙筷子回來、然後就把面碗端走了,兩碗都端走了。」

「姐,我信你,咋能不信你呢。」安萍兒又往新媳婦跟前靠了靠。「姐,大旺他們家小飯店挺破的,咋听你這麼一說好像挺多人早上都去他們家吃飯呀?」

新媳婦撇撇嘴,一臉嫌惡地說︰「別人家我不知道,但我男人去大旺那吃早飯是沒辦法呀。哼,我婆婆和小姑子早起必須喝粥吃咸菜,喝不到粥就要死要活的。可我男人早起了就想吃點面條啥的,水靈。我也跟我男人一樣的口味,我也想吃面條,我也想給我男人做早飯吃。可我婆婆就認準了喝粥了,又麻煩又難吃的。我男人被逼得沒辦法就三天兩頭地跑出去吃早飯。你說我婆婆哈……」

安萍兒的頭疼了一下,她知道控訴婆婆的時間到了。果然,在接下來的一炷香時間里新媳婦有如說單口相聲一般歷數婆婆和小姑子的種種不是。安萍兒哼哈地應和著,同時分心去听其他人的聊天,但沒能再發現有用的信息。

日近中午,婦女們散了,各自回家做午飯。安萍兒以去找哥哥為名義而悄然離開,轉個彎找到了申鵬。

申鵬雖然站得遠、听不到那幫女人說話,但他見安萍兒坐那聊了那麼久想來她是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于是急切地問︰「平安,你都听說啥了?」

安萍兒很認真對申鵬說︰「不告訴你,我要馬上去回稟周大人。」

「……」申鵬很抓狂,但他確實拿安萍兒沒辦法。

「你跟著我干嘛?」安萍兒返回縣衙時發現申鵬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

「誰跟著你了?」申鵬特坦然地說︰「我去縣衙找我舅舅,通過我舅舅打探你究竟听說啥消息了。」

「……」安萍兒這回拿申鵬沒辦法了。「算你狠。」

兩人都是練家子,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縣衙。安萍兒被二喜通知去書房見周大人,然後申鵬也被告知去書房回話。

「民女安萍兒/草民申鵬見過周大人!」安萍兒和申鵬向周遠良行禮。

周遠良正跟劉先生和魏捕頭研究案情呢。他暫停討論,說︰「安姑娘,申鵬,不必多禮。請坐。申鵬,黑子現在住在你家里?」

「是的,大人。他們家的店現在被封了,二樓的房間也不能住了,所以我讓他住到我家里了。」

魏捕頭顯然對此很有意見。「大鵬,你少跟黑子來往。那就是個賭棍,除了賭錢他會什麼?大旺沒白沒黑地干活,掙點錢都被黑子拿去賭了。你離他遠點。」

「舅舅,黑子是好賭,可除了賭錢他也沒干別的壞事呀。我絕不跟他一起去賭錢不就完了嘛。」

魏捕頭對外甥的表態非常不滿意。「守著啥人學啥人,你總跟黑子他們混在一起能不說賭錢的事嗎?保不齊哪天你覺得好奇就跟著他們去試試了。賭錢那玩意上癮,等試完了可就不是你想不賭就能不賭的了。」

申鵬梗著脖子想說「你年輕的時候也有段時間經常鑽賭場要不是被外公拎著木棍追打過兩回你能改好嗎」,但轉念一想這里是縣令的書房、不是他們自己家的,當著外人的面吵這些很不好。于是他只能氣鼓鼓地閉嘴。

周遠良就好像完全沒有听到這對甥舅的口角一般,問申鵬︰「黑子有沒有跟你說他和他哥是否認識被害人?是否跟被害人有仇有怨?」

申鵬搖頭,說︰「李家雖然從他們爺爺那代起就蓋了房子、開了小飯店,但他們家一直只能算是窮人堆里富裕點的,跟富豪張家沒有任何聯系。黑子平常賭錢都是在南城這一片,大旺呆傻,除了在廚房里煮面以外就只會蹲在門口看街上小孩子玩耍。他們倆都幾乎沒去過北城,而張家老爺少爺也很少來南城的,他們兩家的人應該不認識、更不應該有仇了。說實在的,黑子他們哥倆還不資格跟張家人有仇。」

「張伯桉說昨天早晨他帶他弟弟去城南的一家米店查賬、清款,李家的小飯店是否有可能欠張氏兄弟錢?」

申鵬再次搖頭,說︰「黑子確實好賭,但他從來不借錢賭。雖然大旺掙的錢都被他給敗霍了,但他們兄弟倆沒有外債。黑子每次都是留出足夠的生活費和飯店用的糧油錢,剩余的才拿去賭。一旦身上的錢都輸沒了他就馬上離桌,就算有人肯主動借給他錢他也不會再賭。」

周遠良輕輕點頭。如果李家兄弟真的欠錢的話,作為家主的張伯桉肯定知道、而且他也沒理由不說的。張伯桉說他不認識李大旺,周遠良表示相信。至于張仲桉是否認識李大旺,當時張伯桉說是「應該不認識」,顯然也是不太確定的意思。一個死了、一個腦筋有問題,實在是無法確定這兩人是否舊相識。周遠良現在能做的只是向申鵬再一次地詢問︰「你確定李大旺和張仲桉不認識嗎?黑子就從來沒跟你說過什麼嗎?」。

申鵬想了一下,回答說︰「大人,黑子也不是時刻跟在大旺身邊的,確實不敢保證大旺就一定沒見過張仲桉。但是大旺向來都是有任何事都跟黑子說的,沒理由單單是隱瞞了他認識張仲桉的事。我昨天還問黑子這事呢,黑子保證從未听大旺說過張仲桉這個人。」

「嗯。」周遠良對申鵬這個嚴謹的答復表示認可。探案過程中他最忌諱的是沒有真憑實據之前就胡亂下結論,任何一個錯誤的結論都有可能誤導他、延誤時間。所以周遠良從來不怕回答問題的人給出不確定的答案,他最怕回答問題的人自以為是的瞎確定。

安萍兒抿了抿嘴,說︰「大人,李大旺想毒殺的目標也不一定是張仲桉。」

「此話怎講?」

「是這樣的,大人,我剛才去李家小飯店周圍探訪。」安萍兒將圍攏在大樹下的婦女們的言論講述了一遍,尤其是著重將那位新媳婦的話復述了一邊。「當時兩碗面是被大旺放在了廚房門口的桌上,然後由張伯桉端到他們兄弟倆的飯桌上。那兩碗面中,一碗有毒、一碗沒毒。如果魏捕頭和劉先生一同來我的飯店中吃飯、我想用毒面條殺死魏捕頭的話,我會親自將面條端上桌,有毒的那碗放在魏捕頭跟前、沒毒的那碗放在劉先生跟前,這樣才能保證我毒殺的是魏捕頭而不會誤殺劉先生。但昨天早晨的情形是張伯桉自己端走了面條。兩碗面,他們兄弟倆誰吃哪一碗,這可就不是李大旺能控制的了。」

申鵬挑眉,問安萍兒︰「你的意思是……」

「大旺也許不是特意要殺張仲桉,也許他想殺的是張家兄弟倆中的任意一個。」

申鵬開始發散思維。「反正食客們都是隨意去廚房門口的桌上拿面的,也許大旺就是隨意選中一碗面下了毒,誰倒霉吃了就毒死誰呢。」

魏捕頭不看好申鵬的這一猜想。「你听說大旺跟街坊四鄰有仇?想隨便殺一個玩?」

申鵬說︰「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呀。」

「不太可能。」安萍兒搖頭,說︰「當時有別人想端走兩碗面中的一碗,大旺制止了他、告訴他說那兩碗面是張伯桉的,這說明他的目標還是張家兄弟。如果只是抓倒霉的話,大旺完全可以不用管的。」

「也許是因為死了一個街坊鄰居的話大旺的嫌疑很大,但如果是從不相識的張家兄弟死一個的話大旺沒有殺人動機,這樣就很難判他的刑呢?」

劉先生慢悠悠地對申鵬說︰「我听說那個大旺呆傻,他能想到這麼深刻的內容嗎?」。

「這……」申鵬難以自圓其說。

周遠良輕咳了一聲,問眾人︰「誰告訴你們毒藥一定是大旺放進面碗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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