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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良原本一直將女捕快的人選範圍限定在捕快、獄卒人家的中年女子,他認為只有這樣的女人才或許能有膽量、有能力幫忙勘查現場和詢問涉案女子。要知道,命案現場通常都有尸體,而且很多時候是死相慘烈的尸體,有時甚至只能被稱為尸塊,膽子小的人會被嚇吐了、嚇暈了的。

安萍兒的年齡、身份完全不符合周遠良最初的設想,但安萍兒的素質卻很契合周遠良的要求。

今天午後在案發小飯館的門外,安萍兒明知道屋里停著被害人的尸身卻一副很想進去參觀的樣子,看來她的膽子蠻大的。周遠良很後悔,後悔當時沒讓安萍兒進屋去。如果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轉一圈的話,她就很合格。

除了夠膽量以外,安萍兒的文武雙全則是大大超過了周遠良的要求。文,安萍兒認字,當案件中牽涉到書籍、信件等物品時她能讀得懂~,能初步判斷這些寫著字的東西是否有用;武,安萍兒會拳腳功夫、身法利落,遇到危險時自保應該是沒問題的。

再加上安萍兒很機靈、懂得察言觀色、語言表達能力強,這丫頭簡直就是為了女捕快一職而生的。周遠良表示很欣慰。

雖然周遠良很看好安萍兒出任女捕快一職,但他沒有貿然提出。捕快可不是什麼高大尚的職業,人們普遍認為捕快是賤職、當捕快的人跟那些罪犯相差不多,很多自認為有身份的人家都規定子孫不得當捕快。

根據安萍兒的衣裝、再結合她進山采藥的事,周遠良知道安萍兒的家境非常一般。但考慮到安萍兒的母親識字、而且還教安萍兒識字,周遠良覺得安萍兒的父母八成是不會同意女兒去當捕快的,他們肯定更希望讓女兒嫁一戶好人家。

而且吧,有能力做這件事也不代表人家就願意做這件事。周遠良打算先試探一下安萍兒的態度、安家父母的態度,然後再確定是否聘任安萍兒當捕快。「安姑娘,我想請你明天來縣衙幫忙審查該案,可以嗎?」。

听到這句話後,原本正在被周遠良看得甚是不自在的安萍兒很吃驚,她怎麼也沒想到周遠良會提這樣的要求。她原以為能有機會旁觀探案就已經很不錯了,現在居然有一個參與探案的機會擺在她面前,她怎會不珍惜呢。在確認周遠良不是說笑後,安萍兒的吃驚轉變成了驚喜,開開心心地答應了。

「明早你來了先找魏捕頭報道,他會教你一些做捕快的注意事項。」

「好的,好的。」安萍兒連聲答應後轉身向門口走去。在開門前她猶豫了,手按在門邊卻遲遲沒有推出去。稍後,安萍兒似乎是做出了決定,轉頭對周遠良說︰「周大人。」

「說。」周遠良有點遺憾呀,難道說安萍兒還沒出門呢就反悔了?

「翠葉山中的這伙匪寇人數眾多、武功高強,若是放著不管的話他們早晚要禍害福陽縣中的百姓。周大人,您能不能從兵營調幾千士兵過來掃蕩一遍翠葉山?」

哦,這丫頭不是反悔了而是擔心翠葉山里的那幫山賊呀,周遠良安心了。「不可以調駐軍過來,至少在幾個月內都不行。半個月前,西海國皇帝駕崩、太子失蹤。現在西海國局勢不穩,事情會如何發展誰也說不準。福陽縣的駐軍現在絕對不可以掉用來搜山,他們必須駐扎在兩國邊境上,謹防有變。」

皇帝死了、太子失蹤?听上去很有內容的樣子,比吳妽講的那些嫁閨女娶媳婦兩口子打架的破爛事有吸引力多了。安萍兒很想就鄰國的局勢向周遠良掃听一點內幕,但她跟周遠良還不熟,這樣顯然不合適。

看著安萍兒一臉遺憾地告辭離開,周遠良強忍住笑。看來這丫頭不是不八卦,只是她的八卦內容跟鄰居大媽們有些差別。于是周遠良對她的好感更多個一分。

雖然安萍兒很高興能幫忙查案,但安家父母是否能同意就說不準了。據周遠良推測安萍兒被她父母扣留在家中的概率還是非常大的,所以當翌日早飯後看著魏捕頭帶安萍兒來書房時周遠良是真的很開心。

「或者她沒告訴父母她是來縣衙輔助查案的?只說是出去玩?」周遠良心思縝密,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

不論安萍兒是得到父母準許還是偷偷溜出來的,反正她本人是蠻喜歡做這事的,不然也不會笑得這麼燦爛。

安萍兒進書房後向周遠良施禮:「民女安萍兒見過周大人!周大人早安!」

「安姑娘早安!」周遠良示意安萍兒和魏捕頭站到書桌前,書桌上擺放著一個尚未清洗的飯碗和一張明顯有折痕的紙。

魏捕頭認出這張紙就是昨天周遠良在案發小飯店桌下撿到的那張紙。

「哦,正好,劉先生來了。」周遠良跟剛剛走進門的這個人打招呼。並向安萍兒介紹說:「劉先生是一名很有經驗的仵做,原在刑部任職。我此次來福陽縣,其中一個任務就是查明前任縣令全家遇害的慘案。鑒于案情復雜棘手,所以我就把劉先生請來福陽縣當仵做。」

「劉先生好!」安萍兒很有禮貌地問好,然後不著痕跡地觀察劉先生。

劉先生大約有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相貌平平,衣著也和普通的郎中無異。「安姑娘好!」劉先生語氣平淡地回禮。除了有些京畿府地區的口音以外,劉先生的聲音並無任何特別。

劉先生怎麼看都是一個很平常的人,但安萍兒不這麼認為。一個放棄了刑部職務來到偏遠縣城當仵做的人怎麼可能是平常人?就算周遠良用大把的銀子砸過去也沒用,沒人會為了銀子而降職這麼多的。

雖然安萍兒有很多疑問,但現在也只能是在心中猜想一番而已。

「劉先生,你來講一下這兩件證物。」

「是,大人。」劉先生走到桌前,開始講解他對桌上這兩件證物的研究結果。「這個碗是案發時被害人使用的飯碗。雖然碗中的面條都已經被吃光了,但還剩有一點面湯,足夠證明這碗面中確實有毒。足以致命的且能當場發作的劇毒之物,至少應該是砒霜這個級別。而這張紙,」劉先生用手示意了桌上那張帶有折痕的紙,說︰「這張紙上沾有少量粉末,是砒霜。」

安萍兒微微彎腰,沖著那張紙的方向抽動了兩下鼻翼,顯然是聞到了什麼味道。

「安姑娘?」周遠良輕聲詢問。

「這張上有一種味道,很淡,但我確定是一種香草的味道。正常來講,這種香草的味道是很濃的。估計是因為這張紙敞開放置時間過長、而且它原本沾的香草量就不多,所以不仔細聞的話根本聞不到。」

周遠良也學著安萍兒的樣子湊近那張紙去聞,他的距離更近、聞得更認真,但還是啥也沒聞到。盡管如此,他還是相信安萍兒的話,相信這張紙曾經沾染過某種香草。

「香草?」魏捕頭想了想,問安萍兒︰「是不是那種很多人家夏天時燃燒了用來驅蚊蟲的那種草?」

「對,就是那種草。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反正不是藥材。有些人家燒柴草驅蚊時會多少加一些這種香草,因為它的味道很濃,大家都覺得蚊蟲怕這種味道。但其實好像作用不大。」

魏捕頭點了點頭,對周遠良說︰「大人,那我大概能猜出這砒霜是從哪里來的了。前年,筆文縣的捕頭因為追緝逃犯來咱們縣,我去幫他。吃飯的時候我們閑聊一些兩地的風土人情,他提到過他們縣城中有一家藥鋪賣的砒霜中添加有草籽磨成的粉末。我問他為什麼,他說那家藥鋪賣的砒霜效力特別強、少量即可致命,藥鋪老板摻加那種香味濃郁的草籽粉末是為了防止有人誤食。」

安萍兒眯著眼楮回憶了一下,點頭確認。「那種草的香味特別濃郁,不是普通的植物清香。食物里添加了這種粉末是一定能聞到的,應該能引起食用者的注意。」

魏捕頭問了個關鍵問題︰「那張仲桉為什麼沒聞出來?」

「這個……」安萍兒很想說被害人的嗅覺有問題、聞不到濃郁的香草味,但這種說法太過牽強,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周遠良慢悠悠地說︰「也許他聞到了味道、知道碗中添加了額外的東西但還是甘心吃下去呢。」

「自殺?」魏捕頭很詫異。

安萍兒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可愛的川字型,輕聲說出她的猜想︰「也許他是被騙了呢。他被告知面中添加了一種新調料,很香很美味的,于是就安心地吃下去了。那種香草不但聞著很香,咀嚼的口感也不錯,若不是它有令人上火的副作用的話必定會成為一種食材的。」

「嗯,安姑娘的猜想很有道理。」周遠良表示支持安萍兒的觀點。

魏捕頭為了一個關鍵問題︰「那是誰這樣欺騙張二爺的?」

是的,找出是誰用謊言欺騙被害人吃下有毒的面就找到凶手了。即使下毒的人也是被他人欺騙了的,那麼順藤模瓜還是可以找出真凶的。

所以,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找到那個讓被害人相信謊言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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