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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她決定把目光轉向秦機手中的血書。

那確確實實是父親的筆跡,可憑俞家如今的狀況如何能吸引得住秦舍人,更難以相信一向明面上就與秦機不和的父親,為什麼會定下這樣的婚約。

事關女兒終身大事,俞夫人一把奪下血書,起初還能鎮定,看了一兩行字後,淚水溢出眼眶,滴在早已干涸的血跡上。

「願結秦晉之好,願保俞氏平安,願沉冤早日昭雪……」

俞夫人彎,臉龐埋在血書中,泣不成聲。

俞明枝趕緊扶住母親,心想難道父親以她的婚事作為代價,要求秦機保全家安全與沉冤昭雪?

她咬了咬牙,若真是如此,嫁給秦機又何妨?

先前她以為找出證據為父伸冤,可保全家平安,誰料反而招引前世沒有的殺身之禍。

怕只怕+.++秦機小人奸猾,陽奉陰違,前頭娶了她,後腳就不再保護母親妹妹她們的安危。

奈何她落于塵埃,身無籌碼來保證秦機一定會按著父親的遺願來做,而且想要對付酈望山這樣的人面禽獸,投靠秦機的勝算更大一些。

那就賭一把吧,反正前路後路都是一個死。

再對上俞明枝的目光,秦機看到那雙墨一般黑的眸子,流露出堅毅的神色,微微一笑,柔聲問道︰「俞小姐可願嫁與秦某為妻?」

這不是一句廢話?俞刺史死前已經定下婚約,父母之言哪能不听不遵從?

俞明枝詫異,轉念一想,傳聞這位奸臣侍妾通房成群,最愛調戲或強搶良家民女,被欺壓的人向來敢怒不敢言,或許他這是逢場作戲,來捉弄她呢。

再者,她不願,不是親自送家人上黃泉路嗎?

「願意。」她頭一昂,高聲答道。

「明枝!」俞夫人尖叫一聲。

俞明枝轉頭對她笑道︰「娘,我們還有其它路能選嗎?」。

俞夫人搖頭,「便是淪落至此,娘寧願一死,也不願你嫁入秦家。」

俞明枝輕輕地扯出母親手中的血書,「娘願意父親的冤屈,永不見昭雪之日?願意父親背負罵名,于史書上留下難堪的一筆?願意看到明鴦小小年紀,死于異鄉?爹娘于明枝有生養之恩,而明枝無能,無以回報,今日有此機遇,請讓明枝盡一盡孝道吧。」

俞夫人越听,臉色越蒼白,捂著臉跌跪在地上。

俞明枝眼神示意姝玉來照顧母親,然後理了理碎發,擦去臉上的血跡,整理好破舊的衣裙,收起悲傷的表情,冷冷的對秦機說道︰「秦舍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秦機很滿意俞明枝的表現,不慌不忙的說道︰「廟外有數輛馬車,護衛將護送諸位去往京畿,我早已備好宅院良田,可保諸位衣食無憂。至于這里……」他瞧著一地尸體,眯了眯眼,萬幸自己來的及時,「我會命人布置成山賊搶劫殺人燒尸,此地常有流寇出沒,殺人滅口,所以不會引起懷疑。人不夠數也不打緊,我來時帶了尸體。一會兒出門會聞到些許臭味,諸位可要捂好口鼻。」

俞明枝心想秦機做事果然萬無一失。

「我的未婚妻,」秦機一手背著,一手伸向俞明枝,面帶溫柔的笑意,眼中璀璨似有萬千星辰,「與我一道回京。回到京師之後,立刻為岳丈報仇雪恨。」

俞明枝一抬眼就瞧見這樣的秦機,心頭竟微微一動。

這大奸臣與外界傳聞的模樣大相徑庭。

可真是表里不一的衣冠禽獸。

她伸出手,歷經千辛萬苦後原本一雙芊芊玉手早已髒污,布滿傷痕。

秦機沒有收回手,握住俞明枝的手,一白一髒十分顯眼。

他憐惜的注視著俞明枝的手,「幸好我帶了藥膏,能叫你一雙手變回原來的模樣。」

這話說的,像是從前見過她的手一般。

俞家人更似見了妖魔鬼怪,瞪著秦機。

秦機無視他們的目光,揮手示意手下動手。

他帶來的手下按部就班的做事,客氣的帶著俞家眾人往外走,幾個親戚臨走前眼帶同情和感激的向俞明枝點點頭。

不管前路究竟怎樣,秦舍人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都不要緊。

能活一天,是一天。

馬車上有干淨的衣服和清水吃食,分男女各自換了衣服,他們掀起簾子就看到黑衣人兩人一組抬著一只粗布口袋往里走,數一數正好十七袋。搬運時,果真有腐臭的味道在濃烈的香氣里若隱若現。

接著是分散柴禾,灑火油,這些人忙碌的功夫,俞家人該上路了。

俞夫人依依不舍的拉著女兒的手,自此一別,怕是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們母女才能見面。她明白,女兒不會以俞家小姐的名義出嫁,而且俞家目前的狀況,不適宜出現在京城,她們難以在成親之日出現。

想一想自小養在身邊,視如掌上明珠的女兒跟隨一個陌生男人離去,她就心如刀絞。

俞明枝忙連聲安慰母親,甚至夸張一些的描述剛才秦機是如何照顧自己的。

俞夫人看著這樣的女兒,抹了抹眼淚,也不忍心叫她擔憂自己。

「該走了。」秦機站在車轅上,提醒道。

「娘,等著我回來。」俞明枝最後抱一抱母親和妹妹,毅然的轉過身去。

俞夫人望著牽起女兒手,然後扶她上馬車的秦機,嘆口氣,帶著小女兒搭上她們的那輛馬車。

破廟升起熊熊烈火,照亮陰沉的天,照亮越來越遠的車隊。

俞明枝心事重重的放下簾子。

難道這一世,因她拖延了幾日,竟是變得與岳郎錯過了嗎?

還是說秦機先到一步,岳郎不敢出現?

但不管是何緣故,她此生與岳郎再無緣分了……

秦機不能離開京城太久,所以需要一路快馬加鞭的回去,而車馬太多會過于顯眼,母親她們需要分批回京畿,且小心隱藏行蹤,所以走的慢,不能再同行。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極力的忍住淚水。

骨肉分別到底是痛苦的,再堅毅也難以忍受。

突然,一只修長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似乎怕弄疼她的傷口,力道依然很輕。

「枝枝,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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