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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山忘了思忖,他自認為原無干聯的兩個人,居然會是親姐妹。

無辜的江若寧,被他們算計和利用,莫名地成了他「愛情成敗」中的犧牲品。需要她時,他便出現;不需她時,他就去享受自己的幸福。

江氏緩緩講罷,一臉凝重︰「四年來,寧兒一直都想銷掉奉天府官媒署的婚姻檔案,為此,她把自己破案的功勞全讓給李捕頭。李捕頭也答應幫忙,可就在年節前,李捕頭寫來信,說是除非男方親臨官媒署,出具親筆書信同意,否則這婚姻檔案就不能銷。大人可知,寧兒早有心儀之人?」

她有心儀之人,可他卻在用心破壞,恨不得讓全縣都知道,江若寧是他的妻子,他是要斷了江若寧的姻緣、愛情,而他在出現她面前的那天,就狂妄地宣布,「除了愛情,他可以給她更多。」

此刻,在听了江氏的這些話後,溫如山突地覺得自己好可笑,可笑地想要掌控一個年輕姑娘的人生。

「寧兒過得不易,從小到大,她喜歡掩藏心事,獨自承受,這次若非實在承不住,她不會道破實情。溫大人,民婦求你放過寧兒,求你莫要破壞寧兒的良緣與幸福,還請大人寫一封信,讓奉天府官媒署消了你與寧兒那段荒謬的婚姻卷宗……」

他是為何來的青溪縣?

是為阿寶!更是為了逃遁治愈心傷。

不曾想,他以為可以掌握的女子原是個可憐人。一個被親生父母徹底放棄的人。隱約之間,亦勾結他心底的柔軟,他與江若寧之間似乎有許多相似處,世人只看到他身份的尊貴,可有誰知道,他也是自小離開父母、離開家族長大的。當江若寧吃不飽、穿不暖時,她的親人們卻過著富貴榮華的生活,甚至早已忘卻了他們還有那們一個女兒的存在。

他以為給她名分,給她世家名門大女乃女乃的榮華,便是他對她的恩賞。可她卻不想要。也不屑要。他以為世間的家女子,為了榮華富貴,為了權勢名利可以拋卻情感、為要拋卻道義,而她卻願放棄到手的榮華。只求她心中的真情。

在世家名門與鄉野農家之間。她選擇了後者;在榮華與真情之間。她亦選擇了後者。

當大戶人家里,美貌丫頭為了爬上老爺、公子的床爭得頭破血流;當京城的貴女,花盡心思為自己求得一個家世、才學都不錯的夫君時。這樣的江若寧與她們一比,是那樣的別樣,她的性子看似普通,卻將那些外表美麗的女子打敗。

溫如山,仿佛看到那站在無數美人里,以別樣風姿傲立世人的江若寧。

在她的眼里,沒有世俗的榮華,更沒有世俗的名利,她的所求也有她自己的目標。

難怪,她似乎鄙夷京城的富貴人家。

難怪,她根本不屑嫁入世家門閥。

她不要名利,只因她在鄉野,卻早已看透。

她不慕榮華,只想堅守自己的本心,尋一段屬于她的緣。

而他,晚了一步。

她早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卻不是他。

溫如山只覺一陣莫名的心疼,他自小與宋清塵青梅竹馬,二十多年了,他從未听宋清塵提過她有一個胞妹。

「河老太太,本官可以承諾,一定會善待于她。」

是善待,敬她、重她,可以當她是自己真正的妻。

江氏也曾在大戶人家當過丫頭,又如何不明白溫如山話里的意思。心下無奈苦笑,「你的善待,寧兒根本不想要。寧兒很坦誠地告訴我,她寧願嫁入小戶簡單的人家,也不原嫁給世族門閥做什麼表面風光、暗里勾心斗角的女乃女乃、太太。她不想要!寧兒是屬于這快樂自在的鄉野民間,不屬于你們那樣的大家族。老婦人這一生最疼愛的便是寧兒,她雖不是我的親孫女卻勝過親生,我從未為她做過什麼,今日過來就是想求大人放過寧兒。

寧兒最大的心願,便是嫁給她喜歡的男子為妻。大人,請成全寧兒!」

江氏起身一跪,深深一磕。

她是民,他是官,她只能用一個卑微的長輩身份,就似民間都萬千心疼自己孫女的祖母一樣,跪下來,請求一個高高在上的權貴,成全她那可憐孫女的心願。

京城之中,有多少長輩,會為了自己子孫的幸福著想,他們想的更是大家族的利益得失,為了大家庭的平安榮華,寧可犧牲他們的幸福。

膝前的江氏,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她跪求高高在上的縣令大人成全她孫女,這樣的卑微卻又如此的偉大。

「江若寧,真是京城宋家的嫡女?」

對于江氏所言,溫如山心緒繁復。

宋清塵是他心上不能言說的痛與辛酸,他以為當年只是尋一個與宋清塵相似的女子,來成全他自小心上的姻緣,不曾想,這女子在兜繞之間竟與宋清塵扯上了關系。

「大人若不信,可去調查,民婦的女兒喚作河德秀,女婿江富貴。女婿曾是宋家當家女乃女乃陪嫁胭脂水粉鋪子上的管事,夫婦倆育有兩子,一個喚作江大富,一個喚作江大貴。我女兒病歿,原曾想,宋家會派人接走寧兒。可十八年了,他們一直沒來人,寧兒曾與我道‘他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無情無義的親人不要也罷。’所以,這些年,他從不曾提起宋家,問起那里的人和事。」

這也是緣何她會知道宋清塵的緣故。

宋清塵與江若寧長得太像了,而江若寧是河德秀從京城宋府抱回到奉天府的……

那麼,以前他以為是刻意尋出的相似之人,這不是遇然,而是她們是姐妹。

江氏因為知曉,所以這些年也暗中留意著宋家的事,她雖沒明問,但心里還是在乎的。但凡有人講到京城宋家的事,她就會記在心頭。

溫如山一直在試著忘記宋清塵,可現在卻像是一個魔咒,怎麼也忘不掉,他也曾想過,拿江若寧當宋清塵的替\身就好,現在知曉了一切,他的心道不出的難受,有愧疚,有不解,他淡漠地道︰「不送江老太太,此事容本官思量。」

「民婦唐突,還請大人恕罪。」

江氏出了後堂,在河舅母攙扶下乘上城門外的牛車離去。

*

溫如山呆坐案前,耳畔全都是江氏的聲音,她的央求,她對江若寧的憐惜,他只當江若寧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偶然間與宋清塵長得相似罷了。

她居然是宋清塵的胞妹。

只是宋女乃女乃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往鄉野哺養。

十七年了還不接走她?

當江若寧說出那句「他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無情無義的親人不要也罷。」那該是何等的辛酸,雖上有父母親人,卻自幼未享受半分憐愛,如一個鄉野姑娘般長大。

汪安低喚一聲「公子」,莫名的,听到江氏說了江若寧的身世,就連他也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汪安,我自以為隱瞞得很好,以她的聰明,我在她面前就像一個透明的玻璃,她知道我的身份,她知道阿寶的身世,她更能猜到當年我緣何算計于她……」

早知如此,他當年就該尋一個與宋清塵長得五六分相似之人,而是尋上與宋清塵長得八分、九分相似的女子。

「公子,既然江姑娘是宋家的小姐,他們為什麼要被江姑娘送至青溪縣鄉野……」

「但凡世家門閥,哪家沒有自己陰私,便是我們鎮北王府也有幾樁。」

就如他,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早年為與她在一起,他不惜布局,瞞天過海與她做了夫妻。可是現下這僵局,他又該如何去破。

整個京城,都知道他的妻子叫江若寧。

整個溫家,包括他的母親謝氏,為了幫他,不屑撒謊欺騙世人,告訴所有人,她的長子兒媳來自鄉野民間,是青溪縣人氏。

他,已經無法退讓。

「公子,你接下來會如何?會答應那老婦人所求,放江姑娘離開?」

溫如山進退兩難,搖頭道︰「若寧不認下我與她的婚約,我們整個鎮北王府都要獲罪,弄不好還會連累整個溫家。皇上自登基以來,因礙著太上皇、皇太後的面子對我們溫家多有照拂,可皇太後到底老了……」

倘若皇太後仙逝,溫家與皇家最後的聯系紐帶就會斷裂,皇帝也未必會再如從前般照拂溫家,而他便犯了欺君之罪,更犯了辱沒皇家婦的罪名,這罪可大可小。大時,能引來滅族之禍;小時,也能讓他整個鎮北王府聲名盡失。

汪安問︰「公子還會繼續與江姑娘做夫妻?」

「江若寧只能是我的妻,她也必須是阿寶的娘,否則……」

他再不敢繼續說下去,仰頭輕嘆。

即便他感佩江氏對江若寧的疼惜之情,即便他欣賞江若寧為求真情放棄榮華、名利的選擇,可他卻不能成全。

成全了她的心願,他許會給溫家帶來大難。

他賭不起。

「公子,听河江氏所言,江姑娘早有意中人,這……」

她有相愛之人,這麼做,就是要拆散一對良緣,何其殘忍,當年溫如山也曾深愛過,也曾瘋狂過,為了與心愛的女子在一起,曾做下出格事、瘋狂事,甚至不屑算計、謀劃。現在,他怎麼可以殘忍地拆散江若寧與意中人的良緣,只為了他口中所謂的「家族聲名」。

「我會設法補償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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