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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中一片靜謐,蘇君然疑惑地抬了抬頭。

隔著車簾,他隱隱能看見那個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嬌艷婀娜,此時正端坐在馬車正中。既不像是受了傷,也不像是受到什麼驚嚇。只一動不動地待在那里,像前世一樣,仿佛無論別人對她做些什麼,她都只會靜靜地承受著……

蘇君然心中忽然有些心疼。

前世謝安瑩眼瞎的時候,也能一個人做些事情。家中只有她們兩人,又沒有下人僕役伺候,一切自然是要謝安瑩來做的。他是男子,又是讀書人……若沒娶妻也就算了,既然已經娶妻,總不能還讓他親手去做那些事情。

可他都是只讓她做些家里的事,從沒使喚她到外面來過。

而現在,謝安瑩居然要偷偷換了婢女的衣服跑出來,足可見她在平陽侯府過得是多麼不好了。

現在的她與自.+du.己真可謂是同病相憐的。想來,也正是自己與她結識的一個好機會。

蘇君然的桃花眼中盈盈泛著水霧,更顯得他真誠無比,就連謝安瑩雇來的車夫看了,也不忍心再責怪他,而是回頭對謝安瑩道︰「臨車的來致歉了,問姑娘是否安好?」

馬車中仍是靜靜的,直又等了片刻,才傳來一道平靜微冷的聲音︰「無事,走吧。」

蘇君然微微驚愕。

如果說之前謝安瑩穿著婢女的衣裙,又帶著面紗,導致蘇君然看得不真切的話,那現在听見這聲音,他完全可以肯定里面的人就是謝安瑩了。

可這口氣,為何會冷硬的讓人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而且,就只答了這麼一句?

他說了那麼多,謝安瑩連一點表示都沒有,只說要走?就算她今生不認得自己,按照她那性子,此時也應該是怯懦的、嬌羞的、不知所措的呀!

「還不快走!」

蘇君然正難以置信的時候。馬車中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冰冷中帶著嚴厲……單听聲音,已經很難讓人聯想到方才那個嬌艷的婢女了。

車夫略一猶豫,有些無奈地對蘇君然道︰「請讓開些吧。」

蘇君然怎甘心就這樣讓開,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謝安瑩若是不肯下車,他也無法再使出更多的招數了……

蘇君然皺著眉頭,輕輕捏了捏拳,不情願地退後一步。他別無他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車夫揚起馬鞭,駕著馬車從自己身邊緩緩而去。

蘇君然的心里突然就像是空落了一塊。

他不得不安慰自己,她現在之所以對他這樣冷淡,一定是因為自己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男子——如果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是她未婚的夫婿,定會將她最溫柔嬌羞的一面奉上……

沒錯。女子在外,本就不該與陌生男子多說。謝安瑩到底是侯門嫡女出身,哪怕過著清苦日子,教養也是一絲不差。

蘇君然想到這里,之前心中微微的不痛快,又被滿意和自信取代。

謝安瑩是他的!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只能是他的!

他望了一眼謝安瑩遠去的方向,恢復了一慣溫潤有禮的模樣︰「這是車馬費用,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

馬車漸漸遠去,謝安瑩也漸漸松開了握緊的手指。

重生以來,她想過很多,比如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好更舒心,比如如何與大甚至王氏纏斗。

唯一沒有想過的,就是再遇見蘇君然。

蘇君然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想知道。也許臨死前單憑王氏的一面之詞,就認定是蘇君然辜負了自己,這對他很是不公。謝安瑩也不是沒有想過……甚至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相信那些都是誤會。

可笑的是,死過一回的人……頭腦居然也聰敏了不少。

蘇君然能在王氏的道高一尺中披荊斬棘而出,又如何會是個一團和氣兒女情長的溫柔夫君?還有他入考之前對自己的種種試探,讓自己心甘情願去找師父騙來題目……這又豈能是正人君子所為?

別說蘇君然是無意的。

她不信。

謝安瑩閉上眼楮,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然一片平靜。

方才蘇君然好巧不巧地撞上來,會不會是從王氏那里得知了自己要與他議親,所以才親自來試探?

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個不得寵的盲女,在府中地位,連一個丫鬟都比不上……不知道會不會失望之極呢?

謝安瑩向馬車外望了望,看不見身後是否有人跟著。現在重要的,不是蘇君然失不失望的問題,而是蘇君然若是尾隨著自己去了閑字閣,比自己先一步結識了師父——以他那般步步為營的狡詐性子,未必做不出這種事情。

到那時,自己就更不是他的對手了。

眼看局面越來越亂,各種角色都急切登場……謝安瑩眉梢輕揚,決不能讓這多出來的變數,壞了自己的計劃。

她伸手撿起散落在自己周圍的紙張筆墨,對車夫道︰「轉個方向,去平陽侯府吧。」

————

馬車將謝安瑩送回平陽侯府。謝安瑩低著頭,再次順利穿越了角門。才剛回到瓊華院,就見紅提小臉通紅地撲上來。

「姑娘,您說的話都應驗了!芳華院果真來人,說是要奴婢明日就伺候。還有……還有要將冷月換來咱們瓊華院,說是要伺候姑娘呢!」

紅提半是興奮半是慌亂,接過謝安瑩手中的東西,一邊趕緊掩上門,將謝安瑩扶進屋子去。

要她去芳華院,這是姑娘早已經算計好的。而且就連冷月這道「保命符」,姑娘也已經給她預備好了。姑娘才走了這麼一小會兒,芳華院那邊果真就派人傳話了。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芳華院都得听大姑娘的指使呢!

可是,姑娘卻沒說冷月要伺候呀!

到時候若是自己用冷月的把柄威脅她,她再反欺負姑娘泄憤,這可如何是好?

眼看事情越來越亂了,還好姑娘及時回來,也好快點拿個主意。

「無妨,你只管去做好你的事情。冷月既然要來照拂我,我保證讓她說到做到。」謝安瑩卻不為所動。她將身上衣裙解下,又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臂。

手臂撞在馬車的木稜上,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紅腫了一片。好在未曾傷筋動骨,只需要動用一些小偏方即可。

紅提听說不用擔心冷月的事情,一顆心總算落回肚子里,急匆匆地跑出去給姑娘端水去了。

她不知道姑娘到底有什麼法子,能讓冷月那般刁蠻冷血的奴婢乖乖听話。她只知道,只要姑娘這麼說了,就一定能做到的。

因為姑娘現在在她的心里,已經跟神仙沒有什麼兩樣了。

紅提興奮地捧過謝安瑩換下來的衣裙,又幫謝安瑩換好她原本的衣衫,這才發覺謝安瑩手上的傷。紅提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姑娘這是……」

謝安瑩微微搖頭︰「治眼楮的藥不用喝了,現在又要麻煩你去找治手臂的藥。」

紅提急的連連點頭,姑娘都傷了,她跑腿找藥是應該的,又有什麼麻煩不麻煩一說?

她眨著大眼楮,焦急地等著謝安瑩告訴她藥方,卻見謝安瑩忽然露出了一個頑劣的笑容︰「除了治我這踫傷的藥,冷月來了咱們也沒什麼好招待她的,便也制一份合適她用的方子吧……你別不以為然,這回的方子,還真是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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