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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安院里,一陣 啪之聲不絕于耳。

這是一半人在杖刑另一半人。

因著大柳氏的一句話,這院子里多半的下人都要挨打。于是打人的就不夠用了起來,許多身子硬朗,被打之後還能起身的,便要負責再去打別人。

原本寧靜祥和的院中,一時「哀鴻遍野」,只剩下壓抑的呻|吟之聲。

屋內,大鐵青的臉色,卻並未因為懲罰奴才而好轉。

她用一雙微微下垂的三角眼,盯著跪在面前的冷月,幾乎是從牙縫里迸出一句話。

「你說什麼?王氏與她相談甚歡,臨走還說有空再來看她!?」

大顯然是氣急了,一聲質問又高又尖幾乎破了嗓,院子里的板子聲隨之一停,之後又趕緊運作起來……

冷月跪在地上,恨不能找個縫鑽進去。

這度量,只是听說王氏與大姑娘合得來,就已經氣成這樣!要是知道自己做的事……還是先別雪上加霜了。

冷月趕緊往前跪了兩步。挪到大的腳下,這才小聲勸道︰「莫惱。那二人相談甚歡,不正合了您的意思?只要大姑娘老實肯嫁,咱們這邊就省心了。如今她覺得王氏好、覺得鎮北侯府好,那是她自己願意往火坑里跳……到時候,還怨得著誰去?」

這不是正好嘛,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啊?

冷月說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著大。

大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一些。

「唉。」

大嘆了一口氣,眼中的凶光去了不少,直愣愣地盯著前頭,似自言自語般說道︰「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道?可是我這心里……我這心里怎麼就不舒服呢!?」

冷月了解她,她又何嘗不了解自己?

她氣量雖小,但今日這樣生氣,可不光因為謝安瑩讓她丟臉,也並非只是嫉妒那兩個賤人越過她聊得高興。

要說最讓她焦躁不已的,還是因為親眼見到了謝安瑩!

大現在一閉上眼楮,腦海里全是謝安瑩的身影。尤其是她那一雙明眸熠熠生輝——像極了她那死去的親媽。

讓人心里發慌!

從前為了奪取侯的位置,她假意跟侯爺說,要來府中照顧……

所以往後的好長一段時間里,她都不得不每天面對著謝安瑩那死鬼娘的眼楮。

可現在她已經擁有了一切,為什麼還要面對那討厭的目光?

她不想看!不想看!

大眯了眯眼,一瞬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她忽然氣定神閑起來,靠在金絲迎枕上,緩緩道︰「去想個法子,將謝安瑩那一對兒眼珠子給我摳出來!」

反正都是瞎子,有沒有眼珠子有什麼關系?

王氏不是與她相談甚歡嗎?想來少了一對兒眼珠子,應該更心疼她才是!

冷月打了個寒噤。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忽然說出這麼一句駭人話兒來!

冷月是從娘家就跟來的。在身邊時間不短,長得不好看又很機靈能干,所以得了器重。所以無論是當年在娘家,還是如今在侯府……這心黑手狠的事情,她沒少幫著做。

什麼毒藥呀,栽贓呀,瞞騙呀,冷月都已經輕車熟路了。

可扣人眼珠子這種事……

冷月覺得手抖。

不過現在,就像是一點就著的炮仗。冷月哪里敢回絕?就連晚片刻回答,恐怕都要招來一頓板子。

「說好,自然就是好的。」冷月忙不迭地應對道,「待避過了這兩天風頭,奴婢立刻出去問問,看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冷月這樣說著,大總算慢慢消了氣,若有所思地走進里屋。

冷月也跟著松了口氣——今天這一關暫時算是過了,扣眼珠子的事情,但願只是說說。

不過她這兩日,還是到處打探一下為好,看看有沒有什麼喝下去就能掉眼珠子眼的毒藥……別髒了自己的手,也讓瓊華院那位少受點苦。

就當積德了。

冷月與大,一個盤算著如何害人,另一個盤算著如何「積德」,卻忽听院子里的板子聲又停了下來,緊接著,便是一個小丫鬟匆匆來報,說是四姑娘鬧到瓊華院去了!

————

謝安瑩一直在等,等的就是眼前這位姑娘。

一身鵝黃妝花緞的對襟襦裙,外搭了一件淺綠雲紗半臂。兩條碧綠的絲絛,在胸前細細打了個雙嬛結。不但顯得整個人清雅明媚,更是襯托出她豐盈有致的身材來。

與衣衫相配的,便是她頭上一套金瓖玉的十二支小釵了。抬眼望去,那釵頭上,兩兩一對雕著些花鳥祥瑞。既精美貴重又不失天真。當真是一套難得的好首飾。

在這首飾和繁復的發髻之下,是一張略顯圓潤的臉。

兩道極細的柳葉彎眉,一雙與大有些相像的眼楮,將好不容易裝扮出來的清純抹殺殆盡……

這便是謝安瑩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平陽侯府的四姑娘,是奪了她生辰與姓名的謝安珍!

謝安瑩沒有說話,因為她發覺自己的身子在輕輕顫抖。

她在害怕。

對于這樣的反應,謝安瑩自己也覺得吃驚。

原以為經歷過生死,見識過人心狠毒,今生她便不會再怕了。

可沒有想到,在見到謝安珍的這一刻,她還是怕。

原來,不光她忘不掉以前的事,她的身體也忘不掉……

前世,她也是靜靜地坐在這里,穿著這身衣衫舍不得月兌下。直到謝安珍大呼小叫地跑到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她賤人。

她說她偷了她的衣裙,要她立刻將衣裙還給她。

之後呢?

沒有給她任何解釋和反駁的機會,之後便從外面闖進來幾個男奴!

這些人在謝安珍的一聲令下之後,上前便要按住她月兌去她身上的衣裙!

她什麼都看不見,卻能听見那幾個男奴粗蠻的聲音——閨中女子,怎能被男人扒去衣服?

謝安瑩記得自己嚇得連連後退,最後在牆角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她用手緊緊抱著自己,一邊哭一邊哀求謝安珍。

求求她放過自己,讓她自己動手月兌衣。

謝安珍听了她的哀求之後,笑得像三更里的夜梟。她用那樣的笑聲告訴她,她的哀求是多麼的可笑!

「謝安瑩!你跪下來求我,我就讓你自己月兌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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