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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帝都風雲之二十

第467章

何子衿江太太原就迷之不解的得了太皇太後眼緣, 這就令大半個帝都城看不明白這位江太太有何等與眾不同的魅力了。何子衿得太皇太後青眼,便時常能得些太皇太後的賞賜。其實,給這種外臣誥命的賞賜,太皇太後一向有分寸,皆是在恰當的範圍內,哪怕略好一些, 也不會出格。

這已是令人眼紅了,不想, 自從這位江太太做了大公主與嘉純郡主的武先生後,  , 不只是江太太得賞,如今她家孩子也跟著沾光了。

大家不見得是眼紅那點子東西, 能在帝都立足為官的, 起碼衣食不缺, 沒人眼紅東西, 就是眼紅江家這運道。

要說外人如何知道江家孩子得賞賜之事, 這簡直是不用想, 太皇太後當著一屋子太後太妃太嬪的面賞賜了諸皇孫皇孫女,還有跟著沾光的江家孩子。

而宮里太後太妃太嬪們, 但凡娘家人在帝都且有資格進宮請安的, 每月初一十五都可進宮遞牌子與宮里娘娘們相見。

這事,再瞞不得人的。

非但有人眼紅江家好運, 就是太皇太後都賜了皇孫皇孫女哪些物什, 如今在帝都城權貴圈亦非秘事了。

太皇太後一向待人不錯, 平日里如大公主、嘉純郡主這兩位住在慈恩宮的女孩子,得太皇太後的賞皆是尋常事。便是尚在襁褓中的二公主也時常收到太皇太後給的東西,二公主雖小,尚不得用,便是蘇太後幫著收呢。相對的,皇孫們得賞就沒這麼頻繁,但太皇太後對于皇孫一向也很關心。

只是,這樣正式賞賜,而且,所賞所賜皆是諸多貴重之物,就不禁令消息靈通的臣子多心了。

如蘇太後她爹蘇承恩公就特意到自己三叔蘇尚書家里念叨了一回這事,蘇承恩公道,「可惜二公主年歲尚小,這是多大的恩典哪。」

蘇尚書道,「太皇太後為人,一向大方,她又最喜女孩兒的,二公主又是嫡出公主,便是年紀小,太皇太後也是極為看重的。」

蘇承恩公爵位雖高,但論官職是拍馬趕不上自己這位三叔的,如今家族里官位最高的就是三叔,故而,蘇承恩公有什麼事都是找三叔商量。包括先帝病重之時,閨女恰被診出有孕,當時先帝的病就已經很重了,已有臣子上書暗示先帝先行立儲。可那樣一來,讓閨女這位先帝元配如何自處呢。更何況,彼時皆不知閨女月復中是皇子還是公主。把蘇承恩公愁的喲,就是找三叔商量,不曉得三叔如何運作,但,先帝就此答應待皇後生產後再行冊立之事。雖則最終皇後生的是一位公主,但當時如果不是有三叔,這事斷難辦成。故而,今日蘇承恩公听聞慈恩宮賞賜之事,就過來跟三叔念叨一二。

蘇承恩公道,「咱們娘娘只一位公主,我心里是安寧的。只是,有一事,我不曉得是不是想多了。昨日太皇太後賞賜諸皇孫,雖則人人所得皆是珍貴之物,唯韋太昭儀所出六皇子得的是太\\祖皇帝批注的前朝史書。這物,是不是太過珍貴了些。」

蘇尚書沉吟半晌方道,「要說珍貴,娘娘手里比這還要珍貴的東西也不是沒有。你想得多了,要說珍貴,還是陛下所得的那對龍鳳刀劍更為珍貴,那可是鳳武皇帝用過的物什。太\\祖皇帝又是最祟敬鳳武帝的,那對龍刀鳳劍,最宜帝後,何況又是千古名君之物。娘娘對陛下的期盼,皆在這賞賜中了。」

蘇承恩公得三叔句準話,心便放到了肚子里。倘是太皇太後賞賜別個皇子,蘇承成公不見得要特意跑三叔這里一趟,要知道六皇子生母韋太昭儀出身韋相家族,說來,韋相就是六皇子外祖父。不過,韋相一向忠貞,蘇承恩公當然不會對韋相多加揣測。

只是,太皇太後這賞賜,實在太過珍貴,太\\祖皇帝批注的前朝史書。

話說,這東西怎麼到太皇太後庫里去的啊。

是的,這是宮里賞賜人的規矩,如太皇太後、太後、皇帝、皇後,皆有各自私庫,如妃嬪一流,就是各人的私房。倘誰要賞賜東西,都是從自己私庫或私房里出。

先不論太皇太後賞賜事件令人不由多思之事,蘇承恩公這等世宦門第出身,一向清肅之人,都覺著太皇太後的珍藏非同尋常。

蘇尚書似是看出佷子的心思,蘇尚書笑道,「不說娘娘多年尊榮,就是想想娘娘的出身,這些東西,你我看來都覺著稀罕珍貴,或者在娘娘那里,只是尋常物什呢。」

蘇承恩公想一想,笑道,「這也是。」太皇太後娘家謝家本就是名門,更為顯赫的是太皇太後的娘家,太皇太後的母親魏國夫人是輔聖公主與方駙馬愛女,輔聖過逝後,一應財物封存皇室,後來皆是由這位娘娘繼承。輔聖公主當初攝政數年,其府中珍藏可想而知。再加上,太皇太後當初嫁的就是皇子,一直由皇子妃、藩王妃、太子妃、皇後、太後、太皇太後的做下來,她的私房之豐厚,蘇承恩公都覺著有些難以想像。

這麼一想,蘇承恩公就覺著,三叔的話亦有其道理所在。

蘇承恩公又同三叔說了一事,「這些天,曹伯爵請我吃了一回酒。」

蘇尚書一听曹伯爵這三字就不禁冷笑,「曹娘娘把個壽康宮建的比慈恩宮、永壽宮都大的時候,曹家怕也沒人請你吃酒。」

蘇承恩公心里亦是瞧不起曹家的,只是,誰讓如今坐上帝位是曹家的外孫呢。蘇承恩公道,「我哪里不曉得曹伯爵的意思,只是,咱們娘娘素來柔順,便是有心為曹娘娘說話,一切還得看太皇太後的心意。」

蘇尚書冷哼,「你這話是實話,曹家可不見得會領你的情。曹娘娘連太皇太後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會將咱家太後放在眼里。你也莫想著曹家是陛下外家,想想當年胡家,一樣是太宗皇帝外家,如今怎樣?咱們本就是書香門第,子弟皆以科舉立世。我倒不是瞧不上曹家乃暴發之家,帝都多的是寒門出身的人物,忠勇伯難道不是寒門出身,先帝許之以愛女。阿冰的夫家江家,也是寒門出身,家中子弟頗知上進,一樣令人敬重。唯此等不知進退之徒,怎不令人生厭!」

蘇承恩公嘆道,「何嘗不是如此。大家也不過看在陛下面子上罷了。」

蘇尚書道,「別人怎麼想,不與咱家相干。為人最忌搖擺不定,你祖父在世時曾說過,當不知道選什麼的時候,選擇大義,再不會錯。」

蘇承恩公細思量祖父之話,頓覺大有深義。

如蘇家,因宮里蘇太後只得一位嫡親的公主,故而,哪怕太皇太後賞賜二公主豐厚些,蘇家除了受寵若驚外,倒也並無擔憂。畢竟,不論蘇太後這些年與太皇太後的婆媳情分,還是蘇家與太皇太後的關系,便是太皇太後所賜略厚,不論蘇太後還是二公主,都受得起。

但,別家不一樣。

如二皇子母族戚家,戚太妃母家為戚國公府近支旁系,說來,雖是旁系,關系亦很親近。蘇太妃的祖父與當今戚國公乃嫡親兄弟,只是爵位為戚國公所襲,戚二太爺一支自然就做了旁支。

戚太妃的祖母戚二老太太帶著戚太妃的母親戚太太,就找戚國公夫人念叨起這事來,戚二老太太道,「嫂子,這話我要說,興許有些小家子氣,嫂子莫笑我。我倒不在乎那點子東西,說來,咱們雖是二皇孫外家,可到底太皇太後才是親祖母。太皇太後一向疼二皇孫,這些皇孫的名字,唯二皇孫的名字當年是太皇太後親自取的。這回所賜,我倒覺著,太皇太後厚賜六皇孫。」

戚國公夫人顯然也已聞知此事,見不論戚二老太太還是戚太太都露出不解的模樣,戚國公夫人道,「咱們二皇孫得的是先帝習字時用過的字帖,難道不好?」

「太皇太後所賜,哪里有不好的。」戚二老太太輕聲道,「不是我臉皮厚,在太皇太後跟前,諸皇孫中,除了陛下,就是咱們二皇孫了。」可這回,六皇孫得的東西,明顯超過二皇孫了。二皇孫算是戚二老太太重外孫子,戚二老太太覺著自己體格還成,就為重外孫子多操了一回心。

戚太太道,「是啊。」

戚國公夫人問,「你們進宮,太妃娘娘怎麼說?」這問的是二皇孫生母戚太妃。

戚太太道,「咱們阿囡,啥事都樂呵呵的,我看她挺高興。」

「這就好。」戚國公夫人道,「你們是當局者迷,太過為娘娘操心了。論位份,宮里除了三宮之外,就是咱們娘娘了。太皇太後也一向喜歡二皇子,可要我說,就因如此,太皇太後才不好在賞賜上顯出偏愛來,你們想一想,是不是這個理?」

戚二老太太與戚太太先是一愣,後方慢慢想通了,婆媳倆舒了口氣,戚二老太太道,「是啊,嫂子說的是。你說,我這年紀還比嫂子年輕兩歲,怎麼倒糊涂在先了。」

戚國公夫人笑道,「你是太關心太妃娘娘了。」

戚太太道,「何嘗不是大伯娘說的這個理,阿囡進宮這些年,不說老太太,就是伯娘,又怎有不記掛她的。阿囡自小就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以前我還有些個不平心思,可如今想想,宮里也就蘇娘娘最得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青眼,這個是誰都不能比的。如今伯娘一點撥,我忽地就悟了,咱們阿囡得太皇太後這般庇護,也不算沒福了。」戚太太這說的,完全是心里話,今上為什麼能被先帝立儲,進而登基,難道是因為今上有什麼遠超眾兄弟的才干嗎?不,只因為今上是皇長子。

而今上這位先帝的皇長子比二皇子年長多少呢?不是幾歲,倆人同一年出身,今上生辰在四月初,二皇子生辰是五月初。

而當年,曹太後與戚太妃受孕時間相仿,甚至太醫給出的產期都是在五月。偏偏,當年就是曹太後不小心跌了一跤,進而就早產生下了皇長子,後來,這皇位就落到了今上的頭上。

這事只要想一想,戚家恨的能咬碎銀牙!

可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今上已登基為帝。

這口氣,不想咽也得咽哪。

今得戚國公夫人指點,戚太太這才覺著,哪怕失了帝位,有太皇太後照應,自己閨女和外孫子在宮里的日子就不會難過。

戚國公夫人听這佷媳婦的話,一笑道,「太妃娘娘打小就有福,如今平平安安的,更是福氣。不像有些人家,我還是頭一遭听聞太後之父得伯爵位的。」

說到曹家倒霉的事兒,戚家女人們深覺暢快。

只是,不論蘇家還是戚家,或者,都沒有猜透太皇太後的用意。

至于江家……

嗯,江家雖然現在自是官宦之家,但在帝都的風雲場中,江家還屬于土鱉一族。哪怕阿念這位資質過人的前探花,都是在韋相上折請奏給先帝諸子封王的奏章中,瞬間明白了太皇太後賞賜諸皇孫的用意。不,應該說,太皇太後尤其厚賜六皇孫的用意。

或者太皇太後看中這位皇孫,但,想來,太皇太後與韋相關系不大好也是真的。

擠兌。

就是為了擠兌。

擠兌韋相這位當朝宰輔。

六皇孫生母韋太昭儀為韋相親女,六皇孫就是韋相嫡親的外孫。

如果韋相沒明白太皇太後的用意,那麼,之後,太皇太後就會繼續厚賜六皇孫,提醒諸人六皇孫的出身。諸皇孫母族,皆不大顯,唯韋太昭儀出身名門韋氏。

太皇太後賞賜諸皇孫,是為了突出六皇孫,而突出六皇子,就是提醒那些心明眼明之人,韋相不只是首輔,他還是外戚。

如果韋相不作出反應,在太皇太後一次又一次對六皇孫另眼相待之後,未親政的皇帝陛下哪怕不會多想,但多的是想對韋相之位取而代之之人會多想,會提醒未親政的皇帝陛下,你的首輔在血緣上有著天然的政治傾向。

而韋相做為當朝首輔,多年政客,悟性自然不差。

韋相的應對亦是極好,分封先帝諸子,出先帝孝期後,諸子可先行就藩。

這就是韋相聰明之處,一個在先帝諸子中排行行六的外孫重要,還是首輔之位重要,不言而喻。韋相的反擊也很漂亮,既說明自己的忠心,又給了太皇太後一個很好的回擊。

不過一次小小的對諸皇孫的賞賜,竟然有此種深意。

阿念心中的震憾可想而知,當晚回去就與子衿姐姐嘀咕了一通。何子衿這一生兩世都覺大長見識,問阿念,「你說太皇太後會同意先帝諸子封王就藩麼?」

阿念想了想,「難說,要是太皇太後同意,豈不是說韋相勝了這一局?我覺著,太皇太後不是輕易認輸的人。」

阿念問,「你說呢?」

何子衿思量片刻,方道,「我覺著太皇太後不會同意的。」

「那豈不是叫韋相佔了上風?」不論地位,僅以二人來論,皆是成熟政治家,兩位政治家的角逐,阿念不認為太皇太後會遜于韋相。

何子衿道,「這些手段不手段,上風不上風的,我是不大懂。這些天,我也算對太皇太後略有些了解,就說太皇太後對皇孫皇孫女,倘僅以手段來形容,就未夠偏頗。一個人,對孫子孫女功課習慣清清楚楚,這不會僅僅是為了作態,這里頭也有情分。就以祖孫情而言,哪個做祖母的會希望孫子遠離自己呢?」

何子衿懷疑的問阿念,「你們這些男人是不是想太多了,不就是太\\祖皇帝批注的一本史書麼,至于嗎?興許太皇太後根本沒這意思,是你們七想西想,自己差了。」

阿念道,「權柄上的事,從沒有簡單的。這事,我斷不會看錯。」

何子衿笑,「不如打個賭。」

「賭什麼?」

「就賭太皇太後會不會讓皇孫留在帝都。」

「成!」阿念對自己的政治眼光還是頗有信心的,道,「要是我贏了,也不必姐姐做什麼,依我一事就好。」

「孫子都說未慮勝,先慮敗。你這也忒自信了。」

「咱家人都自信。」阿念自信滿滿道。

何子衿瞅著他直笑。

阿念這里都能猜到,帝都官場,只要腦夠用的,基本上都想到這里了。

大家都等著看太皇太後如何應對,太皇太後再一次出乎人意料的,她老人家拒絕了,而且是直接拒絕,沒有任何轉寰的余地的拒絕,太皇太後的原話,「尋常百姓之家尚有三年父孝,皇帝身為天子以日代月既可,但我觀皇帝,如今亦是服素色荷包,以示孝心。哀家這些皇孫,都是一樣的孝心,父孝尚在,就要讓他們封王就藩,從此不得到父陵前一祭。雖則封王就藩是早晚之事,也請內閣體諒一下我們皇家孤兒寡母。孩子們這樣稚小的年紀,皇帝尚未親政,我不論是身為太皇太後,還是做為一個祖母,都不會讓他們現在封王就藩。你們暫可死了這條心!」

太皇太後的反應讓不少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太皇太後。

阿念都得請教子衿姐姐,「姐姐怎麼猜得這樣準?」

「還是那句話,別把太皇太後只放在手段二字上,若只論手段,就太過偏頗了。」

阿念仍是不解,「那太皇太後此舉,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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