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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帝都風雲之十二

第460章

朝雲道長說了話,連李宣這位表外甥都給噎了個死, 韋相就沒上趕著找那釘子踫。韋相這人吧, 做事還是有一手的, 因李宣踫壁而歸, 韋盯就知道方先生的意思了, 請李大將這按國家律例審斷此事。

韋相這里呢,去跟小皇帝說了一聲這曹華的事情,得罪了方先生, 咱最好還是該怎麼斷怎麼斷, 該怎麼判怎麼判吧。小皇帝年紀小, 還未到了解皇室秘辛的年紀,故而, 他是真不了解方先生是哪尊大佛。韋相極有耐心,將方先生的來歷原委與自己效忠的這位小陛下細致的說了, 韋相道,「方先生論輩份, 這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嫡親的舅舅, 他的母親,是陛下曾祖父太宗皇帝嫡親的姑媽, 要說皇室還有輩份比方先生高的,就是文康大長公主了, 他倆是嫡親的姑表姐弟。文康大長公主年紀略長幾歲。」

小皇帝問, 「曹華不是去江家堵的門麼?」怎麼方先生無故要插手此事?

韋相便又把江家與方先生的淵源解釋了一通, 小皇帝便明白了, 小皇帝想著,曹華說來只是外家旁支,方先生卻是太皇太後的長輩,也算自己的長輩,不好不給長輩這個面子。何況,方先生只是要求按律審斷,並不過分,小皇帝就與韋相道,「那就依韋相的意思,其實,這事原就該按例審斷的,不然,倒叫朝臣寒心。」

小陛下如此明理,韋相甚是欣慰,恭聲道,「陛下說的是。」下去辦這事兒了。

待曹太後發現自己求情沒成時,曹華已經宣判了,以「危脅官員府邸家眷人身安全罪」判了十年,流放西寧關服刑。西寧關地處大西北,風沙可大了。

曹太後沒管西寧關的風沙,曹太後聞知此事險沒氣暈,她明明跟皇帝兒子說好了呀。何況,皇帝兒子都是應了她的。待得曹太後問兒子此事時,小皇帝就如實跟母親說了,曹太後險一口氣上不來,道,「阿華要是去方先生門前放肆,就是砍頭我也不說別個!如今這不過是江家的事而已,皇帝如何這般耳根子軟。你呀,你是被人糊弄了。」

小皇帝好心過來跟母親請安,不想茶都沒吃一口,先受母親一通責怪。小皇帝也不是受氣包啊,相反,他哪怕沒做皇帝時因是他爹的長子,也頗受寵愛。要是他娘好生說事也就罷了,偏生都怪他頭上,小皇帝當下就不高興了,道,「韋相親自與我說的,這還能有假?難道韋相為這點事欺瞞于朕!」

曹太後倒還沒這個意思,只是,曹太後道,「原就不與方先生相干!再者,方先生為江家撐腰,曹家也不是沒人!怎麼,哀家是你親娘,你要為個外人來駁你親娘的面子!」

小皇帝不高興道,「那是外人嗎?那是皇祖母的舅舅,曹華又是什麼內人?值得母後為他來質問朕!本就是他犯法在先,平民百姓,就敢圍攻大臣府邸!別說是鬧著玩兒,一時沖動的話,誰會沖動到圍攻大臣家的?他仗的誰的勢?還不是姓曹的,就因曹家太有人,一個無功無名的旁系子弟就敢打上大臣家門上去!方先生並沒有要砍他腦袋,方先生不過要求按律判決,這有什麼過錯嗎?一個外人,竟引得母後責怪于朕,朕看是判得輕了!」

「還有,曹雙真沒勒索同窗麼?別拿什麼家里不缺銀錢的事糊弄朕,倘他缺銀子去勒索人,還算有情有理,他既夠花用,偏還做這等下流事,總不能就因為姓曹,就說他做得對吧?簡直丟人現眼!」小皇帝火氣上來,也顧不得別個,直接翻臉。

小皇帝抬腳就要走,曹太後偏拽著他哭了起來,「誰的心不是偏的啊,我不過是為你外家說幾句話而已,既然不成,也就罷了。我再偏外人還能偏過你去,你才是我的命呢。你這樣與我說話,你可知道為娘的心都快碎了。」

好吧,小皇帝心軟,看他娘一哭,不禁又憐惜起母親來。

尤其母親也不逼著他去放曹家人了,小皇帝也就算了。

曹太後守著兒子哭了一回,母子倆終于合好。曹太後見把兒子逼煩了,會生分母子之情,以後遇事也多少收斂了一些。

曹太後這里剛略略收斂,沒再管曹華的事。曹夫人沒了曹太後的支持,對此事亦無計可施,御林軍坐鎮的是文康大長公主的長子,現永安侯李宣。不要說曹承恩公還沒回帝都,就是曹承恩公在帝都,在李宣面前也不一定說得上話。這不是爵位高低的問題,再者,就是論爵位,李宣身為一等永安侯雖比不得二等承恩公,但李宣可是御林軍實權大將軍,相對的,曹承恩公先時還是江浙總督,但因閨女做了太後,朝廷賜爵的同時,也召承恩公回朝,職位不過二品散秩大位,品階不低,論實權只是虛職,哪里比得上御林大將軍之權柄。故而,別看曹夫人在曹太後面前說得上話,那是因為她生了個太後閨女,在衙門口,曹家真沒什麼優勢。

于是,曹家哪怕咬碎牙,也只得看著曹華被判流刑。其實,曹家要是明白,就得慶幸這案子是李宣來判,李大將軍李侯爺一向厚道,倘真是那不厚道的,就把曹華發配到北靖關去了,北靖關那是什麼地方啊,江家在北昌府經營小二十年,再者,北靖關大將軍紀容正是江家姻親。正因李宣厚道,方將曹華發配到了西北,西寧關。西寧關是端寧長公主與駙馬忠勇伯的駐地,端寧大長公主夫婦與江家、曹家皆無關連,如此,曹華雖是流放,還有一條活路。畢竟,曹華雖有過在先,到底也不至死罪。

曹華判了刑,官學里那油滑的黃山長也做出了對打架雙方的處理,黃山長將曹雙轉了班級,另外,以前教學的朱夫子被黃山長打發去管理雜務了。雙胞胎正常上學。

對官學這種處理,江家還是比較滿意的。

哪怕曹家不滿意,這會兒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何子衿叮囑雙胞胎上學小心,以後防著那曹家小子些,就將雙胞胎打扮好,送他們上學去了。倒是朝雲道長說女弟子養孩子太粗放,朝雲道長給雙胞胎派了倆侍衛,何子衿剛要拒絕說我家可不是那豪門啥的,還要給孩子派侍衛啊。結果,她這話還沒出口,雙胞胎就一臉虛榮的接受了,他倆覺著以後有侍衛大哥相送,簡直威風極了有沒有!

何子衿覺著,雙胞胎怎麼一點兒不低調啊!

雙胞胎何止不低調,他倆簡直是太愛炫了有沒有。頭一天放學還得瑟呢,「同窗們看我們帶著侍衛大哥,都看我們!」

何子衿道,「那是看你們傻,你們看誰上學帶侍衛啊!」

雙胞胎不同意他們娘的說法,雙胞胎道,「同窗們都可羨慕我們了。」

何子衿見雙胞胎這在興頭上的勁兒,想著這時想說服雙胞胎別帶侍衛是不大可能的,也就暫歇了這心。小孩子家,興頭上的事長不了,于是,何子衿也就不說了,愛顯擺顯擺去吧。果不其然,雙胞胎也就顯擺了一個月,就跟祖父說不用侍衛大哥接送了,有小廝和管家接送就行了,別的同窗也是這樣。當然,如果哪天雙胞胎要顯擺時,還要是跟祖父借幾位侍衛大哥充門面的。

朝雲祖父給他們逗的忍俊不禁,就隨他們去了,只是叮囑他們在學里勿必小心,而且,出門一定要帶人。

雙胞胎經過打架事件事,已是很懂得關注自身安危。

曹家之事便到此為止。

家里順順當當的,何子衿就恢復了以往的溫柔狀態,朝雲師傅也重歸于仙風道骨。

正趕上杜氏家里母親大壽,何子衿這都是正經姻親,自然要過去吃一杯壽酒,于是家里人都打扮好,帶上壽禮,過去給杜太太賀壽。

杜太太很喜歡閨女婆家這位大姑姐,用杜太太跟杜氏的私房話說,「以往還擔心你婆家都是念書人,未免太過細致。如今看你大姑姐不是那等拘泥之人,我就放心了。」

杜氏跟她娘道,「我也嚇一跳呢,都不曉得大姑姐武功這樣好。」

于是,今杜太太見著江親家一行很是親近,有來杜家賀壽之人,不少以前沒見過何子衿,今日見到的,心里都嘀咕,瞧著是個愛說愛笑的,打人那啥,是真的嗎?

甭管是真是假,反正與曹家之事,江家人沒吃虧。

倒是何子衿入宮陪太皇太後說話,曹太後臉色一直淡淡的,何子衿只當視而不見了,反正她是來陪太皇太後說話的,又不是來看曹太後臉色的。何況,宮里還有蘇太後,知道江蘇兩家有姻親,蘇太後待何子衿也很和氣。尤其經曹家之事後,蘇太後看何子衿愈發順眼,直說她是個直爽人。何子衿尋思著,從曹家這為人,便可知曹太後秉性,有這樣一位聖母皇太後在一畔,盡管瞧著兩宮太後挺和睦,不過,依何子衿推斷,蘇太後能喜歡曹太後的可能性不高。

家里的事剛停當,阿念在早朝可是開了眼。

先時小唐總管與他說的兩宮太後修建宮室之事,不曉得因何緣故,竟給暴發出來了。阿念消息不甚靈通,及至早朝,先是御史台上本,直接就參奏壽康宮逾制,御史那張嘴,甭提多刻薄了,別看曹太後是小皇帝親娘,要是小皇帝前頭去了那個小字,興許這些人會收斂一二。如今小皇帝尚未親政,御史簡直是怎麼刻薄怎麼說,直說曹太後無視兩宮,所謀甚大。本來就是,你曹太後在宮里排老三,你壽康宮論制都不能逾越蘇太後的永壽宮,結果,你修的比太皇太後的慈恩宮都大,你是什麼意思?要說你沒圖謀,傻子都不能信!

同時,御史台還把內務司參了,說內務司只知溜須拍馬,不知勸誡尊上。

接著,就有禮部的人出來說,這事兒倘是實情,的確是曹太後逾禮。

臣子們突然鬧騰起來,小皇帝一向孝順,自然是維護自己母親的。結果,依小皇帝的口才,實在是斗不過靠嘴吃飯的御史,一時間局面難控,那種種難堪就甭提了。阿念看小皇帝臉漲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阿念大吼一聲,「此事自有陛下與內閣定奪!」

韋相出面堪堪穩住局面,別以為這是首輔,大家就都要給他面子。事實並非如此,御史台老大並不是韋相,而是左都御史鐘御史,這位鐘御史在御史台干了大半輩子,剛直不阿的名聲,滿朝皆知。好在,禮部尚書葛尚書一向與韋相交好,總要給韋相幾分薄面,故而,禮部先收聲。而御史台在韋相保證一定查明此事後,也暫收了咄咄嘴臉。

早朝結束後,阿念就去翰林院當差了,今天還有他的課程,待到了時辰,阿念進宮給小皇帝講史學。就發現小皇帝注意力有些不大集中,阿念道,「陛下若是累了,可以先略做休息。」

小皇帝想了想,覺著江先生是個厚道人,早朝時肯挺身而出維護于他。小皇帝就將心中煩難與江先生說了,也是想請教江先生的意思。

小皇帝一方面覺著早朝有失顏面,另一方面壽康宮之事,曹太後想將鍋推給內務司,曹太後直接跟皇帝兒子說,「我不知道這事兒,內務司沒跟我說!」一屎盆子扣內務司頭上去了。

下屬為上司背黑鍋,這事兒不算稀罕,可關鍵是,多是忠心耿耿的下屬自願為上司背黑鍋,或者是,好拿捏的下屬無可奈何為上司背黑鍋。如曹太後對小唐總管,小唐總管既不好拿捏,又與曹太後關系一般,就是忠心,滿朝都知道小唐總管是太皇太後看著長大的,小唐總管就是忠心也忠心不到曹太後這里來啊。

小唐總管一見曹太後竟讓他頂鍋,當下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發一毒誓,要是他沒有提醒過曹太後壽康宮逾制之事,讓他全家死光光。

小唐總管發這樣一毒誓,曹太後硬沒敢接茬拿自己娘家也發一毒誓,小皇帝又不傻,自然看出誰是誰非來。

小皇帝就發愁這事兒,略與阿念說了,當然沒說他老娘讓內務司背鍋,逼得內務司總管發毒誓。小皇帝只道,「早朝之事,委實……」

其實吧,阿念沒明白小皇帝煩惱的是壽康宮之事,阿念還以為小皇帝覺著早朝大失顏面,阿念本身也認為,什麼壽康宮啥的,在帝王尊嚴面前那都是小事。于是,阿念就想偏了,覺著小皇帝想找回場子,于是,阿念就說了,「臣一時也說不好,只是,臣想著,當初先帝臨終前將陛下托付給太皇太後與韋相,陛下倘有為難之事,只管與娘娘與韋相商量,先帝的眼光,再不能差的。」阿念雖然提了韋相,其實是想小皇帝去跟太皇太後商量。韋相在阿念看來,雖是內閣之首,在朝中頗具權勢,但,太皇太後無疑更有一種隱形的權勢與威懾,尤其今晨早朝之事,小皇帝大失顏面,韋相並沒有很好維護住帝王尊王。這很好解釋,韋相是百官之首,說來說去,他還是官,韋相本身就代表著官員的利益。可太皇太後不同,太皇太後身為皇室長輩,今小皇帝失了顏面,韋相可以這樣過去,太皇太後是便不是為小皇帝,就是為自己,也斷不能讓百官如此輕忽皇室的。故此,阿念讓小皇帝去與太皇太後商量。

阿念這樣說,小皇帝雖沒明白阿念的深意,但,他還是很認同江先生那句「當初先帝臨終前將陛下托付給太皇太後與韋相,陛下倘有為難之事,只管與娘娘與韋相商量,先帝的眼光,再不能差的。」。

是的,小皇帝最信服的人就是自己過逝的父親。

想到父親,小皇帝眼中都閃爍起淚光,越發覺著國事艱難,朝中大臣們不好相與,家里事情也多。

不過,阿念的意見終是進了小皇帝的心里,小皇帝也不急著念書了,他現在也沒心情念書,就先讓江先生歇一歇,以後再補課,他去慈恩宮找太皇太後商議此事。

阿念認為,自己的主意並沒有錯。

阿念不論是出于士大夫的理想,還是出于先帝過逝前對自己的信重,他都不希望看到皇室權威為臣下動搖。東穆開國未久,幾任帝王都稱得上清明,老百姓日子過得也不錯。在這種情形下,帝室並沒有對朝臣過度強橫,相對的,帝室與朝臣一直是處在一種平衡的和諧期。但,眼下,這種平衡因繼位之君尚不能親政而芨芨可危。不論是帝室強,還是朝臣強,都不是太好的局面,最好的局面就是,依舊是按著先時的平衡繼續下去。

可人心哪,不是那樣容易滿足的。

阿念為官多年,縱是剛來帝都未久,帝都的一些消息他並不靈通,帝都官場上的一些復雜關系他也尚未梳理清楚。但,阿念懂得人心,別看朝中這些人口口聲聲對陛下忠貞不二,倘此次之事陛下不能找回場子,那麼,日後朝臣會愈發輕視小皇帝,進而更不將他放在眼里,久而久之,帝室必然衰落。

帝室衰弱,必有權臣。

介時,想保持現在的政治清明就太難了。

阿念對先帝,終究是有一分香火情的。

阿念的提議非常好,但沒想到太皇太後如此厲害。

阿念很早就對這位太皇太後的生平進行過細致的研究,知道這是個有本事的女人,從年輕時就有本事。不過吧,那些都是自坊間傳聞或是道听途說或是一些政治事件做出的分析判斷。自來了帝都,他家子衿姐姐得太皇太後青眼,時常進宮陪太皇太後說話,听他家子衿姐姐說,太皇太後可和氣了,且學識淵博,再好不過的人。

阿念就覺著,先時他的分析可能太沒有人情味兒了。

或者,太皇太後如今上了年歲,性子改了也說不定啊。

而今方知曉,什麼上了年歲改了性子,都是他的臆想啊!因為,阿念很快就自翰林聞知消息,太皇太後得知早朝之事後,勃然大怒,把韋相叫進慈恩宮訓的,韋相自慈恩宮出來臉都是白的。與此同時,叫囂的御史台也沒得好兒,左都御史鐘御史跟韋相前後腳出來的,鐘御史因做御使多年,鐵面無私,臉一向是黑的,結果,硬給太皇太後訓的灰溜溜。挨罵尚不算完,同時,韋相與鐘御史罰俸一年,降三級留用。當然,壽康宮事件的主因曹太後也沒得了好,太皇太後嗔著曹太後逾制,將曹家二等承恩公爵,連降四等,降為三等承恩侯!

太皇太後此等雷霆手段一出,整個帝都官場似乎連喘氣兒都不敢大聲了。

至于御史台的小御史們,別的時候有個屁大點事兒他們怎麼也要吵吵個把月的,如今御史台的老大都被罰了,小御史們更是一個個都跟剪了舌頭似的,甭提多安靜了。

阿念阿冽等人落衙回家談起此事都說,「太皇太後這一出手,當真是不同凡響啊。」

大寶也跟著過來了,說起此事也直咋舌,道,「真正厲害,太皇太後直接兩方都罰了,事情辦得公道不說,也鎮住了朝上那些嘰嘰歪歪的家伙們。」

阿念心說,太皇太後的厲害可不在這上頭,阿念原是想小皇帝找太皇太後出面找回場子,結果,太皇太後的確是將皇室的面子找回來了,非但找回來了,太皇太後還一個巴掌抽在內閣臉上,另一個巴掌抽在曹家臉上。

要知道,當初先帝可是讓太皇太後與內閣同共理政的,如同今日早朝時朝臣令小皇帝大失顏面,太皇太後此舉,何嘗不是抽去內閣一層臉皮,要知道,不論韋相還是左都御史,皆是內閣之人。如同帝室與朝廷的制衡,太皇太後與內閣,太皇太後與曹太後,彼此之間都存在一種微妙的平衡。如今,太皇太後借此時機,光明正大問罪內閣與曹家,你能說太皇太後錯?

不,憑誰都不能說太皇太後有錯!

太皇太後既無錯處,那就是罰得對了。

內閣不能在早朝時掌控朝局,至使帝王失顏,太皇太後說一聲罰得輕,也沒人說得出別個。至于曹太後,天下人都知道這位糊涂婆娘做了些什麼,亂子就是由她給自己修建宮室惹出來的,但這是帝王之母,太皇太後為存陛下顏面,轉而罰了曹家,直接降爵。

太皇太後這一手,四兩撥千斤,高明的可怕。

哪怕阿念這位官場老手,也沒料到,太皇太後的手段竟臻至如此境界!

太皇太後同時削弱內閣與曹家,現在,最強的一方是誰,已是不言而喻。

而且,讓小皇帝找太皇太後的主意,還是阿念給小皇帝出的。

阿念簡直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舌頭。

阿念晚飯都沒什麼胃口,待晚間夫妻倆說起私房話時,阿念方與子衿姐姐說了此間內情,阿念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何子衿認真听阿念說了,仔細思量一二,方道,「我不太清楚朝中這些事,可我覺著,你有些拘泥了。阿念,你太過擔心陛下了。」

「我就是看著陛下在朝上,臉都漲紅了,一時不忍心。」

「我不是說這個。」何子衿道,「我是說,你何需擔心太皇太後是否會掌權?太皇太後一向沒有過失,就是先時咱們擔心的,先帝臨終前,太皇太後終究會扶持哪位皇子?最終,太皇太後還是選的先帝長子。朝局的事,我不大了解,可我想著,當初太皇太後會選擇今上為儲,起碼不是出自私心。太皇太後會這樣選,主要是,這樣選,最正確,于江山,最為安穩。不然,彼時先帝病篤,倘太皇太後支持別的皇子,朝中必然有一類人,譬如清流,他們肯定是支持嫡長論的,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太皇太後或者就是不願意與這些人沖突,方支持今上為儲。這就說明,在太皇太後心里,誰都不如江山安穩來得重要。」

「太皇太後都有這樣的心胸,這就不僅僅是一個掌權者的心胸,這是真正的上位者的心胸。」何子衿溫聲道,「你不要將太皇太後看作擅權女主,或是則天皇帝第二。就是武則天當年登基稱帝,天下難道就不安穩了嗎?如果太皇太後德不堪其位,或者哪里有失公道,你可以說這個人不好,她會禍及江山。但你不能因她是個女人而反對她,世間權勢沒有久存的,但總有一種公理存在,這才是世間最大的規則。這種規則,才是最長久的存在。」

阿念到底是接受正統士大夫教育的人,他道,「難道坐視太皇太後一家獨大?」

何子衿問,「太皇太後便是強勢些,她已是將六十的老人了,她便是坐大,又如何?擔心謝氏外戚專權,武則天當年如何,難道把皇位傳給自己佷子了嗎?」

「那陛下呢?」阿念問。

「陛下還小,就是陛下長大了,我听說先帝在位時也時常請教太皇太後有關國策之事。就是仁宗皇帝當年,一樣與太皇太後共掌權柄。這兩位陛下的皇位,就不安穩了嗎?」何子衿問,「咱家有什麼事,我做主辦了,你就不是一家之主了?你的權力就被我搶了?」

阿念听到最後一句方長長吐了口氣,揉一揉眉心,「我興許是鑽牛角尖了。」

何子衿一笑,「行了,早些睡吧。爹來信了,娘又生了個兒子。」

「哎哎!這事怎麼不早說啊!這麼大喜的事!」阿念忙道,「岳父信上都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就說娘生小弟弟的事,爹可遺憾了,說明明是盼閨女的,還特意去拜了菩薩,不曉得送子觀音怎麼送錯了。」何子衿說到喜事也眉宇間盡是喜色。

阿念大笑,「岳父這真是老來子啊。」又正色道,「咱們也該努力跟岳父岳母看齊啊!」

「去,別說這話,咱們有龍鳳胎、雙胞胎,正好。」

阿念纏著子衿姐姐就滾被窩里去了,道,「再來一對龍鳳胎、雙胞胎我也不嫌多。」人這一輩子為了什麼啊,在阿念純樸的觀念里,不就是為了孩子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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