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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北昌行之一百

第412章

何子衿之所以知道高太太之事, 倒不是特意打听啥的。而是,何子衿既與陸老太太、陸三太太相熟,高太太又常去陸家走動,一來二去的,總有相遇之時,遇著幾回也就熟了。高太太知道何子衿是女學的山長之後, 就特別的熱絡, 話里話外的打听女學的事, 初時何子衿還以為高太太是想家里閨女來念女學呢,可轉念一想,依高家的家境, 家里男孩子念書都要靠陸家幫襯, 是再交不起女學一年二百兩束脩的。尤其, 高太太打听的都是女學里的女學生們,再想想高太太家闔北昌府都有名的少年才俊的長子高琛正是要說親的年紀, 何子衿就明白高太太所為何來了。

何子衿辦的是女學, 做的是山長,又不是開婚姻介紹所的媒婆, 何況,她學里的女學生們, 出身非富即貴, 何子衿辦這女學不曉得辦得多麼小心, 哪里會與高太太說女學生們的事, 不過是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罷了。且, 高太太跟她打听這個,何子衿索性有意無意的點了陸三太太一句,陸三太太多明白的人哪,心中羞惱就甭提了。

是的,這年頭,縱男孩子出色,但也沒哪家閨女就爛大街非這男人不嫁的。陸家即便家境並非豪富,可有陸老翰林撐著,還是相當能看的。

何況,長女的及笄禮,高太太這做表嬸的,送的及笄禮也頗是一般。陸三太太倒不是眼皮子淺一定要高太太送什麼值錢的東西,高家的家境,她還能不曉得?只看高太太送了兩樣尋常的料子,一對老舊銀鐲,高太太這心,實在堵得夠嗆。只要有半點兒心,那老銀鐲子拿到銀匠那里翻個新,能費什麼事?高太太如此,不過是沒將自家閨女放在心上罷了。

陸三太太惱怒之下,就盤算起其他明里暗里與她露口風打听閨女的人家來,權衡之下,高太太相中了北昌府一戶劉舉人家的兒子,還有就是胡家的長子重陽了。

重陽是因為近來時常過來陸家走動,何況重陽自來會做人,只要來便沒有空過手,他的確不會念書,但他這樣濃眉大眼的少年,長得俊俏不說,還會討長輩喜歡,再加上重陽身上那麼一股率直明朗的朝氣,就是陸三太太一慣偏愛那會念書的,瞧著重陽也有幾分順眼。

因陸姑娘已過了及笄禮,陸三太太也急閨女的歸宿,私下同丈夫商議,陸三老爺尋思半晌,道,「劉家小子念書比重陽要好,只是,我看他不如重陽會做人。」是的,甭看陸三老爺不通庶務,可也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再加上劉家公子在念書,他也不大熟,且這剛回北昌府,見也沒見過幾面的。不比重陽,隔三差五的來,陸三老爺見他見得多,重陽又拍過陸三老爺的馬屁,故而對重陽印象不差。陸三老爺還很有些惋惜道,「重陽這孩子,該多念念書。」

陸三太太道,「這話誰不知道,我看胡太太也是願意孩子念書的,可重陽不是那塊料,能有什麼法子?我也不是不喜歡重陽,這孩子,長得端正,性子也機伶,現在看著就知道是個會過日子的,要是嫁了他,別個不說,閨女以後生計是不愁的。只是,胡家這走了商賈之道,咱們閨女以後若只能做個商人婦,我總覺有些不美。大妞,畢竟是咱們長女呢。」

陸三老爺不理凡塵庶務,卻也關心長女親事,如妻子說的,這是長女,第一個孩子,對父母來說,總是有些特別。陸三老爺道,「那要不,我尋機瞧一瞧劉家孩子?」

陸三太太心下早有盤算,與丈夫道,「老爺不如跟太爺說一聲,劉家公子就在府學里念書,這劉公子念書什麼樣,太爺稍有留意,定比咱們看得準。」

這倒是個好主意,陸三老爺痛快應了。

結果,陸太爺陸老翰林給出的答案卻不大樂觀,依陸老翰林看來,劉家公子資質尋常。陸老翰林看好的是高琛,私下還問了老妻一句,「琛哥兒他爹是什麼意思?」

陸老太太還不曉得兒媳婦背著自己繞過高家給大孫女說親呢,听陸老翰林這般問,陸老太太就有些不大痛快,道,「我哪里曉得?這事,總要先問一問老三夫妻。」

「怎麼,老三媳婦沒同你講?」陸老翰林倒不若老妻那般不悅,仍是不急不徐,「你先時不說老三媳婦待琛哥兒很是親近麼。」

陸老太太與陸三太太這些年的婆媳,向來親近的,也不願意往偏處想兒媳婦,陸老太太嘆,「待我問她就是。」

這一問,陸老太太愈發不痛快了。無他,陸三太太將實話同婆婆說了,她倒是願意高琛,只是,奈何高太太不樂意陸家呢。陸老太太怕兒媳婦誤會了佷媳婦,遂親自問了高太太一回佷孫的親事,高太太低垂著眉眼道,「在廟里問了菩薩,廟里的師傅說琛哥兒命里不該早娶。」這一句話下去,陸老太太還能說什麼。

陸老太太直接就讓陸三太太斷了對高家的資助,陸三太太倒是勸了婆婆一回,「這事兒,不同別個,必要兩家都歡喜才好,且最是勉強不得的。興許是兩個孩子緣法不夠,高家表嫂說的,既是菩薩的意思,自是不能違背。雖咱兩家無緣,我也盼著表嫂一家子和琛哥兒順順當當的呢。老太太何苦因此不樂,表嫂一向孝順您老人家,不看表嫂的面子,只看琛哥兒,多懂事的孩子。」

即便如此,陸老太太對這位娘家佷媳婦也疏遠了許多。

倒不是陸老太太因著資助過娘家佷孫念書,就一定要高琛娶自家孫女,可明明高琛未中秀才前,高太太話里信里極是殷切打听孫女的親事,就因高琛中了秀才,便拿起架子忘了前番之意,這樣的人品,陸老太太也是不喜的。

索性打疊起精神,同兒媳婦一道商量著,給孫女另尋一門好親事。

陸家這里商量著陸大姑娘的親事,胡家那里,三姑娘也在掂掇陸三太太忽而待她親近的意思。

兩家長輩都暗有主意,倒是孩子們仍是一派天真爛漫,尤其重陽,完全不曉得終身大事就在眼前了。重陽在鋪子里把姓宮的紅塵居士罵了一千八百遍後,就騎馬匆匆去了子衿姨媽家找阿曦妹妹,一見阿曦妹妹就道,「那姓宮的是什麼意思?說好了這月給我手稿的,結果又沒了信兒?她是說話當放屁麼?」

阿曦拼命朝重陽哥眨眼楮,重陽哥這笨的,還說,「怎麼總眯眯眼,是不是眼楮不舒服?」說著就過去給阿曦妹妹看眼楮,就見屋里珠簾一響,走出一位十二三歲少女來,那少女生得縴巧婀娜,完全不似阿曦微有圓潤的這一款,少女五官已初見精致,渾身寶珠綾羅,那張小小面孔,如同清晨陽光下會發光的小露珠一般的美麗。重陽一見之下,大是訝意,他來得急,也不曉得阿曦妹妹這里有客啊!重陽年長幾歲,很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揖,道,「不知有客在此,唐突了。」耳朵已是悄悄的染上一層薄紅。盡管頭別了開去,眼珠子還是忍不住悄悄瞅了人家好幾眼。心道,乖乖,這長得可真是,嘖嘖,我的神哪,長得可真好看。

小小少女非但相貌好,聲音也好听,乍一開口,就清脆若黃鶯夜唱,只是,話的內容不大中听罷了,那小小少女道,「既知唐突,如何不速速離去?你還等什麼呢。」

一句話就叫重陽鬧得沒面子,連忙退了出去,偏生走的急了,還險給門檻絆個跤,那等狼狽姿態,連阿曦這做妹妹的都有些覺著沒面子。那小小少女更是與阿曦道,「我要知道是這個麼無賴子同我約話本子,我再不能同意的。」

阿曦還替重陽哥說好話,連忙道,「宮姐姐,重陽哥不曉得你在,這才唐突了你。他以前可不這樣,這是不曉得你在,再說,你長得這麼好看,誰不要多看幾眼啊,今年不還有個人看你掉到荷花湖里去麼。」

宮姑娘哪里是因重陽唐突她之事而生氣,她是氣重陽這表里不一的勁兒,道,「你听他說什麼沒有,說我說話當放屁,看他那滿嘴噴糞樣兒,就知平日里不說我好話。」托人向她約話本子可不這樣,總送她東西不說,還客氣的了不得。虧她還看在阿曦面子上,才應的話本子之事。要知此人是個兩面派,她再不能應的!

「那可沒有……」阿曦還想再辯一二,不料重陽自門外又進來了,指著宮姑娘問,「你就是那姓宮的紅塵居士?」我靠!可算是找著正主了!

宮姑娘拿一雙大杏眼淡淡瞥重陽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我就是,如何?」真難為她年紀不大竟會做這種挑釁的姿態,重陽正是熱血少年,少女再好看,也不比他面子更重要!重陽氣鼓鼓道,「不說別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應該懂吧?你答應我的話本子,可寫好了?」

宮姑娘眉毛一挑,「我說盡快,又沒說就是這個月。」

重陽氣地,「你家丫環當時傳話出來,可是說,這月盡快。」

「這月盡快,又沒說一定能寫完。」

重陽簡直要吐血,心道,孔聖人的話當真是至理名言啊,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重陽道,「還說別人無賴,要論這個,沒人比得上你。」

宮姑娘淡淡道,「起碼我不在外頭偷听人說話,我更不會拿偷听來的話再反問別人,以顯示腦子是不是真的不大好使呢。」因為听到重陽說她說話如放屁,宮姑娘對重陽的第一印象簡直是糟透了。

重陽自認為也是頗有口才的人,竟給宮姑娘三言兩語噎個半死,說不過人家,又不能上手去打,重陽這點兒紳士精神還是有的。于是,說不過,不能打,最後,重陽只得憤憤而去,想著,管這姓宮的寫不寫,大不了他以後不印這姓宮的話本子了。就是以前送給姓宮的東西,也全當喂了狗!

重陽頭一遭認識阿曦妹妹以外的女子,很是郁卒。

只是,更讓他郁卒的是,宮姑娘又拖一個月,總算把文稿讓阿曦帶給了他,可,姓宮的你這話本子里那大反派取名就叫胡重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女人也忒小心眼兒了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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