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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重陽,胡文過來何家送重陽禮,除了兩簍大螃蟹,還帶了一籠鴨子。

何老娘倒不急著看螃蟹,問胡文,「三丫頭還沒生呢?」

胡文也急得夠嗆,指著鴨子拜托何子衿,「你三姐姐特想吃你烤的鴨子,想的睡不著覺,表妹,勞你給你外甥烤幾只吧,興許吃了鴨子,你外甥就肯出來了呢。」這已經過了預產期,兒子還不出來,胡文急的嘴上生瘡。

何子衿立時就應了,讓丸子把鴨子拿到廚下收拾褪毛,做烤前準備,與胡文道,「鴨子也不能立時就烤,怕是要明天中午才能烤好呢。」

「成成。」胡文連聲應了,對何子衿道,「要不表妹給我算算,看我兒子啥時候出來?」

何子衿寬慰道,「這也急不來,異人有異象,每個人下生都有對應的日月星辰,半點兒都不能差的。阿文哥只管在家安坐,就這幾天了。」

胡文如今也就听一听大仙的話方能安心了,何子衿問,「三姐姐身子還好?」

「挺好的,就是急怎麼還不生。」

何老娘笑,「這豈是急的,生孩子,有的早有的晚,也不一樣。我生子衿他姑姑時就早了半個月,你嬸子生子衿時就是遲了好些天,我們親家在家里等信兒等不到,急的來縣城一趟,住了七八天,還不生,回去等了五六天沒信兒,又來住了三天,你嬸子才生的子衿。你看,生出來不也挺好的。」

什麼叫「生出來不也挺好的」,明明是「非常好」好不好?何子衿也道,「一般,頭胎孩子聰明。」

何老娘道,「你就吹吧。」

胡文倒覺著何子衿說的挺對。

原想留胡文吃飯,胡文心里惦記媳婦,道,「等三妹妹生了,我們一家子過來蹭飯吃。」又叮囑何子衿別忘了給他媳婦烤鴨子。

何子衿讓丸子裝了兩樣新做的涼菜給胡文帶著,「早上剛做出來的,讓三姐姐嘗嘗,舉許三姐姐喜歡,傍晚把鴨子烤出來,我給你們送過去。」

胡文笑,「有勞表妹啦。」告辭回家陪媳婦去了。

胡文回家先去瞧了媳婦,把手里的綠皮包袱交給丫環,對三姑娘道,「表妹做了新涼菜,叫我帶來給你嘗嘗,正好中午添菜了。」

三姑娘扶著肚子在屋里溜達,她是內懷,肚子並不顯得多大,但將要生產,還是腰酸,坐著酸,還不如走一走呢。胡文道,「表妹說了,咱們這孩子是異人有異象,得等日月星辰到位才生呢。」

三姑娘正要倒茶,听這話不由問,「還有這種說法?」

「可不是麼,以前我也不知道。」胡文接了茶壺自己倒了茶,吃了兩口道,「沒事兒,你放寬心,我听姑祖母說,這頭一胎,提早的也有,晚幾天的也有,當初嬸子生表妹時就足晚了半個月。听表妹的口氣,我覺著咱們這孩子以後定是有大造化的。」

三姑娘笑,「我也盼著呢。」又問他重陽禮的事兒,怎麼沒吃飯。

胡文道,「你在家,我也不放心,吃飯什麼時候不成。等你生了,咱們天天過去吃,姑祖母才高興呢。」

小夫妻兩個略說會兒話,三姑娘便道,「去老太太那里坐一坐吧,跟老太太說一說,也叫老太太放心。」

胡文便去了祖母屋里,把重陽禮連帶何子衿說的話又說了一遍,胡文便又是另一種說法兒,怕祖母擔心,他信心百倍的,「何家表妹說了,這孩子想是不凡的,時辰不到,斷不能降生。祖母也別急,就這幾天的事兒了。」

胡姑媽道,「你怎麼沒叫何姑娘給算個準確時辰,也叫你祖母安心呢?」

胡文道,「何家表妹的卦雖靈,可不是隨便能算的,一月只三卦。」

「這麼麻煩啊,我還說想請何姑娘給我算一卦的。」

胡文掛心媳婦生產的事,就沒與胡姑媽閑扯,略說幾句話就回跟媳婦用午飯去了,走前還道,「何表妹給我帶回兩樣涼菜,一會兒我著人送來,祖母也嘗嘗,她手藝一向不錯。」

胡老太太笑,「留著給你媳婦吃吧。」

「有她的。」胡文見丫環已開始擺飯,便下去了。

胡老太太問大丫環,「鴿子湯給四少女乃女乃送過去沒?」

大丫環笑,「老太太就放心吧,已經打發人送過去了。」

胡老太太笑著點點頭,胡姑媽向來是同母親一道用飯,連帶著閨女還有胡家未嫁的三姑娘、四姑娘,中午都是在老太太這兒用。

待飯擺好,胡老太太還問,「哪個菜是何家丫頭做的?」

丫環特意擺到前頭的,一樣木耳拌蝦仁,一樣涼拌藕片,胡老太太笑,「都是時令菜。」

胡姑媽連忙道,「娘,你這個年歲,可不敢吃涼的。」

「我就嘗嘗。」自從三姑娘嫁到胡家,何家論財力實在比不過胡家其他媳婦,就時常給三姑娘弄吃的帶去,搞得胡家人議論紛紛,說何家之所以不能致富搞不好就是給吃窮的,實在太會燒菜了。啥菜給他家一燒,味兒就格外好。娘家送了菜來,三姑娘當然不會忘了孝敬太婆婆一份,胡老太太還真就吃得挺開心。

木耳拌蝦仁,東西挺尋常,就是山里采來的黑木耳,用溫水發開,蝦仁就是河蝦汆燙剝殼,兩種食材用秋油、香醋、香油一拌,爽滑可口,胡老太太道,「何姑娘的手藝,在咱們縣也是一等一。」

胡老太太這話,三姑娘深為贊同,三姑娘道,「你猜子衿妹妹中午吃什麼?」

「吃什麼?」胡文給媳婦盛碗鴿子湯,三姑娘道,「肯定是吃蒸螃蟹,下午吃炒螃蟹,明早是蟹黃湯包。」重陽禮特意叫丈夫帶兩簍螃蟹過去,就是知道家里人都愛吃螃蟹。可惜她懷著孩子,不敢吃性寒的東西。

胡文听出媳婦話里的怨念,笑道,「等明年,咱天天吃螃蟹。」

三姑娘笑,「明年也不成,還得給孩子喂女乃呢。」

「那等斷了女乃,咱狠狠吃他兩簍子。」

何家果然是螃蟹宴,每到吃螃蟹,何老娘就覺著,自己沒白疼這丫頭啊,她老人家眼神兒不大好啦,就是眼神兒好的時候,她也不擅長剝這硬殼子東西,不過,吃起來又挺好吃。這些瑣碎的事兒,她家丫頭片子就伶俐的很。

何子衿給何老娘剝了四個,就不叫老太太吃了,道,「吃多了也不好,這螃蟹大,兩個就一斤了。」

何老娘這把年紀,人老,就有點兒嘴饞的贊美,甚是不滿,「一年也就這幾天吃,還不叫吃飽。」

「我是說下午我炒幾個,現在吃飽了,下午可吃不了炒螃蟹啦。」

何老娘擦擦手,「怎好不捧咱丫頭的場啊。多炒些,你爹也愛吃炒的。可惜三丫頭這會兒不敢吃螃蟹,要不她也喜歡。」

阿念道,「子衿姐姐明早包蟹肉包吧,阿冽嫌剝殼麻煩,他愛吃包子。阿仁哥也喜歡包子,對了,子衿姐姐,重陽阿仁哥回家麼?」

「回的。」

先吃了螃蟹,這東西再好吃也不敢往飽里吃,中午是鴨湯面,何子衿與沈氏只用了鴨湯,面里配的是汆燙過的小油菜,阿念喜歡吃肉,里面放了是炖好的鴨肉,何老娘何恭則是葷素得宜,青菜鴨肉都放了些。一頓面吃得渾身都暖起來,用過午飯,何子衿去瞧了瞧晾著等風干的鴨子,就見周婆子正捏著塊兒鴨肝擱廚下啃得正香,見何子衿進來,周婆子連忙道,「我先嘗嘗,已是鹵好了。」

何子衿望一眼周婆子的雙下巴,心說,瘦死的廚子八百斤,古人誠不欺我。何子衿道,「嬤嬤吃飯吧,我來弄就行了。」

周嬤嬤還是洗了把手,把鹵里的鴨肝鴨腸鴨心鴨肫什麼的撈出來,趁熱切了半盤子,余下的擱碗里收著,道,「一會我再鹵一些雞蛋、豆腐干什麼的,大爺最喜歡吃。」

何子衿道,「成,嬤嬤瞧著辦吧。」

何子衿端著鹵味兒自去屋里吃了,何老娘聞著味兒在自己屋兒里喊,「又弄什麼啦,過來我瞧瞧。」

何子衿只得再端到何老娘屋里,還道,「祖母,你說你這眼不好使,鼻子比我的都靈。」

「這麼香,得是瞎鼻子才聞不到吧。」何老娘叫余嬤嬤再拿兩雙筷子來,招呼余嬤嬤,「阿余也嘗嘗,這鹵味兒其實是熱的時候吃最好。」

余嬤嬤先端來三盞溫水,笑,「不用嘗也知道好吃,這味兒就不一般。」

三人吃了半盤子鹵味兒,何老娘喝著溫水,模一模肚子,舒暢一嘆,「這就是神仙日子啊。」

何老娘正感嘆著神仙日子,丸子進來稟,「外頭有問管事找咱家大姑娘?」

何子衿從袖子里模出帕子擦擦唇角,問,「是什麼人?」

丸子道,「不認得,說是芙蓉縣徐老爺府上的李管家,來找大姑娘佔卜的。」

何子衿道,「讓四喜帶李管家去東廂奉茶,跟他說,要是佔卜,就先交三兩定金,領了號牌,他得排明年五月了。」

丸子過去傳話,一時又過來,「李管家死活要見姑娘。」

何子衿問,「他到底有什麼事?」

「他想插隊,想重陽後就叫姑娘給他家老爺佔卜。」

「那我沒法子,重陽後都安排滿了。」

丸子好容易才把人給打發走了,何老娘悄聲道,「不是下月有空日子麼。」

「這泄天機的事兒,不能常做。」

一說到天機啥的,何老娘就啞了。

管他呢,何老娘自己寬心,她又不是大仙兒,讓大仙兒自己折騰吧,神神叨叨的,她只管幫大仙兒管著銀子買房置地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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