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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時時不忘自我推銷的阿念,子衿姐姐也是服了。

待過了初二,初三時,何子衿去山上給朝雲道長拜年,阿念阿冽都與她一道去。阿念背著一背簍的東西,路上還跟子衿姐姐嘟囔呢,「就給道長帶二斤花生糖,也忒簡單了。咱們去飄香居再買兩包點心吧?」是的,一背簍的東西,只有二斤花生糖是給朝雲道長的,剩下的醬肉火腿啥的,是給住在書院的夫子們的。阿念覺著有些簡薄,朝雲道長對他家子衿姐姐很不錯滴。

何子衿道,「朝雲師傅不吃外頭的點心。」

阿念驚訝,「為什麼?」悄悄問子衿姐姐,「難不成是怕外頭東西有毒?」

「你可真有想像力。」何子衿偏頭瞧阿念,「嫌不好吃。」哪里就啥都有毒呢?這年頭兒,耗子藥也不是隨便能買賣的。誰能有事沒事兒的去毒一出家老道,這不腦子有病麼?朝雲道長主要是……挑嘴!唉喲,一個大男人,何子衿兩輩子都沒見過這般挑嘴的。當然啦,朝雲道長喜歡吃她做的藤蘿餅,只是現在又沒藤蘿,便帶二斤花生糖吧,大年下的,甜甜嘴。

阿冽听聞朝雲道長連飄香居的點心都不愛吃,深覺不可思議,咋舌道,「飄香居的點心都不好吃!」天哪,這世上還有好吃的點心麼!阿冽道,「我覺著飄香居的雪花糕最最香。」

阿念道,「粟粉糕也不賴。」

「還有榛子酥,拿起來都不敢用力捏,一捏酥皮怕就碎了。」阿冽咂巴咂巴嘴,「往嘴里一放,還沒嚼呢,就化了。香!」

何子衿︰這是你們想吃飄香居的點心了吧!

阿念與小舅子討論了一回飄香居的點心,粉兒大款的對小舅子道,「這會兒買了不方便吃,待回來時,我買來咱們吃。」

小舅子阿冽歡歡喜喜的應了。

到了山上,阿念與阿冽先把子衿姐姐送去朝雲觀,叮囑子衿姐姐道,「子衿姐姐,等午飯後我就來接你。」帶著阿冽去給書院夫子拜年。

甭以為給夫子送禮是什麼稀罕事,何子衿到這個年代才知道,這事兒啊,半點兒不稀奇。就像他爹少時曾跟著許舉人念書,不要說過年這樣的大節了,便是中秋重陽也都有禮的。所以說,念書實在是一件奢侈事。阿念阿冽在書院念書,情形要好一些,畢竟許舉人那是私塾,芙蓉書院是正規縣學。便是送東西也不似當初打點許舉人時什麼衣料子筆墨啥的都要有了,一般就是中秋送月餅,重陽送重陽糕,過年送臘肉。

束脩是啥,在這年代通指學費,但最初時,束脩便是臘肉的意思。傳聞孔夫子弟子三千,每年學生給送的臘肉喲,掛一屋頂,吃都吃不光~

在這個年代,臘肉醬肉是經常吃的東西,朝雲道長卻不吃,連何家這樣好幾個縣都有名氣的醬肉,朝雲道長都說味兒不好。真個挑嘴的家伙,何子衿就不知道這世上有幾樣是朝雲道長愛吃的。不過,這也省了何子衿的事兒,朝雲道長不吃,她省下了。

過年了,道觀的生意格外好,來燒香的人也多。

朝雲道長是道觀的主人,因仙道道骨,道行高深,故此,沒點兒身份的人是見不著朝雲道長的。尋常香客,多是聞道聞法在外頭招呼。

見何子衿來了,聞道笑,「師妹初一不來,本來想給你留頭香的。」

何子衿把糖給聞道,「心誠則靈,我與三清祖師日日溝通。」先去正殿燒香,嘟嘟囔囔的許了幾個願,保平安。當然,今年還要保佑她家阿念中秀才喲~

來燒香的基本上也都是附近的人,何子衿很有幾個認識的,打過招呼就去了朝雲道長的院里。

朝雲道長穿一襲八卦袍,正倚在榻上看書,下擺處露出黑色棉鞋,何子衿笑施一禮,「給師傅拜年了。」

這年不能白拜,朝雲道長模出個紅包,「嗯,過年好。」

何子衿就老實不客氣的收了,又贊,「師傅誒,您這一身可真俊哪。」

朝雲道長笑,「主要是衣裳好。」這一身還是何子衿年前孝敬他的,朝雲道長當時接了衣裳,就從做工到衣料,從針腳到款式的挑剔了一番,何子衿氣的喲,當下就把自尊給傷著了,非要拿回去。朝雲道長好說歹說才留下了,還特意在大年初三何子衿來拜年時穿給她看,並且非常違背做人原則的睜眼說了回瞎話。

雖是瞎話,何子衿卻是愛听,聞言果然喜笑顏開,奉承朝雲道長,「穿衣裳的人也好。」

「不,還是衣裳好,襯人。」

「哪里哪里,再好的衣裳,也得看什麼人穿不是。」

師徒倆互相吹噓一番,倍覺心情愉快。

何子衿自己倒盞茶,請朝雲道長吃花生糖,「師傅嘗嘗,我自己粘的,你看看這里頭的花生,個兒大吧,圓吧,還有這糖色,多亮啊!晶瑩剔透,知道的說是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水晶哪!過年時都不敢拿出來,一拿出來立刻就給來我家拜年的人吃光,不只小孩兒們愛吃,男女老少都愛吃!都說呢,打下生就沒見過這麼好的花生糖!」

朝雲道長笑,「說的我都不敢吃了。」知道是說何子衿在吹自己的糖,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說太上老君的仙丹呢。

「快嘗嘗。」何子衿自己也拿了一塊兒吃,這年頭兒,糖可不是容易得的。在糖果鋪子買,貴不說,也不如自家用料實惠。何子衿粘出這花生糖,何老娘每日只拿最小的果盤擺上一盤子,來拜年的都不是外人,自然不會假客氣,見有糖,便拿著吃。有的吃不夠,見沒了還問何老娘要哩,何老娘這個時候是絕不會說「沒有啦」三字的,因為「沒」通「霉」,過年說「沒」,會晦氣一年哩。這個時候,何老娘就會裝出一盤子炒瓜子炒花生來,粉兒大方的表示,「吃吧,這個一樣好吃。」

朝雲道長嘗了嘗何子衿極力吹噓推薦的花生糖,皺眉,「怎麼有股子醬肉味兒?」

何子衿真是服了,這還是人的鼻子不?!不過,她死不承認,瞪圓了一雙桃花眼道,「哪里有醬肉味兒,你聞錯了吧?這糖做好就擱我房間櫃子里放著呢。都沒粘過醬肉的邊兒,難不成我家賣醬肉就啥都是醬肉味兒啦。」還說朝雲道長,「疑神疑鬼!」想從心理上忽悠朝雲道長。

朝雲道長卻是不受她忽悠,將花生糖放在一畔幾上,問,「阿念沒陪你上山?」

「來啦!」心生不妙。

「怎麼沒見阿念進來?」

「哦,他去給夫子拜年去啦。」盡量裝的若無其事。

「拜年帶的就是醬肉吧。」

何子衿郁卒地表示︰……高智商真可惡!

何子衿真是好奇死了,她自己嘎 嘎 的吃兩塊花生糖,聞了又聞,也沒聞出醬鴨味兒來,不禁問,「師傅,你怎麼聞出來的,我怎麼聞不出來?」

朝雲道長閑閑道,「只要鼻子不瞎,都能聞出來。」

靠!

沒能把朝雲道長忽悠了,反被扣了頂瞎鼻子的帽子!

何子衿鄭重的給朝雲道長提意見,「師傅,說真的,我發自內心的覺著,你對待一個淑女,得委婉一些。」

「你又不是淑女,替淑女操哪門子心哪。」見何子衿要翻臉,朝雲道長令人上了一碟子玉蘭片給何子衿吃,哄她道,「嘗嘗這個,早上炸的。」

何子衿見這玉蘭片顏色乳白似玉,便知是好東西。這是冬筍切片裹了糖與糯米炸的,拿了一個放嘴里,酥且甜。何子衿給朝雲道長續了茶,道,「這玉蘭片炸的真不錯,師傅也吃。」又問朝雲道長大年初一吃什麼餡兒的餃子。

朝雲道長道,「一樣魚肉,一樣羊肉。」

何子衿合手一拍,贊,「師傅會吃,鮮啊!」

朝雲道長笑,「中午吃熱湯鍋,我讓人做了魚圓,你不是喜歡吃這個麼。」

「知我者,師傅也。」

何子衿七拉八扯的說了些廢話,她才轉到正題,其實,她主要是想跟朝雲道長絮叨絮叨,听一听朝雲道長的意見,她神秘兮兮的與朝雲道長道,「師傅,你這里能說話不?」

朝雲道長︰合著你來這半日,都啞巴著了。

「盡管說。」怎麼還神秘兮兮的。

何子衿這才嘆口氣,道,「我可是遇著大難事了。」

朝雲道長正想听什麼事兒呢,何子衿卻問他,「師傅,你覺著我這人怎麼樣?」

「還成吧。」

「什麼叫還成?」何子衿道,「我長得不錯吧,家里家風也好,我家一家子都是老實人,從來都是本本分分的,家里不算富,也有好幾百畝地呢。我自己也有好幾百畝地,我還念過書識得字,你說,我咋樣?」

朝雲道長端起茶呷一口,點頭,改個評語,「挺好。」

「唉……」何子衿一聲長嘆,「問世間情為何物!」

朝雲道長險一口茶給噎著,問,「你這是春心萌動了?」

「還沒。」何子衿道,「你說,要是有個人,以前我都拿他當弟弟當兒子一樣的,要是以後成親,會不會覺著很奇怪。」

朝雲道長笑,「你就說阿念得了唄。」

何子衿大驚,「師傅,你怎麼知道的?」

朝雲道長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沒智商的瞎子,自然是看到的。」

何子衿︰沒智商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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