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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搖搖頭,只是臉色還是有些不好,道︰「倒沒有出事,只是因為出現了海盜,水軍將整個海面都封鎖了起來,老爺的船現在被困在辰州港口。」

「怎麼會困在辰州港口?」李斯不太明白的問道,「商船和海盜有什麼關系?」按理來說,水軍封鎖海面,商船還是可以按路行駛的。

「出事的那條商船和海盜船遇見的時候,旁邊還有好些商船也是一起的,那艘海盜船被聯合對付了,整船的海盜都沉到了水中,但是官府怕有海盜渾水模魚混進了商船之中,于是讓附近的商船全部靠岸,進行人員點查和貨物清查。」那人是派回來先報信的,以免讓沈府內的人擔心。

李斯這才放心了,官府搜查,例行公事的同時再喂飽了銀子,基本就沒問題,怕就怕在船上搜出了海盜,到時候牽扯不清,不過,還是那句話,有銀子還是好辦事的。

雲卿在屏風後面听著,總算是放下心來,好歹出事的不是父親的那艘商船。不怪她有這種慶幸心里,每個人得知出事的不是自己牽掛的人之時,都會有這種如釋負重的感受。

這些天她覺得心神不寧,生怕父親在海面上出什麼事,如今到了辰州港,那就好多了,辰州離揚州的港口也就半個月的形成,海面有水軍鎮守,海盜也不敢那麼猖狂。

她記不得上一世父親有沒有遇見過海盜襲擊同樣的事情,那時她一直在家中呆著,對外界的信息獲得是少之又少,如今也不能做什麼,只有靜靜等待父親的消息吧。

雲卿努力的回憶,她要將記憶里所記得的每一件事情都記下來,隨著時間的越來越遠,她發現對上世的記憶也會越來越模糊,除了那些錐心刻骨的,其他的都會被最新鮮的記憶覆蓋。

待夫子一宣布下課,雲卿就準備回家用紙筆記錄下來,誰料剛出了書院門,卻看到對面隔牆處,一道筆直的玄色身影站在了門前,雖然面容冷冷淡淡的,但是目光卻是落在她的身上。

雲卿一詫,又釋然的開口道︰「你有事嗎?」

安初陽身形直挺,長胳膊長腿的看起來好似一桿筆直的槍,銳利又堅穩,他低頭望著她,「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此時有不少學生下課,即便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什麼,光天化日之下聊得太久,一樣要起閑言碎語,何況安初陽還是揚州人皆知的,她沈雲卿的救命恩人。

見她不開口,安初陽目光微黯,沈雲卿的性格很奇怪,奇怪到他覺得有些復雜,忍不住的想關注她,卻又會發現她和普通女子又沒什麼區別。

「這個是我讓人給你打造的,以後可以防身用。」安初陽拿出一只古青色的鐲子來,遞到她的面前。

故意做老的金色,呈現出古樸的外貌,鏤空的雕琢看起來有一種沉穩的古調,又透出世家女子的謙恭內斂,在一頭有兩個圓形的玉珠瓖嵌,造型倒是不錯。

安初陽按下其中一個玉珠,里面露出幾根銀光閃閃的銀針,「要是再遇見老二老三那樣的人,你可以近距離的時候發射銀針,不用再摔瓷片了。」

說著,他低頭看了看雲卿交錯握在上月復處的手,如同白玉一般潤澤的手指一根根似蔥管一般,陽光照在她的手上,瑩白的指甲上泛著粉粉的色澤,映入他的眼中宛如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這是一雙保養的很好的手,只這麼一看,他便生出一種渴望,想要去模一模,感受那種觸感,身體便飛快的涌起那次將她抱在懷中時的感覺,溫香軟玉,柔軟細膩。

那時她昏倒,他看過她的手心,是有猙獰的兩條,那樣深可刻骨的傷痕,和她的手一點都不配。

雲卿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異樣,她能猜到他所說話的原因,手心里原本很深的傷口如今已經漸漸的痊愈了,只有兩條淺淺的疤痕,如今還在每日涂藥,再過不久就會消失。

但是安初陽的目光里包含的東西,她覺得有點過了,手指微微的往內一收,遮在衣袖之下,雲卿客氣道︰「謝謝你的好意,你的東西我不能收。」

周圍人目光已經越來越多的落在她們兩人的身上,雲卿不想再和他引起什麼話題,她在揚州出名的次數已經夠多了,若是再多幾樁,就算不是壞事,一個女子接二連三的和風言風語搭上邊,也不是好事。于是淺笑行禮後便撤身走了。

安初陽沒有再開口說其他的,一直望著雲卿上了馬車離去,目光落在手心里的鐲子上,忽然發力,將鐲子用力的捏扁。

回到家中,雲卿先換了套衣服,叫流翠磨墨,準備認認真真的回憶上一世所發生的事情,卻听到外頭吵吵嚷嚷的。

過了一會,雪蘭便進來報道︰「小姐,老爺回來了,正在夫人的院子里,讓你也過去呢。」經過這一段時間被上下惡整的日子,雪蘭如今老實多了,除了喜歡表現自己以外,其他的舉動倒是挺老實的。雲卿不會為沒有發生的事情就無緣無故的將雪蘭判定罪名,但是雪蘭如果還是一樣不安分,她不介意好好收拾她。

听到沈茂回來了,雲卿放下羊毫筆,讓采青換了一套衣裳,這才朝著謝氏的院子走去。

一進屋,就听到滿屋子的笑聲,謝氏和沈茂一手抱著一個嬰兒,沈茂出了三個月的海,原本白皙的肌膚變得有些黑,不過依舊顯得玉樹臨風,不失中年美大叔的風範。

看這個環境,雲卿放心了,顯然沈茂這一次沒有再到了‘王眉’‘什麼眉’的回來了。

「雲卿,你看看,爹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沈茂打開桌上一個兩尺長的黑漆雕花大匣子,拿出個白色琺瑯藍百合小方盒放在手心,「這個是那邊洋人女孩流行玩的東西,你看看喜歡麼?」

他將嬰兒遞給女乃娘抱著,空出手將盒子打開,露出里面一片青草綠葉的房子,中間有一片鏡子,鏡子上有兩個圓形,里頭有兩個穿著超級短裙子的小女孩,兩只手臂伸直往上,全身繃成一條直線,身段縴細,姿態好似正在跳舞。

將兩個女孩分別放在圓形上,然後沈茂在盒子後方使勁扭了幾圈,一陣悅耳的聲音就從盒子里發了出來,兩個女孩隨著音樂聲開始轉圈,跳舞,看起來就好似真的小人一般。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睜大了眼楮看著這個稀罕玩意,秋姨娘更是湊頭去看,驚聲疑問︰「這彈琴的人在哪里?」

「這不是彈出來的,是里邊有機關,設置好了,利用彈片的長短滾動,彈出來的。」沈茂樂呵呵的介紹道。

秋姨娘合手贊道︰「真的好神奇!」

一屋子人都點頭贊同,墨哥兒,軒哥兒還和著音樂聲,兩只小手撲啊撲,口中咿咿呀呀的,好似也在唱歌。

雲卿也笑的很開心,上一世這個東西她已經見過了,爹每次出現看見新鮮好玩的東西,都會買給她,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最開心的是如今府里的氣氛,讓她感覺很溫暖,雖然不是百分百的完美,也會有一些事情發生,可是比起之前,已經要好太多了,她希望能越來越好。

鬧了一陣子後,沈茂剛回來,雖說精神不錯,海上生活還是比較疲累的,謝氏便打發了大家都下去了,雲卿也回到了歸雁閣里。

她抬頭看了一下藍藍的碧空,幾朵白雲在漂泊著,金色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生出幾分懶意,若是能一直這樣,多好。

沈茂回來休息沒幾天,便又要打理各方的事情,家大業大,一絲也松懈不得,生意上的朋友也要勤交往,才能生出幾分情意來。

下了幾天大雨後,天氣又好了起來,沈茂受到了邀請,今日和另外幾個絲綢商人一起去郊外登山品茶,一大早便收拾好幾人一起去了郊外。

大概快中午的時候,天空突然飄來大朵大朵的雲彩,原本燦爛的大晴天,一下變化成了陰雲密布的陰天,不到一會,就嘩啦啦的下起了大雨,雨線如同珠簾,將天地遮了個嚴嚴實實,望山山朦朧。

這雨來的又快有急,去施卻慢,磅礡的雨勢一下只有增,沒有減的。

謝氏听著 里啪啦的大雨聲,微微蹙眉道︰「你爹今兒個出去登山品茶,現在下雨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地方躲著,這麼大的雨要是淋了又該著涼了。」六月的天總是變幻無常,一會雨一會陽的,謝氏只擔心沈茂會不會淋雨。

「娘,叫人先熬了姜湯,等爹一回來,就讓他喝一大碗,就算有寒氣,也能逼出一大半了,爹身子健康的很,只要不是在水里泡著,哪會著涼啊。」雲卿坐在一旁,打著絡子,笑著提議道。

「也是,自嫁給你爹起,我還真沒見生過什麼病呢,最多也就是胃有些不好。」謝氏吩咐琥珀讓小廚房去準備著姜湯。

「胃不好,也是爹經常在外頭吃飯應酬,空著肚子喝酒,能不傷胃嗎?」雲卿用小銀叉叉了塊梨子給謝氏吃,自己也吃了一塊。

謝氏吃了梨子,端起茶正準備喝一口,不知怎麼,手一下就沒抓穩, 的一下茶杯掉在了地上,碎裂了開來。

雲卿低頭一看,碎裂的白色瓷片襯在青色的地上,刺眼的很。不知怎地,這一下就好似砸在了雲卿的心頭,讓她惶惶不可安,終于到了下午,在大雨依舊不減的滂泊聲中,這種不安得到了證實。

小廝跑來說,沈茂與另外三個絲綢商人去登山途中,正巧連日的大雨將山坡的泥石沖得松垮,今日再一陣大雨下來,山中突發泥石流,將沈茂與其他三個絲綢商人全部沖入了山底的大江之中,下落不明。

雲卿一听,只覺得眼前一黑,半晌才醒過神來,再看謝氏,也是兩眼發昏,腿腳一軟,坐在了羅漢床上。

雲卿趕緊扶了謝氏起來,吩咐翡翠下去熬了安神湯。又想起這消息只怕是剛剛傳來,她和母親听了都幾乎要昏倒過去,祖母听了更是不得了,剛要吩咐,卻听到外頭有小丫鬟急急的跑來,衣服下擺還濺了泥水,「小姐,老夫人听到老爺出事的消息,直接暈厥了過去!」

雲卿一听到這個消息,立即冷了眼眉,怒道︰「是誰跑過去告訴老夫人這個消息的!」

一院子的丫鬟面面相覷,都看著其中穿著翠綠色比甲的丫鬟,雲卿指著那丫鬟道︰「是你嗎?」

翡翠走出來一看那丫鬟,就知道十有八九了,那不正是珍珠嗎?剛才小廝才報過來,她就得了消息急巴巴的去告訴老夫人,這時候還想著表現自己,難道不知道老夫人身子不好,老爺出事的消息會將老夫人活活急死的!

「給我拉下去,打四十大板再發賣了!」雲卿根本不允那珍珠多說一句話,立即讓婆子拉了下去,這個時候父親出了事,府中正是人心最變幻的時刻,這個珍珠趁著此時去報信,以為自己是爭了第一個,其實是心有不軌,想要弄亂人心。

流翠這是第一次看到雲卿如此凌厲的打發下人,知道她是起了真火了,連忙對下面的婆子使了眼色,個個都閉上了嘴。

掃視一眼周圍那些表情一樣,心思各異的眾人,雲卿正色道︰「主子說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別以為私底下去說什麼就能討得什麼好處!若是以後還有人學珍珠這樣,她就是你們的教訓!」

雲卿在謝氏懷孕之時,已經管了將近一年的家,在府中威嚴已存,再加上她素來會收買人心,此時一會倒壓住了她們。

可是她心里知道,她遠不如表面看起來這麼平靜。如今迫切的還是要知道爹的消息,上一世明明就沒有泥石流這件事的,怎麼就發生泥石流這種狀況了!

她轉身進了屋子,謝氏在李嬤嬤給擦了清涼油後,好了許多,不過依舊是靠在引枕上,看起來受了巨大的打擊。

「娘,你別急,等官府的消息,他們已經派了人去山下找了,也會有人到江水中去尋找的,你先莫要急。」雲卿開口勸道。

謝氏點點頭,默默的在心內祈求菩薩保佑,希望沈茂沒有事。

等到了第四天,官府那傳來了消息,在河岸發現了兩具尸首,因為被河魚咬得稀巴爛,又被水泡了兩天,認不出原來的模樣,官府通知四家的家人去衙門里認尸。

謝氏乍听到這個消息,臉色變得雪白,卻沒有暈倒,而是蹙眉對雲卿道︰「娘去認就行了,你莫要去。」

在河水里泡了三天的尸體,那種可怕的樣子,謝氏不想要女兒去面對,可是雲卿毫不猶豫的搖頭道︰「娘,我要去。」

望著女兒堅毅和執著的眼神,謝氏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叫上馬車,母女兩人往衙門而去。

衙門的後院里還有其他的人,除了沈家,其他三家出事的家屬也一起到了,相互見面,都可以從臉上看出那種忐忑和擔心,此時並沒有寒暄,都只是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衙役抬了兩具尸體過來放在了院子中,高高拱起的白布下,是兩具已經換上了白色粗布的壽衣,這是官府給提供的,揭開了白布後,一股尸臭味便散發了出來。

衙役問四戶人家,記不記得什麼明顯的胎記和印記之類的,然後根據登記下來的內容,再翻檢尸體。

謝氏含著淚水道︰「沈茂右手手臂有三顆黑色的小痣,左耳後有一道小疤……」平日里若是讓她說這些,她決計是說不出來的,可是此時,她只希望那兩具尸體里不要有她說的這些特征。

雲卿扶著謝氏,心里一樣的忐忑,害怕。

這種心情很復雜,也很難形容,直到听見衙役宣布其中兩具尸體是另外兩戶人家的時候,她才放松了下來,卻覺得渾身上下如同在水里撈過一般,幾乎要濕透。謝氏也是一樣,一路由李嬤嬤扶著回到了府中。

就這樣,又等了七天,這七天雲卿沒有去上學,天天在家守著謝氏,還要去看看病中的祖母,表面上看起來她還是很平靜,其實內心里一樣的不安。

而此時官府又傳來了消息,夏季正是雨水暴漲,水位升高之時,若是半個月還打撈不到尸體,情況就不妙了,而且他們這批都是被泥石流沖下去的,很可能呼吸道都會被阻塞,生還機會更小,尸體很有可能被沖到了下游,或者已經被魚兒吃掉。

另外一家在等待了半個月後,掛起了白色的燈籠,開始辦喪事。

雲卿本以為謝氏在這之後,會倒了下來,謝氏卻相反的越活越精神了起來,每餐吃足兩碗飯,每天在府中管理著上上下下的事務,還分著心去照顧老夫人。

雲卿想要分擔家事,謝氏還勸著雲卿去上學,家里的事有她一個人管已經足夠了。

其實李嬤嬤,翡翠這些身邊人,都看得出謝氏這是在強撐,可是如今這樣,不強撐也不可以,李斯已經花錢雇了很多人沿著河去打撈,甚至懸賞尋找,只要沈茂還活著,必然有希望找回來的。

在有一件事上,謝氏和雲卿意見意外的相同,她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絕不要像那戶人家一般,半個月沒見到人就辦起了喪事。

雲卿總是在心內告訴自己,上一世父親並沒有出事,一直都活到了幾年後,這一世也不會提前出事的。

整個沈府雖不說哀聲不絕,卻也是愁雲籠罩,但是這樣的消息落在了謝姨媽耳中,簡直如同仙樂一樣動人。

自從她搬出沈家後,和謝氏就來往的少了,不過她心里一直都覺得謝氏不過就是臭擺架子,故意在她面前得瑟的,她心里很不舒服,總想找個機會刺刺謝氏。

這不,老天給了她這個機會。

于是她帶著韋凝紫,登門拜訪的來了。

一進府中,她就瞧著左右的一切不斷的皺眉,待進了謝氏的屋里,便大聲道︰「姐姐啊,你們這府中的下人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滿院子的還掛著紅燈籠,這不是存心刺你心窩子嗎!真是太沒教養了!」

「我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謝氏臉色淡淡的抬起頭來看了謝姨媽一眼,眼底神色有些凌厲。

謝姨媽看謝氏,只覺得她在強撐,一副‘你不說我也懂’的樣子,坐在了一旁的紫檀木玫瑰圈椅上,拿著帕子點了點鼻下道︰「姐姐你也莫傷心了,如今全城里誰不知道姐夫出事了,另外三家早就辦了喪事了,也就是姐姐你,死撐著不給姐夫辦喪事,也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謝氏听了這句話,分外的不舒服,什麼叫不給沈茂辦喪事,這妹妹以前沒覺得有這麼討厭,怎麼今日看的恨不得拿針戳爛她的嘴!謝氏頓時沒好氣道︰「你說話還是注意點,你姐夫官府還沒說什麼,如今還在營救中!」

謝姨媽臉色一變,沒想到謝氏會這樣強硬的回她,她不知道這些天謝氏外柔內剛的性格發揮的有多徹底,這個時候來惹謝氏,絕對沒好果子吃。

「姐姐說的這話真是,那麼大,那麼急的江水,若是沖不走姐夫,那也太奇怪了,你這麼不肯辦喪事,是不是怕被我笑你啊,不會的,我不會笑你的,反正我是寡婦,你也是寡婦,這都是一樣的嘛!」謝姨媽越說越離譜,听的李嬤嬤是連連皺眉,這二小姐真是腦子傻了嗎?如今沈府出了事,她不來安慰謝氏也就罷了,還口口聲聲的詛咒沈茂。

雲卿本陪著謝氏在整賬目,此時也坐在房中,一看到謝姨媽和韋凝紫走進來,兩眼里就如同蘊了寒冰一樣,這兩母女進門就不會有好事。

果然,這個謝姨媽一張口就滿嘴吐狗話,一個字都沒得好的。

「姨媽是做寡婦做的上癮了,還非得要別人陪著你嗎?」雲卿冷冷一笑,道。

「表妹,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娘可是你長輩,你這話可是一點禮節都沒有,尊老敬長你難道忘了嗎?!」韋凝紫本來就是來看好戲的,她本來不打算開口,來看看沈府的慘狀也是好的,如今韋府已經在揚州慢慢的進入了上流社會的圈子,而沈家,若是沈茂死了的話,這麼大的家業沒有人管理,很快就要敗落,到時候沈雲卿一個死了爹的商女,和她還有什麼可比性!只會比她更慘!

「表姐說的好,尊老敬長這個東西我在姨媽身上是沒有看到一點,她一進門就對著姐姐滿嘴污語,詛咒姐夫。要我尊老敬長可以,也要看那個人值得不值得尊敬!」雲卿壓根就打算跟韋凝紫客氣,這樣的人不是臉皮厚,是根本沒有臉皮!

「謝文鴛,這就是你教我的好女兒,說我滿嘴污語,她又是什麼好東西!」謝姨媽听雲卿罵她,終于忍不住的冒火了。

「她是我的女兒!」謝氏臉色一變,謝姨媽竟然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平日里她是太好脾氣了一點,才讓這個庶妹如此過分。

「阿呸!你的女兒怎麼了,剛才我哪一句話說錯,沈茂死了,如今揚州城誰不知道,另外三家早早就辦了喪禮,只有你,每日里還穿紅戴綠在這里打扮招搖,也虧得你好意思,怎麼說沈茂以前對你也還不錯,如今你竟然這樣對她!若是他死了以後知道你是這幅德行,不知會不會後悔!」謝姨媽爽快的將心中的話罵了出來。

謝氏緊緊的盯著她,手指抓著墊在身下的坐墊,氣得鼻翼翕合。

謝姨媽罵的正是爽快,見謝氏不說話,以為自己說得都對,接著道︰「我告訴你,你就算不辦喪禮又怎樣,誰都知道你是個寡婦,你以為你自己比我高上一等,是個嫡女,嫡女怎麼了,現在你還不是寡婦,還是個商家寡婦!謝文鴛,我告訴你,你就是做寡婦做定了!」

謝氏眼神一變,突然站起來,拿起旁邊的算盤,對著謝姨媽的腦殼就砸了下去,一手狠狠的拉著她的頭發,另一只拉扯著她拼命的砸,「你個死寡婦,爛人,賤人,你死了夫君,來投靠我,我好喝好住的招待你,給你找房子,給你買家具,你竟然在這里詛咒我夫君,謝素玲,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是怕了你,我是不屑于和你這種庶出的爭斗,今日你既然送上門來,我就告訴你,什麼是長姐如母,什麼是嫡出為尊,什麼是謝家的風範……」

謝姨媽不知道謝氏會突然爆發了出來,被她拉著頭皮腦袋使勁的往下栽,不能抬起來,上面還有那硬木的算盤一下一下的在她背上,頭上砸,每一下都砸得她全身陣痛。

她不知道,謝氏一直撐著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和沈茂是真正有感情的夫妻,而且府中還有一個沒有出嫁的女兒,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兒子,她一倒下,家中所有的支柱都沒有了,這些天她一直都是靠著相信沈茂還活著這口氣在支撐著,今日謝姨媽上來,字字句句都是說沈茂死了,謝氏如何能忍得,這些天的怨氣,怒氣,哀傷,擔驚,受怕都化作手中的算盤,狠命的往謝姨媽身上砸!

韋凝紫看到謝姨媽被打,想要動手,雲卿眼神一動,李嬤嬤和翡翠,琥珀立即上去將韋凝紫擋在了外面,她們故意裝作拉架的樣子,不讓韋凝紫幫謝姨媽的忙。

剛才謝姨媽說那些話的時候,李嬤嬤就想要動手了,此時也幫著在那使勁的掐,這該死的二小姐,什麼時候看到都是這麼討厭!

直到看到謝氏砸的有些沒力氣了,李嬤嬤這才半推半扶的攙扶著謝氏坐在一旁。

韋凝紫趕緊過去扶謝姨媽,謝姨媽全身從頭到背,沒有一處是不疼的,連站都站不直,韋凝紫氣怒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和母親特意來看你們的,你們不感謝也就罷了,竟然還動手打人!沈府到底有沒有規矩!」

雲卿不屑的望著她們兩人,「你們這種看望,不要也罷,只怕你們是想活活的將我們氣死才是真的!如今我母親打了姨媽,那也是長姐如母,教訓幼妹,告訴她什麼是規矩!」

「你……」韋凝紫被雲卿說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姨父出事了,你們不辦喪事,本來就是不對的,哪里有還掛著紅燈籠的呢,這于理不合!」

「表姐說話還是小心點,我父親有沒有出事,官府都不清楚,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親眼看到我父親出了事?」雲卿頓了一下,看著韋凝紫,這次聲音卻微微變冷,夾雜著冰鋒繼續道︰「若是沒有,就麻煩表姐和姨媽兩個人注意些,以後到人家家里做客的時候,還是少穿得一身白比較好,到我們沈府也就罷了,若是去了別人府上,犯了忌諱,到時候還連帶上說我沈府的家教也不好!」

一進來,雲卿就看到了謝姨媽和韋凝紫穿的那一身素白的衣物,分外的刺眼,也明白她們今日來是沒什麼好事,若不是母親剛才發威給謝姨媽死揍了一頓,她還想叫人直接將她們兩人趕出去,真是怎麼看怎麼刺眼!

韋凝紫被這一頓說的臉色難看,叫丫鬟扶著謝姨媽,轉身往外頭走去了,心里只盼著早點找到沈茂的尸體,讓謝氏和沈雲卿這兩個不承認現實的人面對現實!沈雲卿現在憑什麼對她呼喝,還不是接著沈府的財勢,若是沈茂死了,這些家產都沒了,看她還得意什麼!

出了沈府的門,韋凝紫扶著謝姨媽上了馬車,謝姨媽嘴巴沒有被打,還在噴糞,「謝文娘這個爛貨,竟然還打我,哎喲……疼死我了……他娘的真狠……」

韋凝紫听她滿口髒話,微微蹙了下眉毛,卻剛好落在了謝姨媽的眼中,抬手對著她就是一個巴掌扇去,「你個吃里扒外的,看到她打我,竟然也不知道來幫忙,站在那看好戲是吧……」

到底是受了傷,謝姨媽打了一巴掌後,又躺在一旁哼哼唧唧了,她沒有看到韋凝紫捂著臉,眼底對她流露出的一絲仇恨的光芒。

謝姨媽一走,謝氏也有些支撐不住了,剛才謝姨媽所說的話,句句都戳在她的心頭,將她努力支撐的那份勇氣好似抽走了不少。

她靠在大引枕上,抬頭望著上方,輕輕的問道︰「雲卿,你爹會回來嗎?」

雲卿趕緊坐在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緊緊的握住,給她打氣︰「娘,爹一定沒事的,你看他掉在江中,若是有事,這麼多天肯定也要打撈上來了,他肯定是跌在不知道什麼地方,或者給人救了去了呢。」

這些謝氏都在心中想過了,不過女兒這麼一說,似乎更能堅定她的信心,那柔柔的嗓音仿若一下就在她身體里注入了力量。

「你說的對,這麼久沒打撈上來,肯定是給人救去了,當初我和你爹去利州神女山的時候,讓人算命了,那姑子說你爹是長命百歲的命,經得起大風大浪的,這麼一個小江算的了什麼。」謝氏忽然心里就明朗了起來,女兒才十四歲,這些天都不怕什麼,她都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了,如果還支撐不下去,怎麼給女兒做榜樣。

可是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盼著人家倒霉,盼著人家去死,因為人家倒霉了,他們就有利益可得了。

至沈茂出事後,半個月剛剛過去的第二天,族長先帶著人上門了。

時值盛夏,在下了一段時間的暴雨之後,天空干淨的好似一絲污染都沒有,純粹的讓人心靈都干淨了起來。

而沈家此時卻並不安定,此時剛剛才調養好身子的老夫人被迫爬起來,接待來勢凶猛的三個族中巨頭。

與老夫人並排的是沈氏的族長,一個滿臉皺紋,干瘦白須的老頭子,另外兩個坐在左右下方的是比起沈氏族長還要老上一點的大長老,另外一個是正直中年的二長老,此時他們端著一杯茶,各自傳遞著眼神,最終族長首先開口說話道︰「沈茂的事情族里都覺得不幸,請你節哀。」

雲卿從一听到族人上門後,就趕來了榮松堂,老婦熱也沒有說什麼,任她站在一旁看著。此時雲卿心內听到這句話,心里就不舒服了,只盼著祖母能說出硬氣的話來,這種時候,她冒然的開口,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說不孝不尊。

老夫人看了一眼沈氏族長,突然笑了一聲,「族長大駕光臨,沈家深感榮幸,不過我個老婆子好似沒什麼哀要節吧!」

雲卿連同那三位族人都是一愕,雲卿實在是沒能想到,祖母這個時候竟然沒有犯糊涂了,而是清醒到了相當高的程度。

而三位族人的反應,自然是不能理解,「我們都知道你心情不大好,可是你不會就此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了吧,沈茂被沖入江中半個月有余,官府中已經說了,若是半個月還撈不到,還生在世上的機會很小了。」

老夫人咳了兩聲,顯然之前昏厥給她的身體還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雲卿連忙端了杯水給老夫人喝了兩口,老夫人這才氣通了不少,頗有些沉穩道︰「族長也知道,機會很小,不代表沒機會,你在這生生的詛咒我兒子,可是不大好的吧。」

老夫人說話的風格還在,直來直去,也不留什麼面子,一句詛咒弄得族長,大長老,二長老臉上有點不大好看。

族長比起老夫人要大上一輩,說話也有底氣,愣了一下之後,便冷哼了一聲,「余氏,你這話說的很奇怪,什麼叫我們詛咒沈茂,他出事是揚州城所有人都知道的,其他三家不都辦了喪事,只有你們家還每日里歡笑不斷,這叫揚州城的人都在笑話沈家!」

他本來想來透透口風的,告訴余氏這沈家家大業大,如今沈茂死了,幾個孤兒寡母的也照料不了,讓族中來照料就是,到時候分她們娘兒幾口飯吃就是,誰知這老夫人竟然咬死不承認沈茂死了,不就是貪這點錢財不肯放手。

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雖然有時候犯渾,可這個時候是一致對外的,她是沒一點兒不清醒的,今兒個這三個族人上門的目的是什麼,她可是清楚的很,想吞掉她沈家的家業,也得模模自己吃不吃得下!

老夫人笑了笑,斜睨了眼看著族長,一雙精光四冒的眼里含著譏笑道︰「那三家,其中兩家收了尸體了,當然得辦喪事了,他們不辦才奇怪呢!」

「那還有一家沒找到尸體也辦了!」族長抓到空隙,立即反駁。

「那是他們急巴巴的想要分家產,也不管人是死是活,下面的那些個親戚就上門來鬧,將人家的家業就這麼活生生的瓜分了,也不知道到時候人要是活著回來,看到這群畜生,想不想拿著刀將他們一個個就這麼剁死呢!」

老夫人話里有話,將族長三個諷刺個夠,可是表面上她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族長的不是。

族長顯然是不耐煩了起來,喝斥道︰「余氏,你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如今族中看這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憐,要幫忙你們處理家業,你不感激也就罷了,還在這冷嘲熱諷什麼!」

這等言語實在是過分了,連一直覺得祖母可惡的雲卿都從沒有想要說過這種話,而老夫人氣的緊緊的握住嶄新的拐棍,臉色如鐵青,「我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又怎麼了!如今我家茂哥兒還沒死,只是下落不明,就算死了,我家中還有孫女,還有兩個孫子!有的是人管理家業!不需要族人插手!」

老夫人說著說著就咳了起來,雲卿忙拍著她的背,忍不住的開口道︰「族長,若是你們沒有別的事了,祖母身體不好,你們可以改日再來。」

族長三人哪里肯就此罷休,眼看沈家這麼大的肥肉,他們不早點下手,萬一被人家分了一塊怎麼辦,特別是族長,他可是覬覦了很久的,沈家這麼有錢,只是對族里每年拿出兩萬兩銀子來,這實在是太少了,還有那些祭田,都是沈家名下的,又不是族中的,沈家既然如此有錢,就應該分一大半出來給族中。以前是沈茂在,他沒那個本事和沈茂斗,如今沈茂死了,他還不相信弄不贏幾個孤兒寡母的。

他也冷笑道︰「你的孫女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她到底是別人家的人,至于兩個孫子,哼!你還是莫提了,剛出生的黃毛小兒,懂得什麼東西!」

老夫人好一通大咳,听到族長的話後,轉頭對著族長咳得他滿臉的都是口水,然後狠狠的呸了一口,「我還好好的活在這里!我兒媳婦也還活在這里!你難道不是從黃毛小兒變成如今的死老頭的嗎?我和兒媳兩人還帶不大一個孫子?!」

老夫人喘了一口氣,接著道︰「我告訴你,我沈家有後!你們甭在這里打主意了!我兒子也沒有死,再讓我在沈府听到你們詛咒我兒子,莫怪我老婆子不給你們留面子!今兒個我身子不好,就不陪你們了!王嬤嬤,代我送客!」

族長被她噴得滿臉唾沫,一張老臉幾乎是掛不住,抖的胡須指著老夫人罵道︰「余氏,我告訴你,今日我來,是給你臉面,既然你不要這張臉,就莫怪我無情,你就等著看你沈府的丑事吧!」

族長罵完,一抖袖子,首先沖了出去,大長老二長老看他走了,也面色難看的跟著走了出去!

他們三人一走,老夫人就朝後直直的倒了下去,碧蓮碧菱連忙去喚人請來了大夫,而雲卿在安置好老夫人後,想著剛才族長走時的最後一句話,覺得有一場蓄謀已久陰謀正在無聲無息的接近沈府!

丑事?什麼是沈府的丑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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