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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將書合好之後,坐在椅子上稍微的一想,鳳眸微微一沉,然後便站了起來,往外面走去。

采青見她剛進院子又要出去,追上來喊道︰「小姐,水已經抬來了,你不先沐浴,現在還去哪?」進過產房,又出了那樣的事情,沾了不祥之氣,定要用碌柚葉水洗洗才好的。

「無事,我一會就來。」雲卿擺擺手,滿臉心事的穿過東西穿堂,站在那等了一會,便看到小丫鬟送了大夫出來。

她見機上去,給大夫行了禮後,問了問題,道︰「麻煩大夫,今日辛苦了。」

「哪里,醫者本如此。」大夫今日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早就有人給他塞了銀子,知道哪些話是不能說的,只是不知道這位大小姐此時來尋他所為何事。

雲卿拿著帕子在手中,面上微露疑惑,開口道︰「我在學院也報了醫科,所以對醫術略通,今日那藥方大夫你看喝下去之後,除了會引起血崩外,是否還有其他的反應?」

大夫回憶下那副藥的配方,搖了搖頭道︰「她改動其中幾味藥而已,應是不會的。」

就知道是這樣,雲卿心中大驚,她當時在院中被水姨娘改藥方一事將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所有人都以為蘇眉母子兩名都是水姨娘狠心下手所為,蘇眉血崩後連帶胎兒也窒息在產婦月復中。初時她也沒想太多,因為一開始穩婆就說了前胎盤月兌落,可是回到院子中,她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直到采青無意說了有毒兩個字。

一般產婦血崩是不會導致胎兒馬上死亡的,即便是產婦死亡了,胎兒也可以通過剖月復的方法取出來。蘇眉的肚子中的胎兒已經足月,即便是她血崩,只要胎兒是健康的,那麼一時半會決計沒有問題。可是根據陳媽媽所說,蘇眉從喝下猛藥後開始,到血崩而亡,前後加起來沒有一個時辰,而這個時辰,胎兒卻被穩婆模出來心跳停止。

她懷疑這個胎兒也被人動了手腳!之前齊大夫一直有過來把脈,都說蘇眉月復中的胎兒除了虛弱了些許,其他都是健康的。

不至于母體一血崩,胎兒就馬上死亡。

剛才她去翻過醫書,也是說明了這一點,她怕自己學藝不精,于是出來在大夫這里再次確認,才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心內如潮海起伏,雲卿面色卻沉穩,對著大夫再施禮道︰「那我便不打攪你了。」大夫拱手還禮,跟著小丫鬟往外院走去。

回到歸雁閣,雲卿除去衣物,將身子全部泡進水中,反復的想著今日之事究竟何處還有疏忽,難道這背後下手的人還不止一個,除了水姨娘,還有一個人也在下手?

難道就是那個下斷子藥在父親補藥里面的人?那個人的下斷子藥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讓沈家無後,如果照這麼說來,那麼今日蘇眉生產的時候那個人再出手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不允許有沈府的子嗣出世,自然也不會允許蘇眉肚子里的孩子出來。

想到這里,她不由的將當時院子里所有人都在腦海里過濾了一遍,當時在場的人很多,老夫人,謝氏,沈茂是肯定不會讓人對蘇眉肚子里的孩子下手的,那麼剩下來的便是因為生下這個孩子,會對她們地位造成影響的人了。

水姨娘既然已經下血崩的藥了,她不必要再用其他的辦法來再次給蘇眉下藥,這樣太多此一舉,所以她的嫌疑首先就排除了,那麼剩下的就是白姨娘和秋姨娘,蘇眉的孩子一旦生下來,蘇眉必然會被提為姨娘,對于她們兩人的威脅性最大。

白姨娘一直安分守己,不爭不搶,毫無怨言,而秋姨娘雖然有些小心機,但是也沒有那種膽量敢出手害人,是另外有其他人,還是她們兩人中有人藏的太深,讓其他人完全發現不了?

雲卿從沒有想到,在上世里她印象中和諧的沈府,原來也有如此多的腌事情,還有躲在暗處那些讓人無處可查的黑手,原來細心留意,才知道上一世她早就居住在了狼窩中。

浴桶里的水霧徐徐的上升,熱騰騰的將整間浴室弄的煙霧朦朧,就好似如今腦海里所想之事,也是煙霧朦朧,看不到背後的真相。

她雙手在空中劃了幾下,想要將這繚繞的水霧撩開,卻發現怎麼也弄不了,泄氣幫的松了手,雙手捧了水,往面上連連撲了兩下,使自己鎮定下來。

既然下了手,就一定會有破綻留下的,今天一定有什麼地方是被她疏忽了,她得想想,好好的想一想……

外面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十月的夜已經是秋深露重,流翠在外頭等了許久,見雲卿還沒聲響,小聲的喚道︰「小姐?」

等了一會,沒有聲音,她又喚了一聲,還是沒有回聲,就急了起來,這小姐都進去兩柱香時間,也沒叫人添水,該不是今天被嚇到了,在里面魔怔了吧,這才急了,連忙推了門進去,浴室里霧氣繚繞,流翠大喊道︰「小姐,小姐……」

雲卿正在沉思中,猛然聞到耳邊的呼聲,回過神來,流翠已經沖到浴桶旁,用手模了下手,已經都涼了,趕忙拿了衣服過來,口中道︰「我的小姐啊,這水都涼了,你坐在里頭也不會冷的嗎?這要是不小心患了風寒,給夫人知道了,又不得擔心好一陣子。」

雲卿自個兒也覺得冷的慌了,可是剛才想事入神了,竟然也沒有覺得,此時倒是真的覺得冷了,連忙穿了衣裳,笑道︰「好了,這點子小事就莫讓夫人知道了,她現在身子重,又經了今天的事,多讓她煩惱了。」

流翠扶著她去了外間,讓她先去被子里暖暖,去了寒氣,口中道︰「這個奴婢自然是知道的,今天若不是小姐你那一凳子丟的好……反正當時奴婢是嚇得一身冷汗都出來了。」

她對著外頭的喊了一聲,讓人泡了熱茶和端了點心上來。

過了一會,外頭進來一個穿著豆綠色繡花瓖領對襟比甲,白色方立領的中醫,湖綠色長裙的二等丫環,端著一壺熱茶,滿臉笑容的對著雲卿道︰「如今滿府都在說小姐您聰慧,今兒個智破水姨娘詭計呢。」

雲卿抬頭看了她一眼,正是被提拔上來的雪蘭,她如今已經養的面色紅潤,好胚子的優勢完全顯現了出來,一雙桃花眸在小臉上,活得好似兩汪在碧水里游泳的魚兒,不停的轉著,只是雖然面色還好,但眼底卻有點淡淡的青色。

「好了,你要做的事做完了沒,怎麼盡打听這些有的沒的!」流翠一看到她就不喜歡,自上次雪蘭將雲卿的衣裳刺了個洞,然後借著這個機會爬上來,她見了雪蘭就沒好臉色。流翠也是家生子,和飛丹打小感情算不錯的,兩人老子娘又都是府上做事的,多少有些交情,曉得雪蘭是在飛丹的洗衣板上做了手腳,心里便氣不過,雲卿讓她告訴了飛丹洗衣板有問題後,飛丹就查了出來,那日夜晚只有流翠在房里逗留了一會,心中也有了數。

她在老夫人身邊做了那麼久的大丫鬟,自然不會查出來就咋咋呼呼,這事要是鬧大了,她自己的臉上也不好看,本來從大丫鬟貶為小丫鬟就難看了,要是連個小丫鬟都做不好,那不是更讓小姐看低,再者既然小姐讓流翠來這麼暗示了,就是不想明面上來,她自有一套辦法收拾雪蘭。

本來二等丫環是個經常在主子面前露臉的位置,否則雪蘭也不會那樣上心,可是自她升上二等丫環後,雪蘭也發現了,她不管做什麼事,總好像要比別人難上一點,若她去拿個東西,那邊的人必然是推三阻四,應要拖上小半個時辰,或者更多的才拿得到,理由總是多的花樣百出,而且理直氣壯,無法辯駁,偶爾府中獎勵東西的時候,她領到的也會有一些小小的,卻讓她覺得無可奈何的理由,比如謝氏懷孕,沈茂給府中下人都加一套衣服的時候,她領到的那一套開始沒有問題,過了幾天後,那線就可以無緣無故的斷掉,領口的花紋也洗的開始月兌色,還有吃飯時她的那份總會看起來油水少了一點。

種種點點說起來算大事,其實也不算大事,可是若不算大事,她總受到這種人群中「運氣差」的待遇,又覺得心里憋悶,想告到雲卿面前,又覺得自己是新晉上來的,還沒做幾個月二等丫環就給主子面前告狀,會讓主子覺得她無能,于是只好自己憋著這一口的悶氣,經常氣的晚上睡不著,左思右想又沒有好的辦法,白日里還要拼命的爭著機會表現自己,所以才有了眼楮下的青色。

當然了,這一切不用說,自然是飛丹告訴了她那些在府中做事的老子娘兄弟姐妹,這些家生子一般都能沾點親戚關系,雪蘭一個進府一年不到的新人就做了大小姐的二等丫環,這本來就是讓人羨慕嫉妒的事情,再火上加油一把,後果便出現了。

雪蘭有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對飛丹暗地下手的事情被發現了,但是她始終沒有想到雲卿才是最早知道這件事的人,她認為,若是雲卿知道了,她也不會做到二等丫鬟的位置了。

日後且慢慢表現,相信以她的聰明,小姐一定會注意到她的。

此時被流翠這麼一說,雪蘭臉上便露出一點委屈的神色,看了雲卿一眼,然後道︰「奴婢這不是為了小姐高興才說的嘛。」也不知道這個流翠,怎麼偏偏就不喜歡她,她怎麼巴結也沒用,偏偏小姐最信任的人就是流翠了,她還不得不巴結。

看她做出那副樣子,流翠橫了一眼道︰「為小姐高興也不要擺出那副樣子來,眉姑娘剛走,老夫人正病著,你笑得那樣開心給其他人看到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姐此時心情特別好呢!」

流翠一通的道理說出來,直將雪蘭嗆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吶吶的看了眼雲卿,見她靠在床頭翻著書,當作沒听到的樣子,只要訕訕的出去了。

雲卿哪里是沒听到,她听的可清楚了,流翠的性格就是這樣,說不上多活潑,也不內向,不外不內的剛剛好,該伶俐的時候一點兒不拉,說起道理來倒也是條條得理,現在可不是那樣,老夫人病了,雪蘭開心個什麼都是不對的。

「小姐,你剛才泡了那麼久的水,喝口茶吧。」流翠拿了兩個蠶絲靠枕給雲卿靠在後頭好看書,再端了一盅茶來。

雲卿端上喝了一杯,抿了抿唇,突然想起,問道︰「流翠,你知道今兒個蘇眉的藥是誰端給她喝的嗎?」

流翠不知道她怎麼還惦記著那事,接了茶杯道︰「端給眉姑娘的藥,不是陳媽媽,就是穩婆喂吧,要麼就是碧雲,其他人應該不會特意去接那藥吧。」

終于想起是哪里不對了,雲卿眼眸一亮,她記得穩婆剛進去的時候,出來報給老夫人听的時候是說胎兒還是正常的,到後來蘇眉血崩之後,穩婆又說,胎兒已經死在月復中。

由此推斷,有兩種情況,第一,就是胎兒早就死了,但是穩婆剛進去的時候,虛報了胎兒的生死,但是這種做法是不理智的,作為穩婆,她們只要來了府中,該得的錢一分不少,可是虛報生死,對于她們來說沒有必要,就算把胎兒弄出來後,是個死胎,那反而和她們月兌不了干系。

第二,就是胎兒開始的確沒死,但是在後面,不知道怎麼,胎兒就死了,同樣的,作為最接近胎兒的人,首先值得懷疑的就是那兩個穩婆,只有她們才是最接近胎兒的人,不管是下毒,還是其他什麼都是最為順手的。

想到這里,她立即從床上坐直了起來,驚得流翠道︰「小姐,你莫亂動,被子掉下來,真的會著涼的。」

雲卿此時哪里管被子不被子的,任流翠給她拉高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她才抬頭道︰「流翠,你有兄弟是府中趕車的吧。」

「嗯,奴婢有個表兄,正是府中的車夫。」雖不知雲卿要做什麼,流翠還是先回答了,「不知小姐有何事?」

雲卿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今外頭已經是一片黑了,她出去不大方便,可是不知怎的,她想到可能下手的人是穩婆,就覺得必須迫切的去將兩個穩婆都接來,只有這樣,她就能問出蹤跡來,那個幕後黑手心機實在是太深了,她不能放過每一處的痕跡。

屋內燈光照的房間通亮,雲卿抬起頭來,吩咐道︰「流翠,今日的事情我覺得有些地方不對,除了水姨娘我懷疑還有其他人下手。」

聞言,流翠一驚,立即左右看了一眼,到外頭掃了一圈,見沒人在屋外,進來關好門,睜大眼楮道︰「小姐,你說的可是真的?」

「嗯。」因為上一世流翠的一直不離不棄,所以今世雲卿很多事情也不瞞著她,身在深宅大院,若是只靠一個人,是很難行事的,忠心的丫鬟是必須要有的。

流翠也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既然來下手的人不止水姨娘一人,那還有一個躲在暗處的,如今夫人也懷孕了,若是不查出來,那個人會不會對夫人下手呢,她點點頭,「那小姐要奴婢表兄怎麼做呢?他家與我家住隔壁,老子娘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和奴婢從小感情就好,人也老實,是可以信得過的。」

雲卿知她如此說,那人就可信個幾分,如今一時半會也尋不到其他可用的人,便道︰「你讓他駕車去另外今日來的溫穩婆和厲穩婆那,就說今兒個府中發現掉了一個兩錠銀子的荷包,讓她們來看看是不是她們掉落的。」到底是不能直接說事情有古怪,否則的話,如果這兩個穩婆真的是下手的人,勢必打草驚蛇。說有銀子的荷包,不過是利用人的貪欲過來,將她們找個由頭喊來,到時候也好打發。

流翠得了話,立即轉身出去吩咐采青進來伺候著,自己找了個理由,便借機去找外院的表兄了。

雲卿一直靠在床頭看書,心思卻有些飄忽,只希望流翠的表兄能早點將兩個穩婆接來,好早一點將事情的真相揭開。

月兒從西邊漸漸的爬上了柳梢頭,兩個時辰悄悄的過去了,外頭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流翠走了進來,她抬眼看了一眼采青,喊道︰「你看看你,小姐的茶水冷了都不知道去添?」

采青剛才在旁邊繡著花兒一時也忘記了,連忙站起來,道︰「繡花繡的太入神,就忘記了,奴婢這就去泡壺新的來。」

待采青走出去後,流翠將門關好,走到雲卿身邊,悄悄的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雲卿頓時驚了一跳,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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