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北方之後,就是事故不斷。
水馨也一直沒機會去辨認可靠的大儒。
君幼誠算是主動伸出了援手,但水馨也一直沒機會和他交談過。但值得欣慰的是,至少就目前來說君幼誠、任仲,以及只見過其孩子的張煜,這三位明國大儒,都和組織沒什麼關系。
只不過,和組織無關,不等于會盡心竭力的和組織作對就是了。
現在林楓言留在外城,可水馨覺得,他應該會去嘗試接觸張煜。
不管是杜冰河還是姚清源,都有足夠的時間,給林楓言留個信物什麼的。
他這邊……君九韶提到的是他家宗族的第一人,內閣大學士君鐸。道儒大戰時期就已經成就大儒的戰畫大師。聖儒的親傳弟子之一。
和張知秋一樣以防御出名,但比張知秋更有攻擊性。
也是一個先天天目。
但話說回來,哪怕是現在依然不知道該怎麼完成這個使命,來到了儒門的核心地之一,都沒有因為茫然而退縮的道理。兵魂從來都是身體力行的類型。
「有機會的話,我想試著和他談一談。」水馨傳音給君九韶,「但是,如果小君大儒沒有將詳細消息告訴他的父親,那麼,我希望是另一個身份。」
君九韶頓時懂了。
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然而,依然有點為難。
水馨提出這個要求,說明她是有一點把握的君幼誠父子之間,遠不到親密無間的地步。盡管她並沒有和這兩父子當面交談過。
事實上也正是這樣。
盡管是父子雙大儒,但達到了文心這個層級,都必然要走出自己的道。君幼誠其實少年時和父親的關系就不好。他天資出眾,君鐸肯定希望他繼承自己的衣缽。然而君幼誠根本就對戰畫毫無興趣,甚至有過離家出走遠赴海外的經歷。
雖然父子之間不到決裂的地步,在對外的方面君氏也肯定能擰成一股繩。但君幼誠走出了自己的道之後,和父親的關系確實略尷尬。不只是本身的問題,也是外力導致。
這種尷尬的點很多。
比如說吧,君鐸那邊如今也正在培養一個學戰畫的後輩,比君九韶還小一輩呢。
可以說,君氏父子連培養的後輩都完全不一致。君氏是完全有可能在一定時間後分割成「南君、北君」的。
所以說,君幼誠知道「林冬連是林水馨」,然而他僅僅是將施長安有意的傳話先傳給了父親,隔了兩天再傳給政事堂,對于那身份的問題,卻半點沒提。這既是出于之前由君九韶轉達的承諾,也是在為自身留一個底牌。
如今,如果水馨願意直接去秘密見君鐸,那很簡單,君九韶將她和林誠思等人,以「曲城好友」的名義往君宅里面帶就行了。自家的宅邸里還能找不到秘密見面的機會?
但水馨的意思分明是,她就要以「林水馨」的身份去見。
保留「林冬連」的身份。
當然,「林冬連」的身份已經有了相當的價值,想要查清林水馨的身世,遺失的過程,「林冬連」這個身份反而有更大的優勢。
可在君幼誠都已經知道了這身份之謎的時候,卻依然要保留秘密去見君鐸……
這事兒,怎麼一想就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味呢?
執行起來的難度也大很多啊!
君九韶在背後糾結,水馨卻已經湊到黎允、夏曦那邊去了。這里已經很接近之前柳夫人死亡的茶館。
盡管很快就查到應該是那個「侍女」出手,但這依然對那個茶館照成了極大地影響。
本來這是一間名聲不錯的店,有些茶點更是十分出名。水馨之前重復多點了一些,沒引起任何懷疑的那種出名。但現在,這家店早早關門,里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哪怕並沒有貼出什麼告示,也看得出這家茶館暫時是開不了門了。
出過一個被毒死的客人,影響是很大的。
現在,黎允的傀儡鳥正繞著茶館的大門飛舞,將周圍的情況全部攝錄。這時候已經確認了,夏曦的那個傀儡鳥雖然可以直播,但效果並沒有比當初臥龍山脈地下好到哪里去。黎允和關啟明帶著,緊急加強了的傀儡鳥,卻能在遙遠的異鄉,在三層城牆禁制最低限度開啟的情況下,進行情況較好的直播。
水馨走過去的時候,正听見放棄了直播的夏曦,湊在黎允的身邊給遠在曲城的觀眾們講解這里發生的案子。
見到水馨帶著小白走過來,夏曦連忙招手,「剛才說你在案發的時候就在現場吧?我這里就听個傳言,你來說說當時的情況唄!那可是柳翰林的夫人!」
柳錦詩詞創作的最高峰,是他在翰林學士任上的時候。
因此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人,習慣于稱他為柳翰林。
「沒什麼好說的啊。」水馨見傀儡鳥拍過來,也不介意,「那天我是準備吃了茶點回去的。不過這家的茶點不錯,而且又听見外面的那些人議論柳夫人多麼善妒小心眼,就多點了一點茶點听戲。然後就听見說死人了。」
黎允看著眼前飄過的一些言論,接口道,「听說是柳翰林的妾室下的手,柳夫人太過善妒而害了自己。還連累了柳翰林。」
「這個鏈條有問題吧?要不是那位柳大人拼命納妾,柳夫人又哪里會嫉妒?」水馨不客氣的道。
「納妾這種事嘛……」黎允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
關啟明冷不丁的插一句,「有人說林姑娘你這樣,看起來以後也肯定善妒的。」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水馨一臉的理所當然,「女人如果不善妒,那就是嫁的丈夫不討喜。可要是不討喜的人,我為什麼要嫁呢?」
如此大膽的言論,迥異于一般姑娘的畫風,關啟明這個沒怎麼和水馨打過交道的人直接驚呆了。
夏曦和黎允都有些張口結舌。
也就是林誠思、君九韶和寧朔不驚訝。前兩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知道,「林冬連」都已經有了說這話的底氣。寧朔……寧朔倒是想說他已經習慣了,然而還是嘴角抽抽。
早知道這姑娘放飛了自我,卻真不知道放飛到了如此程度!
「這什麼表情?」水馨還對前三人的表情不滿呢,「這一點明顯女人勝出好嗎?換成男人,哪怕是娶得妻子不討喜,不討喜的妻子敢養個情人看看?」
夏曦抹把冷汗,決定將話題從危險區域轉移。
「總之呢,我們會和刑部申請一下,安元辰的天目神通,大家都見識過了。肯定是希望他來看一眼的……」
黎允由他說,直接將眼前飄過的一大堆不和諧言論忽略了。
君九韶看著眼前這一幕,若有所思。
想要讓「林水馨」去見他家的老祖,首先的問題就是得把「林冬連」解放出來。這時間不能太久,因為她的貼身侍女和護衛正在北上。明都這邊的宗室反應了過來的話,也該先給她派人。
他們還有些忽略「林冬連」的價值。
可即使是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那顆長在臥龍山主峰頂端,正在真正的變成「山神」的靈茶樹,以及養在了曲城的秘境蓮,都會日勝一日的說明這些。
君九韶想起了自己那位出色的族佷的父親……講真,不是他貶損自家,似乎連出兩個大儒,耗盡了君氏的氣運,雖然代代連綿不絕,「小君大儒」之後,真實已經很多代沒有出現過出色人物了。
君九韶計議已定,當天晚上就去回家去了。等到第二天,自然還是按照計劃,先讓安元辰去看凶殺現場。
至今林誠茂都不能說完全擺月兌了嫌疑。
而安元辰的天目神通,最大的好處其實是能將一切回溯出來的東西展現,不像很多回溯能力一樣,只有能力擁有者自己能看見听見感覺到。
在林氏的要求下,刑部同意了去看三城外的那個。
驛館的一群人是浩浩蕩蕩的跟上了。
就連隔壁的小和尚衍喜,都不知道怎麼的得到了他師父的同意,終于得以踏出驛館去跟著看熱鬧。無疑,他最好奇的,就是黎允那只傀儡鳥。
在戲劇、娛樂、直播這一塊,毫無疑問,曲城已經走在了整個世界的前列。
只是明都多年來已經習慣了自身的核心地位,哪怕是在流行領域,往日里最多關注「其他地方」的特殊物品,卻少有關注別處的特殊活動。目前為止,這些東西的影響力,還遠遠沒有影響到曲城來。
不但是衍喜,就是刑部派出來的官員,听說這傀儡鳥拍攝的東西居然能直接傳遞到曲城用法術關聯的「直播屏」,幾乎沒有時間延遲,都有些糾結。
這能不能「直播」呢?過往也沒有這個先例沒有相關條文啊!
不過,考慮到這主要和林氏有關,林氏自己都不在意了……那就等顏氏,看看顏氏是否抗議吧!
然而,到那座案發的凶宅做見證的,乃是身為戶部侍郎的顏家家主。
這位顏家家主,听見了直播的性質之後,完全沒管帶來的幾個後輩的反對,一揮手就同意了。
他的態度是,「……就算是家丑,也不會更丑了。」
簡直讓人無言以對。
他的態度也讓水馨有點明白過來,為什麼顏仲安還是肯認回顏家。畢竟他的善,也並非是無原則的善。
年紀看來已經不小的顏侍郎,倒是很有風光霽月之感。
而顏仲安這次也來了,他的修為和容貌都並不算是出眾的,加上是個劍修,混在顏家的後輩之中,並不起眼。
在到了那座「凶宅」之後,水馨卻注意到,顏仲安的目光,一直都縈繞在某個方向。
而等到到了地方,顏仲安的目光就更明顯了,直接落在了那座發生了命案的涼亭里,雙眉皺起。
顯然,這位也是看到了一些什麼東西的。
「是這里嗎?」賺外快的安元辰確認。
「就是那座涼亭。」刑部跟來的官員肯定的道,「在那之後,這座宅子就被封鎖了。周圍本來住了兩戶人家,如今也已經搬走。」
事實上這整片區域,如今都挺荒涼的。
多半會荒涼到年後。
「我不保證第一次能看到什麼。」安元辰說了一句,就對著涼亭使用了天目神通。
整個涼亭的光芒,在一瞬間暗了下來。
雖然這一天的天氣本來就頗為陰沉,但終究是上午時分,光線還是挺亮的。涼亭之中卻明顯已經進入了夜晚,一盞有些旖旎的宮燈掛在涼亭的頂端,散發著昏暗的燈光,將繁花隨著光線,投影到了涼亭四周。
顯然這並不是案發的時間。
一個容貌溫婉的女子,孤零零的坐在涼亭里,兩杯燙過的薄酒,尚且散發著裊裊余溫。
看到這一幕,率先變了臉色的人,是同樣得到通知過來看情況的林城茂。
雖說事情已經被查了出來,但展現在人前,顯然是另一回事。
不過,還不等他抗議,涼亭之中,就走進了另一個人。一個侍女裝束的少女,沖著涼亭之中,衣著錦繡但氣質清麗少女伏去,「小姐。」
「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嗎?」
「是另一邊動手,誘春丹出了點岔子,將林公子他們誤卷進去了。那邊傳來消息,打斷了小姐的布置,十分抱歉。」
「抱歉個什麼?」溫婉女子的臉色卻是不變,「那顏八追著他也有一陣子了。若非他自己也享受,能恰好和顏八在那時候湊一起?」
盡管從這短短的幾句話來看,那溫婉女子就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可這時候應該關注案情的人,卻依然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看林誠茂的臉色。別說,那還真是精彩紛呈。
可惜,他就算想起來還有直播,想要阻止,黎允也不會听他的。
「罷了,事已至此,那膽小鬼短時間內是不敢來了。我記得顏八也是有情報的,連著這次的一起,整理出來給我。」
「是,小姐。」
侍女的回答,十分的恭敬。再次行了一禮,退開了。
而這樣的表現,或者也十分自然。
說那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女子身上的溫婉,早已經全都不見。眉眼中的睥睨與不屑,哪里是一個商人妾室應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