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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職知府們將功補過去了。

姚清源、君九韶這一類替補上場的知府們包括放棄了這位置的關啟明實習去了。

寧朔做他的神棍去了。

本來就剩得不多的中雲道劍心們,也隨之跑得只剩下了一個應陽秋他大概是覺得,跟著林楓言,才能遇到各種事。

一度喧囂無比的金鱗木林,一下子就沉寂下來。只有金鱗木林,時不時的有一棵金鱗木亮上一下,表明它連系的那個人或者獸,受了傷抑或遭受了致命危險。

張知秋的計算陣法再次在靈茶樹不遠處張開,不過,這次似乎拘束在了他的身周三米之內,數據不斷的刷新流轉。

除了這位坐鎮的大儒和兩劍心之外,只剩下了,四個基本半殘廢的後天天目,「林冬連」、林誠思、小白和尋秋。簡直是老弱病殘。

水馨坐在靈茶樹下,仿佛不經意的,和林楓言對視了一眼。

其實兩人都沒在眼神中表達什麼情緒,但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對他們來說,保不定,這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水馨從來沒忘記,曲城聚集的四個大儒里,至少有一個大儒是有問題的。

林楓言多半也想到了這一點。

君幼誠基本可以肯定沒問題。

林越就在之前,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自證了清白那一刻他和山川意志的共鳴直指他的本心,根本不可能騙過作為「中轉」或者「聯絡人」的水馨。

那麼,嫌疑人範圍,就從四分之一,縮減到了二分之一。

張知秋會是有問題的那一個嗎?

如果是,之前人多的時候,就算是有心也不好做什麼。做了立刻就是被圍剿的結果。

現在呢?

水馨的心中是有懷疑的。

原因也很簡單,張知秋沒有響應守衛疆土的呼喊。

也許像祁宏那樣很難,可像林越那樣,不難啊!

林越也不是以「守衛疆土」為自己的修煉核心,但僅僅是「庇護教化」這樣的儒門根本,也包含了「守衛疆土」這一個分支的。畢竟,連疆土都沒有,談什麼庇護教化!

所以林越能做出最基本的呼應。

為什麼張知秋不這麼做?

難不成是因為林楓言解決得太快!?

不過,就算是心中懷疑,對張知秋類似于「清場」的行為,不管是水馨還是林楓言都沒有做出阻止之類的動作,甚至還主動讓寧朔也離開。

因為,利用其他人的存在來保護自己的命。

這可不符合他們任何一人的劍道。

沒走的,都是自己不願意走或者走不了的。

不過,這麼說的話……

水馨坐在靈茶樹下,貌似無聊的看著林誠思,「族兄不是想做史官麼?現在臥龍山脈附近發生的事,應該是很值得觀察的經歷吧?為什麼你還在這里啊?」

當然是擔心你沒人看著一個自我放飛暴露了身份還不能立刻讓我們這些從犯知道!

林誠思心中月復誹了一句。

還好,這不是唯一的理由。

其他的緣由都是能說的。

「中毒者的行止,都不能以常理視之。何況還是這種影響思維的類型。我如今能力不足,又沒能理清全部因果。自然無法提筆。但這金鱗木林能對抗那些毒素的話,會有來自臥龍山脈各處的人被送到這里。對現在的我而言,留在這里觀察,才是更合適的選擇。」

「這樣啊……」水馨沉吟著,「史官會如何記錄這次臥龍山脈的事情呢?」

似乎一說出口,就覺得這話不適合她這麼個剛剛進入修行道的小修士來說,她立刻就又接了一句,「又會怎麼記錄我呢?會記錄我嗎?」

林誠思愣了一下。

這是「林水馨」要考慮的問題嗎?

她做的事,哪怕只說定海城萬色蓮這一件,誰能將她忽略?不說別的,光說她的真正容貌……無定海域,但凡是見過她的人,有誰能忘記「那個美貌異常的劍心」呢?

林冬連的話……一般人也很少會考慮「青史留名」的事情吧?

「呃……」林誠思認真的想了想,「族妹你起到的作用還是很大的。靈茶樹是你種的,也提供了好幾個關鍵信息……」

「可是。」水馨打斷了他,很認真的問道,「‘山川意志’會被記下來嗎?」

林誠思有些恍然,是哦,「林冬連」在這件事里的所有作用,都和「山川意志」掛鉤。但這件事在事後總結報告的時候,會記下「山川意志」嗎?

定海城的事,官方向普通民眾透露的東西,就和真正發生的事,以及他獲知的那些情報,頗有差距。

想到這里,林誠思看了之前讓寧朔去做神棍的林楓言一眼。

寧朔身為道修,九成九會直接按照他的吩咐行動。

甚至就是那些正牌的知府,都有一定的可能那麼做如果局勢很難收拾,而他們又很在乎民眾的性命的話。

反正他們的官位,是十之**保不住了,不管他們怎麼做。

「人們會記得的。」林誠思斟酌著說,卻也認真而誠懇,「而我們儒門的歷史,如果沒有普通民眾願意去記,那根本毫無意義。」

林誠思順口吐露了自己的史學觀點。

他自己都沒當回事在他看來,那是顯而易見、天經地義的。

但是,一直都用余光關注著張知秋的水馨,還有林楓言,卻在同一時間發現,張知秋展現在身周的計算陣法,突然紊亂!

雖然之前就完全看不懂。思維速度也完全跟不上大儒。

但文字和數字變成亂碼,還是很顯眼的。

水馨和林楓言再次對望一眼,都有些驚訝。

雖然沒有留下足夠的人來讓可能有問題的大儒投鼠忌器,卻也不代表他們有信心能對抗大儒。張知秋不是枯榮真君,雖然他根基受損,但距離「壽元將盡」還有很長的距離,戰力也並未被削弱。枯榮真君燃燒最後生命形成的戰斗力,他估計沒有。但他也根本不需要這些,就比他們的實力高出太多!

這不是熱血或者意志能填平的差距。

唯一的辦法,是讓張知秋自己對抗自己。

甚至這都不能說是他們的辦法。

而是張知秋自己就要面對的難題。

張知秋不管有沒有問題,都不是南方那些受到了天譴,卻依然想著犧牲整個世界來成全自己的元嬰真君們。甚至,也不是君幼誠林越那樣的「後來大儒」。

在魔門尚且鼎盛之時,以先天天目的資質追隨聖儒林雲瑞于寒微,在道儒大戰最激烈的時候晉升文心,形成以大面積防御為主的斗境。

他的道路早已經由他自己決定。

並非只為了他自己。

哪怕想要改弦更張,也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只是,哪怕知道這位有問題也不同于他們之前遇到的真君,水馨和林楓言兩人卻都沒想到,僅僅是林誠思的那麼一句話,就能讓張知秋為之動搖!

他們各自的攻心戰術,都還沒實施呢……

張知秋的算陣消失了。

因為本來就如同天書一般,看久了很容易眼花繚亂。

除了水馨和林楓言之外,沒人注意到張知秋的不對勁。

是以,當听到張知秋的質疑時,林誠思都沒反應過來。

「凡人總是善忘。莫說他人,就是聖儒事跡,那些不想考科舉的平民百姓,又有幾人能說出五分?儒門史書,終究也不過是為自身而寫。」

林誠思愣住了。

最終回答張知秋的卻是水馨。

既然她姓林,回答這個問題就是理所當然的,「若無凡人,便無修士。修行五道,都是如此。只要有一個凡人城市……甚至,一個凡人群落存在,曾為凡人爭取過權力的聖儒之名,就不會被遺忘。即使史書變成了傳說,傳說變成了神話。保不定還會有凡人像信奉神明一樣信奉聖儒……若非儒門這數百年來一直教化民眾,這樣的事保不定都已經發生了。」

林誠思在這麼一大段話之後,這才反應過來,接口道,「聖儒所為,已無需史官提筆。就是張大儒您自己,不也在民間有許多傳說麼?」

這時候,已經有後天天目的知府睜開眼來了。

和應陽秋一樣,都有些羨慕的看著兩個林氏子弟。

是的,羨慕。

還沒人發現不對。

只是羨慕。

「林」這個姓氏就是底氣啊!換成他們,就算是對大儒的言論有異議,有哪敢這麼直接的懟回去!

也就是尋秋覺得有些擔心了。

畢竟張大儒還是大儒。

和尋秋相反的則是小白。

一臉驕傲的翹著尾巴。

但不管是羨慕的、擔憂的,還是驕傲的,當垂著眼張知秋的氣息忽然波動起來的時候,都無法維持原本的情緒了。

小白猛地站起,露出警惕的樣子,卻依然在壓力下後退,退兩步到了靈茶樹的邊上停住,緊靠著靈茶樹動彈不得。

在這時候,它有沒有晉升也沒什麼差別了。

而實力不夠的林誠思尋秋,實力出了問題的幾個後天天目知府們就更悲劇了。

在這劇烈的波動下,直接被壓得暈了過去,嘴角還紛紛帶上了鮮血,受了內傷!

「怎麼回事?」應陽秋的羨慕變成了驚駭,抵抗著那巨大的波動,一邊向看似無礙的林楓言求教,「張大儒是出什麼問題了?」

畢竟沒有刻意攻擊,應陽秋自己也是扛得住的。

但張知秋那氣息波蕩,須發舞動,連臉色也猙獰起來的模樣,卻讓應陽秋有了不祥的預感。而且,那份猙獰,不僅僅是憤怒,似乎還蘊含著巨大的痛苦。

「你是誰?」白發舞動的張知秋忽然稍微平靜下來,圓睜雙目瞪向了同樣沒受影響的水馨。

應陽秋跟著看過去,才發現不合理的地方。

背靠靈茶樹而坐,距離張大儒其實最近的「林冬連」居然也安然無恙!

不過,張知秋也並不需要水馨的回答。

他很快反應過來了,將一大堆事串聯到了一起,「原來如此。」

水馨嘆息道,「張大儒,你就是取走靈脈之源,也未必能治愈你的根基損傷。治好了修煉根基也會損壞文心根基,得不償失。」

這態度,完全沒有「林冬連」的謙卑謹慎弱小感了。

應陽秋也有種恍然感。

往頭頂看去,卻發現枝杈中間那巨大的靈茶樹虛影,明明滅滅,果然是極不穩定!

林冬連……不對,林水馨,擋住了張大儒想要取走靈脈之源的動作!當然了,張大儒好像也沒盡全力。

「我和林楓言加起來,借用這里的山川意志,能擋住你的全力一擊。然後,可能會死在你的第二擊下。」水馨泰然自若的道,「你和我們之前踫見過的那幾位真君不一樣。是否動手,取決于你。」

張知秋忽地冷笑,明明是慈眉善目的上相,此時卻透出陰戾之態,「我殺你二人作何?」

「大儒壽元所余甚多。」水馨認真的道,「所以大概,那邊承諾的,是護你轉修的承諾?」

正如她之前所說,治好了修煉根基,文心根基也必然毀壞。

除了廢功重修別無他法。

能不能重修是另一回事。

這麼說著,很難判定是在挑釁還是在勸說的水馨,並沒有重新顯現兵魂。應陽秋注意到,她的氣息似乎已經和整片森林融為了一體。

看來,要借用山川意志的力量,兵魂是沒用的。

至于林楓言,氣息完全內斂。

或者也可以說是徹底凝聚于一點。

旁觀的應陽秋驚恐的發現這兩人是真做好了和大儒一戰的準備的!而且他們居然沒威脅說「我們死了也不會讓你好過」之類的!明明殺天眷成功,肯定會是個大問題!這不也是事實的一部分嗎?

應陽秋哀嘆一聲,卻也做好了臨死一搏的準備。

只要張知秋打算動手難道能放過他?

然而,張知秋的氣息,卻漸漸平靜下來了。一張紙片,飄向了林楓言。然後,他轉身就離開了地面,似乎要離開。林楓言一手接住了紙片,在他接住紙片之前,卻有另一樣東西,從他手上飛了出去。

飛到了張知秋的手中,那是另一個小一點的靈脈之源。

張知秋詫異的看了林楓言一眼,卻也接住了這個饋贈,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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