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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愛已非[二]

寒林眨了眨眼,「那麼……是淑蓁前輩……」

「不錯。」南歌無奈地看著她,輕輕搖頭,「淑蓁非常愛護自己的師妹,所以不希望她用性命換來的機會這麼輕易失去。」

「那我呢……?」寒林微微仰頭,泛起一絲冷笑,「在她的眼里,我是否只是能夠讓界靈出世的……一個器物?」

「寒林,何必那樣去想?」南歌輕輕拍了拍她瘦削的肩,正打算勸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穿透白霧,凌亂地闖入林中。

南歌站起身,勾起一絲玩味的冷笑,「來的是玄鐵林的人。」

「玄鐵林……」寒林抿唇,玄鐵林雖與祈天宮不睦,但玄啟從未因為自己的身份橫加為難,甚至還以月神草救自己性命,這樣的糾葛,究竟叫她如何面對?

「一起去看看?」南歌本想攜起她,但又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笑,「總會將你當作淑旻……」

寒林定定看著他,眨了眨眼,隨即低頭跟著他一起向著竹林外走去。

彌漫的霧氣中,閃過一個黑衣女子的身影,她的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與潮濕的露珠一起順著草尖滑落到地上。

「桑師姐?!」寒林立刻認出了面前狼狽的女子,盡管那日在清邑只有匆匆一瞥,但這樣的打扮,她如何會認不得。

「是你……」隰桑抬眼看了看她,還是這樣一身干淨的祭衣,只是人越發消瘦了下去。心中稍松,撐了許久的身子一軟,直直跌倒下去。

寒林急忙扶住她,一邊回頭看向南歌,低聲請求,「南歌,你快救她……」

隰桑輕輕握住寒林微顫的手,斷斷續續地苦笑,「不必,今日之境……我早已料到……」抬眼淡淡看了看南歌。「前輩不應出手管玄鐵林之事……而且。隰桑受傷太重,並非人力可以挽回……」

「不會的,不會的……」寒林咬著唇,卻什麼法子都沒有。當時的絕望再次涌上心頭。不禁將頭埋在隰桑發中。低聲飲泣,「不要……不要像師兄那樣……」

「商師妹……」隰桑越發虛弱了下去,斂著眸子定定看她。自語一般,「別難過,師妹,別難過……」

雖然兩人之前並沒有接觸過,寒林也只是從欒明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隰桑,卻在這樣的生死離別之時泛起了極深的眷戀,就好像相識已久的朋友一般。

「真的沒有辦法嗎?」。寒林非常希望能夠救隰桑,就像為了挽回自己當初的遺憾一般,「南歌……真的沒有辦法嗎?」。

「不行,她不僅受傷太多,自身也因為過度使用法術,早已到了性命的極限。」南歌淡淡瞥她一眼,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救她,大約也只有月神草了罷?

隰桑緩緩點頭,「前輩說的很對,是我自己甘願一死,自然不會再留情。」伸手輕輕為寒林抿了抿淚,看著她微笑,「商師妹,別哭,這條命已經欠了許久……」

寒林不可置信地搖頭,「可是……你分明……」若真是自盡,隰桑又為何要闖入霧靄林中,她這個樣子,分明是在躲避什麼,難道並不是這樣嗎?

隰桑還想說下去,但自覺渾身力氣都在一點點流逝,知道再撐不了多久,只得輕輕靠在寒林身邊,附上耳去低聲喃喃,「師妹……欒明前輩亦是自盡,不要錯怪你師兄……」

「什麼……?」寒林愕然看向她,但隰桑已經緩緩閉上了眼,嘴角噙著一絲復雜的笑意,伴著冰涼的淚珠一道凝固在她的面容上。

「桑師姐……」寒林扶不住她,雙腿一軟,與她一起跌到柔軟的青苔上,攬著她哽咽難言。

不知什麼時候,平月悄悄進了林子,見南歌和寒林都在,垂首見禮,「晚輩私自闖入林中,還望南歌前輩恕罪。」

「無妨。」南歌淡淡瞥他一眼,「玄啟的意思?」

「並非主上之意。」平月低頭看著隰桑輕嘆,「桑小姐甘願回到林中,無奈重山國世子糾纏不休,桑小姐這才決意一死,將他們引來霧靄林,便是希望避開他們……她說,她希望安靜地死去。」

「為什麼會這樣……?」寒林抬起頭,陽光從葉間漏出,在淡薄的霧氣里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明亮的光線,這一幕美好安謐得仿佛並沒有剛才的事情。

當年一個叛出玄鐵林,一個逃婚離開重山,分明是生死患難的情誼,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南歌沉默了片刻,俯身扶起寒林,低低笑著,「這世間,最能斷絕人心念的便是死,隰桑這樣做,到底還是為了李檀……玄啟也真是有苦說不出。」

玄鐵林還只是暗里在重山一帶為亂,如今西北的動亂已經直逼重山鏡華一帶,李檀若是再不與隰桑決裂,定然會受到極大的非議,因此隰桑才會選擇回到玄鐵林好斷了他的心念,不想李檀還是不願放手,這才逼得她只能以一死了結。

「不錯。」平月勾起一絲苦笑,斂眉打量著寒林氣色,雖然還是柔弱不堪,但已經比之前好得多了,「商小姐,請你千萬保重……這一輩的黑巫,只剩了你一人。」

終于還是……他說的再含蓄,寒林又怎會不明白,本以為自己已經慢慢釋懷,但現在親耳听到,依然覺得心痛得一抽,不禁伸手扶住額頭,痛苦地閉上眼。

「寒林,你還好嗎?」。南歌知道她反感自己踫她,只是輕輕扶住她,免得她太過悲痛之下暈倒。

「沒事……」寒林緩緩舒口氣,雖然心上悶得難受,仍是強打起精神,淡淡一笑,「多謝平月前輩告知。」

平月無奈地看著她,這女孩子這樣糟糕的體質,直叫他為難到底要不要將剩下的話告訴她。

寒林察覺到他的猶豫,柔聲問道︰「前輩還有什麼話?我會盡量……听完。」

「也無甚緊要。」平月搖頭,思忖著就算寒林受不住,也有南歌在一旁照應,應當不會出太大的問題,「主上只是希望我告知商小姐,那個小姑娘身上的巫毒幻夢失效,她現在的神智是清醒的,但因為被煞氣侵染已深,恐怕還是難以回到從前,而且她的身子受不住煞氣的侵蝕,如今只是以月神草續命而已。」

「為什麼是幻夢?」寒林尚未明白,不解地搖頭,「師兄不是說……是迷情嗎?」。

平月蹙了蹙眉,「從無此事,商小姐怎會那般想?」

寒林闔起眸子,眼前慢慢浮現出翟漣那時的樣子,她煞白著小臉告訴自己有孕了,此後……此後的確從無人能夠證實……難道那些,只是翟漣因為身中幻夢而產生的幻覺?所以,那些事情,根本就是沒有的?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想錯了……是溫空冥故意誤導自己想錯的……

淚水不知何時淌下面頰,她和溫空冥之間,到底還有多少誤解?多少永遠也說不清的誤解……?

「商小姐,請您……節哀。」平月輕輕一嘆,轉身欲走。

「這些事……他為什麼不自己告訴我?!」寒林咬著唇,又恨又悲,恨不能跟著平月一道前往玄鐵林問個清楚,卻被南歌牢牢拉住了。

「寒林,你不能離開這里。」南歌低下頭,溫和地勸她,「你現在身體虛弱,不能離開靈力的支持,一會兒也不行,跟我進去,听話。」

寒林的思緒被他拉回了現實,諸般思緒纏結,一時又覺得頭暈難禁,不由自主地想要尋個懷抱睡去,偏偏又做不到,只得強打起精神,背過身閉目不語。

南歌無言看著她倔強的背影,正打算喚她進去,身後腳步聲又起,是李檀和李樾闖了進來。

見到面前的兩人,李檀和李樾顯然也有些吃驚,吃驚過後,李檀立即認出了寒林所著的祭衣,低聲喚了她,「您是祈天宮少祭司?」

「不錯。」寒林已經恢復了,回眸瞥了他一眼,隨即向他走近,「桑師姐已經過世,請回吧。」

「師姐?」李樾睜大了眼,想起隰桑曾說起寒林是欒明的弟子,不禁又仔細看了看她,「桑嫂子說的是真的,你真的也是玄鐵林的弟子……」

「樾弟,別胡說。」李檀不滿地喝止,就算寒林不在意,這些話也不能隨意出口。

寒林抿了抿唇,「我是祈天宮的族人,亦是玄鐵林的弟子,我相信兩位明白什麼是該說的,什麼是不該說的。」

李檀點頭,微微斂眉,眸子里掠過一絲痛苦,「阿桑最後是在這里……她說了什麼?」

「桑師姐並未說起兩位,抱歉。」寒林淡淡苦笑,隰桑最後一定很痛苦,她想放下那些東西,讓李檀死了心,可惜她自己也放不下,所以才會決意一死了結,「我明白桑師姐的心情……也明白,有的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忘了的,只是世子殿下已經負了一個,難道還要再累一個送命嗎?」。

雖然她沒有離開過霧靄林,但薛瞳前些日子也告知過她重山一帶的局勢,李欽病重瀕死,偏偏靜女也因操勞過重病倒,這個時候李檀再不,不僅重山國岌岌可危,只怕整個西北都會……

「我會好好想一想。」李檀閉目思索片刻,略一拱手,「兩位,告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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